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梨知的目光对上酒液,又回头去看温寅,那两杯五粮液的事儿又钻进了脑子里。

接着严律师把案子目前的进展给他们阐述了一遍,杜梨知虽然想解约,但他也是违约的一方,这场官司里他是被告,而且他也无法提出在合作期间柯娱有任何对旗下艺人没有尽到宣传义务的证据,所以目前为止主动方依然还在柯娱这里。

“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他那天在楼上。”

一句话文案版:反正就是一个中二渣受遇上双耳失聪的小攻,错估了对方的战斗力,最后被调教压倒成忠犬人妻受的故事~

杜父平日里总骂他败家子,除了会搞些靡靡之音外什么都不会,让他学经济他不学,让他从政还担心一不小心能拆了自己的台,杜梨知面上像是故意要和他对着干,但心里到底憋着一口气就是希望有一天自己真的做出些成绩了杜父还是会对他刮目相看的,于是咬牙搬出了家里一个人住。

他一边上学,一边参加公司的新人培训,还要想法设法拖着杜父给自己找麻烦,唯一的指望就是可以快快出唱片红起来能出人头地,杜父却直接背地里找人给天娱通了气,于是天娱那边也不赶他,却也不捧他,只冷藏着让杜梨知哪一天先受不了的走人。

一直到杜梨知遇见蒋爷,蒋爷觉得杜梨知的确是难得的好苗子,不忍他就这么浪费了,便不顾各方压力,托了另一层关系让杜梨知随着一大波新人一起出了唱片,至于能不能红,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事实证明,杜梨知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料,看着那红艳艳的销量榜和四面八方涌来的支持者,杜梨知想着杜父也许说不定会为此露出惊讶的表情,心里便止不住的得意,那年他还只有十七岁。

然而结果却是,杜父气杜梨知自作主张,便看也不看那张专辑,只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好好的出身不知道珍惜,宁愿自甘堕落也不学好。”

当时杜梨知心里的感觉几乎是难以言说的,杜父这样的人,位高权重,一向说一不二,他的观念也始终影响着家里其他的人,杜盟和杜母对于杜梨知的选择也同样不理解,不过他们不用什么过激的言辞,光是那种不赞同的眼神就足够伤害那时还不过少年的杜梨知了。

但是杜梨知这个的复原能力是很强的,没心没肺不认命,尽管被那些侮辱的话气到浑身发抖,一转头杜梨知依旧继续抱着的决心却是“总有一天让别人来告诉你我有多厉害,看你再瞧不起我。”

只是他这样面上不可一世,心里却偷偷期盼认同的想法在某一天之后再也不会有了。

七年前的杜梨知偶尔还是会回家的,尽管回去除了挨骂之外不会有别的,而杜父那时还是在副位上,时不时要看点正位的脸色,于是在杜母的要求下杜梨知硬着头皮陪着老头子去参加了那位正位的寿宴,还记得那个场面搞得很大,大厅里还搭了个表演节目的舞台,杜梨知向来最讨厌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只是碍于大局,他还是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坐着,只是脸色有些僵硬而已。

忽然,正位的老爷出声道,“老杜啊,这是二公子吧?已经长这么大了?”

杜显人忙应声,看着杜梨知的眼神竟然充满了慈爱,“是啊,皮的很,不服管啊。”

“小孩子要慢慢管,不急。”

此时一个打扮的鲜亮风骚的女人唱完了歌从舞台上下来,勾着正位的手掩嘴笑道,“我觉得杜二少好眼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杜显人的脸色立马变了,那女人拍手,“我想起来了,你是杜梨知,之前出过唱片的吧,现在很红呢,没想到你是杜先生的儿子啊?你唱歌很好听,有前途。”

杜梨知不置可否,只看着杜显人放在桌下的手青筋都爆出来了,而正位老爷道,“唱歌的?明星吗?嗯,模样长得的确好,”接着看向那女人,“既然这样,那你可算是前辈了,以后就多照顾照顾,能让你都夸的这样好,应该是很厉害的了。”

杜梨知再不懂事也觉得这场面说不出的尴尬,怕是又戳了老头子的痛脚,回去定是要收拾自己,谁知道,杜显人忽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推着杜梨知站起来道,“既然这样,梨知你就在这里唱一个吧,你不是最喜欢唱歌的吗?让阮小姐趁这机会多教教你。”

杜梨知一愣,而坐在他身边的杜盟和杜母也都愣了,再回头看杜显人的脸上,哪里有半点不快,笑得说不出的鼓励和亲和,仿佛一个慈爱的支持儿子事业的好父亲。

杜梨知当下就觉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淋了下去,整个人从里到外凉彻心底。

“他要面子我知道,他怕下不来台我也知道,可是他就在那寿宴的前一天,就是前一天,把我骂的像个卖屁股的贱货一样,转而为了讨好他的上级就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表演,我不懂,他既然把这职业想的那么不堪,现在却又为什么要我去做这样的事,在那个时候,我在他心里和那个正位的情妇有什么不同?”

