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又过去了一个时辰,外头打了四遍鼓。莺儿探头瞅了瞅外面,隐隐约约有些发亮了,不由急切起来。走到宝钗跟前不由分说的按下了账册,哀声求道:“好姑娘,可照顾着身子去安置吧!若是让老爷、夫人和大爷知道姑娘将将熬了一宿,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柔软丝滑的锦缎上面,工工整整的摆放着一叠银票,上面俱都是万两银子的额度。龙四爷拿到手中数了数,一共是十张银票,最下面还有一章便笺。上面用致的簪花小楷工工整整的写着:

师先生越过薛蟠两人打量一番后面的大橱柜,却发现上面的封条都没有动过,不由得摇了摇头,上前找出薛蟠要的两本秘籍,之后说道:“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们就出去吧!”

龙四爷身形一僵,半晌,眼中冒出狠戾的凶光。“你答应我,不论如何,你都不会做出伤害我朝朝廷和百姓的事情。”

“喂!”甄宝玉看了那师先生一眼,小心的拽了拽薛蟠的衣袖,他总觉得这人古古怪怪的。

甄宝玉眼珠子一转,问道:“可是要领我们去你那度假村?”

“算,算!”薛夫人满脸慈爱的点了点头,“快去你父亲那里叫他瞧瞧,他见了一定爱得不得了。”

何况自从见到龙四爷这两天,不是被强迫,就是被威吓。自己不但不能火,反而要撑着笑脸陪小心。薛蟠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心里头早就存了不满,只是强自憋着罢了。如今疼痛之下恼了起来,一时间也忘了龙四爷的身份,更忘了自己当初再三叮嘱的谨小慎微的箴言。闷着头在那儿站着,呼呼的生着闷气。

“看来果然是框我的。以后你若是真生病了,我都未必肯信。”龙四爷负手走上前来,神色悠哉的说道。

薛蟠看得好笑,出声调戏道:“哎,宝钗,我今儿想领你去金陵城逛逛,顺便领你去胭脂铺子看看,你觉得如何?”

“是!”玛瑙口里应着,又马不停蹄地掀了帘子走出去。路过正室的时候,里头传来薛之章的声音。“可是蟠儿醒了。”

甄宝玉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附和道:“这岂止是闹人,这都算得上是丢人了。怨不得没人和他一起吃酒,谁知道竟是次次都这么跌份儿呢!”

也不长眼看看,这位主儿要东西了,你也有胆子私藏。他这么一骂,也是为了张全着想。龙四爷即便是心里不痛快了,也不至于和一个下人撒气。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叨咕。可是现如今满打满算的,哪家又能比得上你们薛家风光,我听说前儿薛伯父从扬州志得意满的回来,这回你们家盐货铺子又要开遍天下了吧?怪不得人人都奉承你们家丰年好大雪,真珠如土金如铁。”甄宝玉笑着奉承道。

龙四爷驻足在石碑前负手而立,定定看了石碑半晌,方才叹道:“都说前朝皇帝昏聩荒,,其实这末代皇帝也算得上是勤政爱民了。他即位三年,日理万机,劳累于案牍。每夜批奏折都要批到天亮,只可惜……当时的朝政已经,吏治混乱,国之蛀虫太多,大厦将倾,非人力能挽回矣。”

“没事儿,习惯了。”薛蟠哈气连天的摆了摆手,上辈子他们这等纨绔子弟,哪个晚上在家里头老实睡觉的,还不被人笑话死?如今一朝穿越了,这时差也没倒过来。

“蟠儿,你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龙四爷的?”一到后院,薛之章就落下了笑脸,神色凝重的看着薛蟠问道。

“什么希议的……”薛夫人摇了摇头,将手上的针线放到一旁,然后抱起宝钗放到自己膝上,柔声说道:“听妈的,女孩子只管做针织就好。你若真想学,明儿开始妈教你管理家事,可千万别出去卖头卖脚抛头露面的,没得让人笑话。”

不过薛蟠向来提倡要吃就吃真,而这福源馆又每个月必推出十道新鲜菜样,弄得薛蟠新菜还没吃完,自然更顾不上这等素菜。要不是今日宴请四爷,恐怕薛蟠早就将这全素斋忘到脑后去了。

当下带着龙四爷一行人等进了庄子,早有在里头监工的管事吴岳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可是盼来小公子了,您再不过来,这工事都得停了。”

“我的大爷哎!”招财一听,眉眼立刻耷拉下来,可怜兮兮地说道:“要是让老爷知道大爷徒步走了这么多路,非得抽死我不可。不然小的背您如何?”

