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说让我们把松露交给你,哄你拿去给你上头的主子吃……”赵氏道,“然后、然后他们说看结果,结果好了就放了你弟弟,结果不好,就、就再做安排……”

说罢,白二少爷便先一步绕出了假山回到府门处迎客去了。卫氏独自又抹了一阵泪,趁人不注意匆匆回了紫院,重新梳洗过后叫来个心腹丫头如此这般叮嘱一番,而后才再次去了泠湄水阁待客。

盖世英雄虽能过五关斩六将,可若遇到情关,只怕也会输得个片甲不留罢?——

白二老爷再道:“白梅衣……”

“没错,”白大少爷被逗乐了,用手拍拍罗扇毛茸茸的脑袋瓜儿,“只不过瘦死的骆驼仍然比马大,接下来还需再接再厉继续从这匹瘦骆驼身上往下剜肉放血才行。”

“爹――您甭岔开话题,您不能这么偏心大哥,连他身边儿的丫头都护着!您要是不让大哥把那丫头交回青院去,我是不会服气您的决定的!”白三少爷盯着自己老爹毫不退让。

白大少爷不愿累着罗扇,只准她做两个简单的菜式,所以其它的菜都是厨娘做的,罗扇的作用就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新赏的?罗扇再一次张嘴了,他一个年纪轻轻刚上任的副总管,居然被赏了一套新院子――比总管的待遇还好啊!总管还住的是旧院子呢!

坐在凉亭里正能纵览整个天碧湖,波光万顷云白水碧,端地令人心旷神怡。白大少爷让个丫头去泡了茶来,同罗扇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时听见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见沿着石阶走上一伙人来,为的是许久未见的黎清清,身后跟着四五个丫头,罗扇看着眼熟,记起是在选贡会上同明表妹的丫头吵嘴的那几个,都是牙尖嘴利,想是一同随着黎清清陪嫁过来的。

“真不怕累?”白大少爷很是犹豫。

“大中午的不在你自己院子里避日头,到我这儿来做什么?”白大老爷接过白二老爷塞到手里的杯子,顺手放回炕桌上。

罗扇被推得踉跄跪下,孟管事面无表情地三脸上一阵打量,而后淡淡地问向带三出来的那几个婆子:“她们三个可有招认了?”

白大少爷不甚开心地哼了一声:“明儿我就新颁个规矩,熄了灯后谁也不准再四处走动!”

罗扇苦恼地哼叽了两声,两道眉毛愁成了八字,想了片刻,索性一伸手兜住白大少爷的后脑勺,用力向着自己的脸摁过来,本就相距不过毫厘的四片唇再度紧紧贴在一起,罗扇烧红着脸,紧紧闭上眼睛,带着一股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劲儿把自己的舌头没义气地出卖了。

☆、160你幸福吗

十天下来一共要赠一百套煎饼馃子,虽然也卖出去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亏着钱的,加上前期的投入,到了三月底的时候罗扇一算账,一共欠了投资人大叔哥已有六十两银子,幸好他老人家不急着要账,罗扇也就厚着脸皮继续欠下去了。

对面的白大少爷被这把长睫毛撩拨得由心到身搔痒难耐――傻丫头真是不知道挑逗为何物啊!真是让人好气又好笑!――怎么着,是现在就摁倒她还是下死力气忍一忍?看这臭丫头对白老二仍然念念不忘的样子,不若就先来个生米煮成熟饭,彻底断了她的想头!

大叔哥在廊下站着接口:“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这丫头就直接飞出去了。”

“好,那就有劳了。”大叔哥倒也不客气,将双臂往胸前一抱,做出副等待的样子。

还有啊!教你做面点,普通的馒头花卷儿会蒸了又要学花式面点,学就好好学嘛,妥妥地捏个兔子形或是花朵形的馒头不好嘛?为毛听了二狗子的进谗就非得捏个梳小辫儿的青蛙出来?!为毛老娘让你捏个人形的罗扇你就捏个逆时空的ipad出来?!你才平板!你全家都平板!老娘胸有那么平嘛?!老娘身材有那么板嘛?!让你大胆突破常规挥想像力创造个新花式,你你你――你捏一坨便便出来难道是要说明资源循环使用的伟大意义嘛?!上面还有只大眼睛苍蝇!什么意思嘛你?!最可气的是你三餐不在枕居吃啊,蒸好的面点总不能扔了吧?!尼玛最后是老娘把这坨便便吃掉的好嘛!

罗扇向前走了几步,脸上有些烫,在距白二少爷三四步远的地方就立住了,白二少爷便又说了一声:“过来。”罗扇估摸着自己要是再不站到他跟前儿去他就得复读机似的一直重复这两个字,只好一步一蹭地慢慢蹭到了白二少爷的面前,双腿几乎挨着了他的膝盖。

〖家里已经连停好几天暖气了,这会儿手冻得都僵了,今天实在打不动字了,嘤嘤~〗

白二老爷笑起来:“小昙遇事不惊的这份定力倒是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难怪他肯这么早就放手家里的生意,要我说啊,你们哥儿仨里头行事套路最像你父亲的就是小昙你了,从来都是不慌不忙云淡风轻,不过性格和为人你可千万不能像他,那人从小到大没少欺负你二叔我,全身上下没个正经样子……今儿我本欲邀他一起来凑凑热闹的,他却偏偏要自个儿跑到城外去钓鱼,钓鱼什么时候都行,这样的盛会能轮到在本城开却不知几年才得一回了,他早不去钓晚不去钓,非要今儿个去,你说这人古怪不古怪?”

