李继安近来只凭清汤寡水度日,人是瘦了一圈。吭吭吭的低头咳了一气,他面红耳赤的抬起头来,因为喘的激烈,所以就没能做出回击。

金小丰犹豫了一下:“那您……”

起身收拾起了那一套治疗器械,他随即铺床展被,摆好了上床睡觉的架势。陆雪征小心翼翼的侧躺下去,丝毫不敢乱动——他可以去疼金小丰,可是谁又愿意来疼他呢?他那周身皮开肉绽,后背上的皮肤现在还翻着呢!

易横涛失望的冷笑:“懦夫!”

指尖划过对方的胸前,隔着薄薄的衬衫,金小丰按压住了那一点小小的突起。微微欠身移动了位置,他将自己下身那一具火热坚硬的器官,结结实实的硌上了陆雪征的大腿。

陆雪征现在惹不起他。将一根止血带紧紧绑在叶崇义的枯瘦手臂上,他叹了一声:“唉,不识好歹。”

李继安看了叶崇义一眼——就一眼,他算是记住这个人了。

陆雪征不大管他——不是管不住,而是不想管。叶崇义那样的人,似乎是不适于“管”,只适于“惯”。陆雪征料想他翻不出大风浪来,故而一切随他高兴。他高兴,一片祥和,大家都高兴;他不高兴,叶公馆统共就这么二层楼,谁也别想躲清静。

直到他走出大门十几米远了,才依稀听到院内响起了狂呼乱叫之声。向前快赶了几步,他在街口坐上一辆黄包车,顺手将那顶带了焦炙弹孔的礼帽扔到了路边的垃圾堆里。

陆雪征这卧室的格局,应该算是一间半房,进门后是个小小的厅堂,墙上再开一处房门,里面豁然开朗,才是有床有桌的正经屋子了。

叶崇义沉默片刻,然后凑过去,把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嗳,生气了?”

所以他就默默的自我欣赏着,慨叹着,幽而不怨、哀而不伤。

金小丰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出声唤道:“干爹……”

陆雪征扭过头来看向他:“怎么?”

金小丰微微低着头,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干爹,现在这里……没有别人。”

随即他抬起头来,嘴角含着笑意,眼神中却又透出一点孩子气的紧张。目光炯炯的盯着陆雪征,他像一只幼稚的巨兽一样,庞大而又可怜了。

陆雪征望着他,不由自主的就露出微笑,觉得自己心都软了。

抬手摸上胸前纽扣,他从上到下的解开衬衫,然后微微欠身,把衬衫下摆也拽了出来。金小丰屏住呼吸俯□去,把面颊贴上了他的胸膛。陆雪征的胸膛是结实而又温暖的,金小丰闭着眼睛蹭了两蹭,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撒娇偷腥的大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情事,不知为何,进行的嘻嘻哈哈。两人躲在这一处童话世界一样的白房子里,干爹不是干爹,儿子不是儿子。金小丰把陆雪征抱在了自己身上,竭尽全力的向上狠顶:“嗯!”

他“嗯”,陆雪征故意逗他,也跟着“嗯”。一唱一和的“嗯”了半天,金小丰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还挺不好意思,把脸埋到了陆雪征胸前:“干爹……我一笑……就使不上劲……”

陆雪征把金小丰按在了沙发上:“那你就给我躺下!干爹有劲!”

金小丰扭开脸去还是笑,笑着笑着,身体忽然一抽搐,又“嗯”了一声。

良久之后,两人离开新居,乘车回家。

到家之后,陆雪征和金小丰占据书房,拿来一根铅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分配新居房间。这回房屋大了,楼后还有专门的仆人房,大家也可以住的疏落一点,不必终日隔着一层薄墙共处。陆雪征展望未来,十分兴奋,立刻就打算让丁朋五出门买猫——正经过起日子来,家里应该有花有草,以及一只喵喵乱叫的小猫。

金小丰觉得这事不必着急,想要劝阻,可惜没劝住。丁朋五带着哑巴出了门,晚上抱着三只小猫回了家。将这三只小猫放在客厅茶几上,他对着陆雪征笑道:“干爹,您看这猫崽子,挺漂亮吧?”

陆雪征提前预备了一只篮子,里面垫了两层毛巾。把三只小猫放到篮中并排趴好,他兴致勃勃的大吼一声:“儿子!下来看猫!”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陆云端、金小丰、俞振鹏一起跑出来了。众人慑于陆雪征的威严,不得不在茶几前站成一排,齐声对猫崽子做出了赞美。

陆雪征得意洋洋,快乐极了。

一个月后,陆家连人带猫,喜迁新居。

当晚家中大摆酒席,庆祝乔迁之喜。陆雪征心中欢喜,痛饮威士忌一瓶,当场酩酊大醉。

午夜时分,卧室床上,水漫金山……

正文完

番外

167安闲的一天

陆雪征搏命半生,如今能够平平安安的全身而退,心中十分庆幸知足。若换了旁人,前半生都在惊涛骇浪中弄潮,此刻一旦落得风平浪静了,定然会若有所失、无所适从;陆雪征却不然,他在喜迁新居之后,大肆养花养草,将家中装点的花团锦簇、生气勃勃;又想自己饱读诗书,只是读的杂乱、不成体系,现在闲了,正好在家做点学问,也不辜负了自己这名士一般的生活状态。

