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脸色又是一黑,今日他受到的打击不小。

师先生轻轻的叹息一声,“原本以为你是个明白人,是个能做大事的。可是如今看来……你也只配躲在你母后的怀里,被别人暗杀。”

薛蟠有些无趣的了鼻子,回头冲着几人笑道:“这个是我拜的师傅,厉害着呢!你们叫他……师先生就好。”

薛蟠笑嘻嘻的应了一句,道:“自然是极大的好东西了,带你们去长长见识。”

“还没呢!听守门的小厮说爹爹和甄伯父去了书房商议事情,我们就想着先来给妈请安。”薛蟠笑嘻嘻的答道,最后补充道:“这也算是我们彩衣娱亲了吧?”

说到底,薛蟠还是个被宠坏了的纨绔罢了。别说上辈子那样平等清白的世道,即便是托生之后,身边众人没一个不把自己放手心儿里的,经历中最严厉的惩罚就是老头子不给自己零花钱,被自己一求一告甚至跑到工地里头做两天像,卖卖苦计也都妥协了。从没被人动过一只手指头,更别提这么狠的力道。

薛蟠小脸一皱,愁眉苦脸的转过身来,可怜巴巴的道:“四爷。”

薛宝钗今年才六岁,虽然天生一副灵敏心肠但到底年纪还小,也是贪玩儿的。之前执意说要去上学,不过是怕给人留下个贪图享乐没有大志的坏印象。如今见薛之章亲自吩咐先生说今儿不上课了,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挪开了,脸上不免露出欣喜的笑容。连忙说道:“我且去房里补睡一个时辰,醒过来之后先去练琴,然后看着先生的空当儿将遗落的课程补了。”

开口吩咐道:“你去告诉厨房,给我做个麻团,一碗菜粥,再用红油拌个橄榄小菜儿,我想吃了。”

下一秒钟,薛蟠果然失了力气就这么昏睡过去,时不时的还砸吧砸吧嘴,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招财这才笑着和甄宝玉解释道:“大爷酒量浅,一杯酒醉了。然后就闹人,你再给他喝上两杯,他就彻底的昏睡过去了,估计今儿半夜才能醒呢!”

薛蟠脸色一沉,开口斥道:“让你拿你就拿,没那么小家子气的,给爷丢人。”

说完,怕龙四爷记不起来,还好心的补充道:“他们家祖上接驾了四次呢!提起江宁织造府,咱们南边人就没有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个圈子内最有头有脸的人物。”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前朝末代皇帝提笔亲写的“勤政爱民”的一方石碑前,石碑后面是一泓波光粼粼的湖水,岸边杨柳青青,都是刚刚发出绿意的新枝嫩芽,站在湖边一眼望去,就有种心旷神怡的舒畅。

一夜未睡,到了天亮的时候迷迷瞪瞪的被红袖推醒。看着薛蟠困顿不堪的模样,红袖愈发心疼的抱怨道:“大爷昨儿夜里又没好睡,总是怎么熬着,身体都熬坏了。”

薛之章心惊之下也不再提让龙四叫他伯父的话题。反而更加热络的安排了食宿等等,然后将人送回了海棠阁好生安置,自己也带着薛夫人和薛蟠回了后院。

“不是管事,是……希议哦ceo。权利可大着呢!”宝钗苦思冥想,才想起来薛蟠的说法。

【而这“四四到底”,更是压桌绝菜。所谓“四四到底”就是四压桌以甜食干果为主,四冷荤、四炒菜、四大件、鸭、鱼、肘,共16个菜;还能够做香菇面筋、八宝炒糖菜、栗子、烧肝尖等30多种素菜;以后又创制了辣丁、素烧羊、素肠、松仁小肚等不少新品种。满桌的、鸭、鱼、,色香形俱佳,令人馋涎欲滴。可举箸品尝却叫人大吃一惊,继而拍手称绝,鲜活的荤菜原来全是素食,只是形似而已。】