杜梨知把头伏在手背上低低的说道,看着楼下渐渐西沉的落日,垂下的眉眼遮住了眼里闪烁的光晕。

温寅走到后面抱住他,心里想着当时那个阮小姐应该是阮瑾秀,她为了上位一路睡了不少制作、老板的消息在圈里早就人尽皆知了,一直到被朝里的高官包了后才成了一线女歌手,现在因为年华老去已经半退了,而杜梨知在她之后被推着出去唱歌,杜显人的做法实在是伤人。杜梨知自己上去唱,他就是众星拱月的明星,而杜显人心里明明把这作为下作的事情却还是让杜梨知上去唱,杜梨知就也要跟着变成那样下作的人了。

杜梨知靠近温寅的怀里,把额头顶着他的侧脸,依旧看着远方,“结果我还是唱了,这是我在我那亲爹面前第一次唱歌,也是第一首他能认认真真地听完还带赞赏的歌,之后我就常想,我那一次不知道到底是给他长脸了呢,还是丢了大脸了。”

说完杜梨知笑了,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好笑似的,“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他觉得有些心虚吧,然后就没有对我下死手干涉了,就这么一直持续到出了视频事件为止,想必那时候他一面气我真的伤风败俗,一面又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借口可以彻底让我变得一无所有,不用太可惜了。”

杜梨知顿了顿,回头来问温寅,“你觉得我那么些年靠着他的名字等到的许多,于我于他是不是都是一种很大的讽刺?他心里怕是应该比我还要复杂吧。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一开始还怕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儿子,可是久而久之就越来越无所谓了,一面还催眠自己这一切和他的地位没有关系,一面却又有恃无恐起来,其实我和他在某方面还真够像的,一样都挺不要脸的,我们果然是父子。”

温寅圈在杜梨知腰上的手紧了紧,忍不住打断他,“过去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没不要脸,你很好。”

杜梨知眨眨眼,喉咙里有点泛酸,他转身扑过去环上温寅的脖子,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嗯,算你没说露馅,你也没机会嫌我不好了,我不要脸也缠死你。”

温寅只抱着他不说话。

杜梨知道,“这事儿没过去,我和你的问题老头子一定会找我麻烦的,应该就快了,所以我跟你说,我一定自己面对他,你别在背后插手。”

没听到温寅应声,杜梨知狠狠拍了对方的背一下,追问道,“听见没?!”

良久,温寅才轻轻“嗯”了一下,杜梨知满意的靠了回去。

金红的晚霞慢慢降下,映出在天台上交颈相拥的两人,也将他们的影子越拉越长。

作者有话要说:八十章了,我想想,百章内希望能搞定~

☆、第八十一章

温寅在午休期间接到了消息,他看着手机半晌站起来对助理道,“我出去一趟,等等回来。”

两条街外的咖啡厅里,戚憬然默默地望着窗外,转头看见温寅坐在自己面前,戚憬然微微一笑,“我还以为这次你也不会来了呢?”

温寅道,“你要走了?”

戚憬然点点头,“嗯,明天的飞机。”他的演奏会开完了,成骄的新专辑也出了,他在国内的事情基本都结束了,也该回美国了。

见温寅只垂着眼,戚憬然招手为他叫了杯咖啡,“我刚才有一瞬间还是以为会听见你说要去送我的话。”不是挽留,只是送别而已,可是现在……人很多时候果然都不知道什么叫死心。戚憬然叹了口气,比起之前每每遇上温寅时的欲言又止和小心翼翼,仿佛现在这个模样才是真实的他,放下很多无谓的期待,带着些淡淡的清冷和忧郁。

“我这次回来抱着很大的决心,我不止一次对自己说,只要还有希望,对你我就不能轻易的放弃,可是结果证明,我还是失败了。”

温寅看着他,戚憬然道,“阿寅,你想听我的真话吗?”

不等温寅回答,戚憬然自顾道,“当初是我错了,是我在事业和你之间倾向了前者,其实我有打算过,等我那个比赛结束之后就来好好地陪着你,你只要给我一点时间就够了,只要一点,我甚至想你要喜欢在国内发展,我以后也可以把重心都移过来一起,可是你却没有给我机会。定川每次看见我都要怪我辜负了你,成骄虽然不说,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也觉得我是有责任的,我有错,所以我甘愿领受这些年的指责,我也日复一日的愧疚懊恼着,但是你就没有错吗?当初耳朵的事是你瞒着我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几个月里你却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你宁愿一个人忍受也不告诉我,真的是因为要顾忌我的前途吗?你扪心自问,我们两人有什么区别,那时的我们只是都没有把对方当成最重要的那一个而已。”

“所以我们才分手了,我之前就有说了,我们因为遇见了更重要的东西,有了不同选择的罢了,你不必在意的。”温寅道。

戚憬然对于自己话已至此,他却依然可以轻描淡写而红了眼睛,“别人看来都说我才是冷漠的那一个,可是我其实根本比不上你,你可以这么淡然一句话就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抹去,而我倾尽了努力想去挽回,但是却输给了杜梨知,我不甘心,我不懂为什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