又转头冲着薛蟠道:“今日我们学习千字文。”

“千字文?”薛蟠闻言,一阵愕然。“不是三字经吗?我三字经还没学完呢?”

庄先生闻言,一阵火气涌上心头,强忍了半晌方才按下汹涌的怒气。当即冷冷的看着薛蟠,测测的笑道:“进学三年连一本三字经都没学完,你倒觉得是个理直气壮地事情?”

感受到庄先生眼中的森然,薛蟠立马噤若寒蝉。努力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

“哼!”庄先生见状,冷哼一声。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薛蟠惴惴的说道:“我还以为是学三字经呢!就只带了一本三字经过来……我也没有千字文啊!”

事实上,他的书房里头除了一些奇闻怪谈之外,是一本有关仕途经济的书本都没有。

庄先生没好气的瞪了薛蟠一眼,开口说道:“早知道你没有,我已经准备好了。”

说着,转身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千字文递给薛蟠。又备好一套笔墨纸砚,手把手的教导薛蟠识字写字,讲解诗文。

要说以庄先生的渊博学识,讲解起文章来自然是妙语生花,微言大义,由浅入深,包罗万象。间或夹杂着一些前朝事迹来分辨说明。这样的苦心孤诣,若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要认真学习一番。奈何薛蟠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庄游即便是讲得舌灿生花,听在薛蟠耳中也只觉得昏昏欲睡,好容易熬过了两个时辰。听见西洋挂钟当当敲了十一下,立马神过来。打断庄先生的讲解道:“先生,两个时辰到了。”

庄先生被薛蟠噎的差点没翻白眼,忍了再忍,着实没按捺住,狠狠的敲了薛蟠一个爆栗,开口道:“真是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哎呦!”薛蟠猝不及防,被狠敲了脑袋。当即泪眼汪汪的看着庄先生,扁了扁嘴,很是委屈的道:“师傅,你居然家暴!”

说得庄先生哭笑不得。看了半晌,又上去轻轻揉了两下,吩咐道:“回去后写二十篇大字,明早交给我。”

“二十篇?”薛蟠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的道:“那岂不是要写上一个时辰?”

“那也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庄先生着实忍受不了的低声喝道。“你有点出息,上进一些行不行?你的师兄,不过比你大了三岁,如今人家已经两元及第,高中举人了。你竟然连字都没写全。”

“我师兄?”薛蟠一阵茫然,“我还有师兄吗,怎么从来没听师傅说起过?”

“你师兄太过优秀,为师是怕伤了你的自尊才不在你跟前提起。你也要争气一些才是。不指着你三元及第,好歹把字认全了,传出去也算不辱了我的名头。”庄先生几乎含泪的降低了自己的要求,“你愈发大了,总归不能让人说我庄游竟然还有个认不全字的关门弟子才好。”

“哦!”薛蟠乖乖的点了点头,依旧挂念着之前的问题。“师傅,我那个师兄是……”

“你那个师兄姓林,乃是扬州巡盐御史林老爷的旁支。”庄先生没好气儿的瞥了薛蟠一眼,道:“虽然年纪尚小,又家中贫寒。可着实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薛蟠心中闪过一抹极其怪异的违和感。刚想要开口详问,就听庄先生说道:“行了,你也别问你这个师兄了。有机会自是要让你们相见的。将来也好叫他照拂与你。当务之急,你好好认着你的大字就是。别和人见了面,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那才叫丢人。”

薛蟠闻言,无谓的耸了耸肩膀。也就不再多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