薛蟠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要说这庄园建成之后龙四爷想要“见识”一番也正常,可现在断壁残垣的,哪里能比得上廷殿宇的恢宏契阔。虽不知道龙四爷心中究竟是个什么心思,但是薛蟠也懒得反驳。

那小人儿平日里最是骄奢逸,子简单。如今听着小厮明晃晃的奉承,有些不自在的弯了弯嘴角,干咳两声,开口说道:“小爷我的图纸自然是巧无比,机关林立,他们看不懂也是应当。这样吧,招财你把我放下,我自己个儿慢慢走着,反正不过一两里路,也就到了。”

“爹爹,我今日和甄宝玉商量着,要合起伙来做买卖。”薛蟠先是整理了一番思绪,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薛之章听。当然,其中有关于甄宝玉如何做梦的情节自然省略了过去。不过即便如此,这事情也够薛之章纠结一阵的了。

“你是说……龙四爷也要参与进来?”薛之章暂时还没关注生意的问题,只听到这一条,就觉得头痛万分了。

“恩!”薛蟠点了点头,道:“本来是我和甄宝玉两人商量的,哪知道他就从背后窜出来了,他说要参与进来,我也不好多说。爹爹,你看怎么办啊?”。

薛蟠这一点倒真是很无辜。虽然他这人对于政治斗争比较迟钝,但是看过了那么多历史小说,也知道皇族的斗争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因此从未想过要巴结四爷去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功劳。可没想到事情还是渐渐的搅在一起。让薛蟠霎时间无语凝噎,只得感叹穿越者们的外挂成效还不知如何,反正这惹麻烦的办事让他占个俱全。

薛蟠觉得愈发迷糊了。事已至此,他还能怎么办,只得苦笑两声,开口问道:“你们搭伙儿做生意,这参股之事可有眉目了?”。

“宝玉说他能拿出五万两银子,龙四爷这块儿……他也没说啊!我估着大头还得是我们出。”薛蟠搔了搔脑袋,最后说道。

“哎!”薛之章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自家懵懂的儿子觉得既骄傲又头疼。骄傲的是自家这娃娃虽然不喜读书,但是天聪颖,做买卖的能力远超旁人。头疼的却是金钱烧手,以薛蟠这样的能力和心,早晚要成为别人眼中的香饽饽,到时候还不谁逮到谁就想咬一口?。

想到这里,薛之章愈发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也愈发有干劲儿起来。

要说这男人,有了事业就有了神头。再加上老婆孩子热炕头都齐全了,那更是战意熊熊。当下薛之章脑中转了几百个念头,想的具都是如何不动声色的化解龙四爷带来的这场危机,当然,若是能借此一事巩固了圣宠那就更美了。

于是迫不及待的问道:“你先和我说说,你这生意是怎么盘算的。”。

还能怎么盘算?薛蟠按照书中的说法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又结合自己当年在爸爸公司里头见到的各种有关事项补充了一番。由于时间久远,记忆思路都不太清晰了。也难为薛之章这个古人,竟然从薛蟠半拉可及的话语中迅速整理出一番思路,在脑子当中过滤后又立刻描补出来一套章程,心中拟了草章,直觉运作这事有了眉目之后,又立刻问道:“这茶园子这边都还好说,只是珍珠养殖一项,你可有了底气?”。

虽然薛之章问的委婉,薛蟠也立刻明白过来。当即将养殖珍珠的技巧说了出来,还颠显的想要写出一套方案来,只可惜薛蟠的文化功底实在不给力,想出十个字竟有九个半是不会写的。薛之章看在眼中,一阵的摇头苦笑,只得自己将润笔这活计接了过来,一并说道:“尽管不爱读书,可好歹也练练字,不说写的出手,你总得会写才是。”。

又道:“难为你师傅还是个名冠大江南北的清流名儒,怎么竟收了你这么个不学无术的东西。”

“若光是不学无术还好一些,可惜这小子还竟做些有辱斯文的事情来。”门外传来一阵斥责。

薛之章眼睛一亮,笑着寒暄道:“外面可是庄先生,天冷严寒,赶快进来才是。”