他让丁朋五开车下山,去给自己买一部《二十四史》回来。丁朋五领命而走,在外面逛了一天,又吃又玩,末了晚上回来了,超额完成任务,一鼓作气卖了三十多史,全是精装封皮烫金字,翻开来纸张雪白,十分讨喜。尤其是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中时,长长一排,好看极了。

陆雪征甚为惊讶,摸着下巴站在书架前,数了一遍,又数一遍,嘴里喃喃的说道:“哎呀……怎么这么多啊!”

丁朋五站在一旁,陪笑说道:“干爹,多总比少好,您正好可以慢慢读,多读一阵子。”

陆雪征明白这干儿子也就是认字而已,所以懒得和他交流;同时心中暗暗烦恼,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二十四史是哪二十四部,这连挑都没法子挑。

陆宅这回空间宽敞,仆人又都被打发到了楼后仆人房去,所以楼中人口越发有限。金小丰占据了楼上靠边一间房间,隔壁便是陆雪征的卧室。这两间屋子当初本是杜家父子的卧室,乍一看上去平常无奇,其实中间有一道房门相通——杜文桢自己病的老天拔地,夜里还时常惦念着要去看看儿子,生怕儿子梦中受凉。陆雪征不肯让金小丰留宿自己房中,金小丰无可奈何,只好想出了这个折中之法。

陆雪征的卧室紧邻书房,书房这回布置的十分舒适,经过几次采购,顶天立地一面墙的大书架也被新书渐渐填满。书房的斜对面是一间小屋,充作陆云端的画室;而陆云端现在因为终日和苏家栋结伴,所以两人索性搬进了二楼另一端的大房间内,从早到晚玩闹不歇。俞振鹏和丁朋五不凑那个热闹,两人清清静静的住在楼下,出入十分自由。

陆云端听说爸爸又买回许多新书,便在晚饭桌上提出要去书房挑一本回去阅读。陆雪征见儿子有这向学的心,倒是满意,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饭后,在陆雪征伺候三只小猫之时,陆云端带着苏家栋,理直气壮的走进了书房。

站在书架前仰起头,他一直望向了书架顶层——太高了,他踮起脚也够不到。爸爸总是这么狡猾,能让他拿到的书全是枯燥乏味的!

陆云端脑筋一转,也不关门,只让苏家栋站在门口前后望着,自己则是快手快脚的搬来一把大椅子,踩上去之后又像小猫一样拼命伸展,把身体拉的细长。红头涨脸的终于抽出一本好书,他将那书藏进怀里,然后立刻跳下来,把那椅子搬回原位。

这回大模大样的挑出一本最薄的史书,他带着苏家栋回房去了。

陆雪征蹲在楼下一间浴室内,给三只小猫洗澡。金小丰和丁朋五全都借故跑了,只有俞振鹏慢了一步,被捉了个正着。此刻他老老实实的蹲在干爹面前,拿着一条松软毛巾为小猫擦毛。小猫骨骼纤细,爪子粉嫩,养了这几个月,也不见成长。三只猫的品种都不相同,其中一只外国蓝猫——在陆雪征眼中是只灰猫,终日娇声媚气的,最为凶悍;另外两只全是胖墩墩的虎斑纹猫,一只是灰白相间,一只是黄白相间,吃吃睡睡,倒还温柔。陆雪征把猫当人养,逐只洗了个香喷喷;而俞振鹏擦来擦去,总不见干,感觉十分无聊,且被那小蓝猫挠了一爪子。

良久之后,陆雪征放了俞振鹏,把这三只猫全部带上楼去了。

陆雪征洗漱更衣,独自坐在床上逗猫。小蓝猫窜上了陆雪征的肩膀,抬起一只爪子拨他头发;另外两只小猫就在床上跑来跑去,其中一只立起来抱住了陆雪征的一只赤脚,歪着脑袋去啃他的脚趾头。

金小丰从门缝向内窥视一眼,见满床是猫,便没进去——不知为何,这三只猫对他都不友好,他自认并不贼眉鼠眼,也找不到解决之道,所以为了避免挨挠,只有敬而远之。

与此同时,陆云端关闭房门,开始和苏家栋共同赏鉴那本家中禁书。

陆云端的枕边总放着一本小字典,一旦遇到生字,就会自己去查。闲来无事,他也教苏家栋认字,可惜教十个忘九个,对方实在是个令人丧气的学生。这回两人并肩趴在大被窝里,陆云端翻开一看,发现文章通俗易懂,自己也能读的十分顺畅。苏家栋探过头来,却是专挑字中的熟悉面孔,磕磕绊绊的看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