门扉被推开,一个身着布衣,面目清隽的中年男子微笑着走了进来。周身儒雅之气浑然天成。待看到一旁霎时间如耗子见了猫般躲到薛之章身后的薛蟠,不由得笑斥道:“你做什么露出那副形状来,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薛蟠舔着笑脸叫道:“师傅早上好!”。

“都已经申时了怎么你觉得早吗?”庄先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你觉得早也无妨。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如今正是春季,你又觉得尚早,不如和我一道回去读书吧!”。

“师傅……”薛蟠闻言,立刻扁了嘴巴,苦了面容,皱皱巴巴的看着庄游,可怜兮兮的耸了耸鼻子,道:“我今天在外头忙了一天,可累可累了。”。

言毕,眼巴巴的看着庄游。双手合十,握成拳状,放在前不住的前后摇晃。庄游看在眼中,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多大年纪了还学着小儿形状,也不嫌害臊。”看着薛蟠依旧是天塌了的悲苦模样,不由得摆了摆手,朗声笑道:“算了,今日且放过你。不过从明天开始,你须得认真学业,按时去我那里上课才是。若是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胡来,为师真的要从严管教了。”。

果然如此,薛之章好笑的摇了摇头。这话从两年前就开始说,到了如今,威力也就不怎么有了。

薛蟠听得连连点头,口中不断奉承着:“就知道师傅心肠好,一定舍不得罚我的。”

语毕,从怀中鬼鬼祟祟的掏出一本书籍,塞给庄游道:“师傅,这是我在外头给您陶登的好书,你可仔细收着,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庄游一脸宠溺的揉了揉薛蟠的脑袋,将那本书接了过来,待看到上面的字迹之后,瞳孔微缩:“这可是失传的古籍,你又是从哪里陶登出来的?”。

“啊?”薛蟠立刻支支吾吾起来,下意识的挠了挠脸吞吞吐吐的道:“就是……朋友借给我的呗!师傅上次给你的书你看完了吧,到时候我还得换回去呢!”。

庄游目光闪烁了一番,刚要开口追问,却见薛之章在一旁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遂也不再追究了。

薛蟠见状,立刻找个借口跑了出来,仿佛受了惊的松鼠一般“嗖”的溜了,看得薛之章和庄游一阵好笑。

笑过之后,庄游狐疑的看了薛之章一眼:“子非薛之章的字,你怎么从来就不让我问这个?自从两年前蟠儿断断续续的拿回一些失传了的古籍来,我就觉得奇怪。这种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整个金陵城内都没有一家能拿出这种东西来。蟠儿年纪还小,个又单纯,竟然在外面认识了这种不知深浅的人,我很是担心啊!”。

薛之章闻言,也是一阵苦笑。“少游庄游的字你有所不知,自从两年前蟠儿第一次拿回来古籍又什么都不肯说之后,我就派人在后头悄悄跟着他了。他隔一段时日必然会去一次鬼雾林,回来之后就会给你带一本古籍来,这件事情你可知道?”。

“哦?”庄游心下一惊,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鬼雾林里头……”

“薛蟠这个孩子虽然格单纯,但是福缘深厚,想必又投了什么隐士高人的缘法也未可知。我只知道这两年来蟠儿的身子骨愈发的见好了,再也没有缠绵病榻的时候。这于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好事了。剩下的,也就不必深究。”薛之章叹了一口气,道:“也许人家就是不想和我们多做牵扯呢!我冷眼旁观这两年那高人对薛蟠着实不错,我也就无所谓了。这世事无常,很多时候我们不必细究个明明白白,难得糊涂也是一种福气啊!”。

一席话说得庄游连连点头,也就消了再去盘问薛蟠的心思。

视线一扫,落在桌案上薛蟠写了两个大字的宣纸上,又是一阵的气闷。

“这字让他写的……这番我非得要好好整治他一番不可!”。

“哦?”薛之章饶有兴味的抱拳一笑,口中说道:“老夫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