厨房里上新菜色按规矩是得把菜名报给负责端菜的丫头的,然后端菜丫头给主子上菜时再报给主子听,所以白二少爷知道罗扇这几道菜的名字。

好容易脱离了玄羽的视线范围,罗扇这才心有余悸地放缓了脚步,边喘息着边小心翼翼地避着人往青院赶,所幸的是此时正值晌午,府中上上下下多在午休,一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从青院的东北角门里进去,蹑手蹑脚地推门进了房间,见金瓜和小钮子在床上睡得横七竖八,便悄悄儿从柜子里拿出自己一套干衣服,然后去了旁边的二号小厨房。

罗扇听着只觉得自己人生的第一笔投资已经有模有样了,终于忍不住笑得弯起眼睛来:“爷是行家,何须问我呢?就这样很好,只是我们一包面的成本大约多少呢?卖一包面能有多少利赚?”

说至此处时,几位评委已经开始摇头了:错,全错了,这怎么可能呢?博味司出来的美食大家怎么能错得这么离谱呢?!亏他方才还夸口说能识尽天下美食方,这也差得太多了罢?!如果说白家这糕是胡乱加料胡乱用各种工序来故意捣乱的,你陈师傅因此猜错也有情可原,可人家这糕不但是精工细做,而且味道还确实非常的好,这可就不能说是白家故意为难你的了罢?!

老娘怎么知道!莫名其妙地被死人脸甩!长得俊了不起啊?!伤风感冒了不照样流大鼻涕嘛黄豆吃多了不照样放连珠屁嘛吃饱撑着了不照样打嗝带便秘嘛右手用多了不照样肾亏没精力嘛四十岁以后不照样谢顶大肚皮嘛风烛残年时看到年轻小姑娘不照样有心想无力举嘛!嘛!嘛!有什么了不起!——

罗扇闻言心下一喜,从穿来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地逛过古代的大城市呢!充其量也只是坐在马车上傻傻地从车窗里往外看过,这些年她一直像是一只被关在笼中的鸟,先不奢望自在地飞翔了,哪怕是让主子拎着笼子带出去遛遛鸟儿她也开心啊!

迷迷糊糊不知进了哪个房间,数不清多少双手上来摸罗扇……别,别闹,正疼着呢……却是将她小心地从凳子上抬起来,轻轻地放在一张软软的床上。紧接着脚步声嘈杂,有端盆打水的,有取炭生火的,有拿着剪子上来铰罗扇衣服的――背后的衣裙全都同血肉粘连在了一起,不用剪子铰根本脱不下来。

“看看够不够赎身用。”罗扇头也不抬,依旧细细地数。

“很多种方法,”表少爷一步步逼近白大少爷,“要么活活打死,要么卖去青楼为娼,要么卖去做苦力直到累死,要么把她弄瞎弄哑弄残让她痛苦一辈子——你愿意让小扇儿变成这副样子么?”

在床上养了七八天,我们的罗大吃货华丽丽地满血复活了。听说白老爷亲自来了外庄,看望了自家二儿子之后见没了什么大碍就又匆匆地赶回藿城去了。罗扇这样的小仆婢自然不会有人特意来探望,除了表少爷每天背着人悄悄儿过来看看她之外便再无人问津,罗扇倒也落了个逍遥自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得晚啦,让亲们久等了~这几日恐怕都会更得比较晚,工作性质的原因,每到月底月初就特别的忙,所以只能下班回家以后抓紧码字,放上来的时间就只能相对较晚啦,图也没时间做鸟,等过一阵不太忙的时候再回过头来补上吧~

见罗扇装聋作哑,银盅索性不再理她,扭着屁股转身拿香盒去了。仨丫头正忙着打包收拾,见白二少爷从门外进来,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而后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小扇儿把自己东西收拾收拾,这次出门跟着伺候。”

“也好,”白大少爷干脆利落地一松手,表少爷随着惯性向前冲出好几步去才勉强站稳,回过头去看白大少,见他一抬胳膊直指那厢正揣着手看热闹的罗扇,“换她,大眼妖精!”

罗扇应着出了上房门,往东厢那边看了一眼,见没有丝毫动静,想是表少爷一回来就直接奔了上房,连回都没回东厢——只怕也还不知道春柳已死的事儿,谁晓得他知道后会是怎样一个反应呢?

“那,嫁给爷罢。”表少爷立即打蛇随棍上。

白二少爷目光愈凛冽,半晌才又冷冷地道:“先找地方沐浴。”

庄子上的房间布置装潢自然比不得府里,然而白家二少爷的这间屋子虽然陈设相对简单却也是极富情调的了,比如那架格上摆着的雕有山水飞鸟的玉山子,寿山石雕的金鱼座屏、紫檀木雕瓜瓞绵绵摆件、望云款竹雕荷叶式杯、牙雕草虫图竹节式花插、猿戏古松图竹洗、碧玉镶白玉山水人物香筒……罗扇一对大眼珠子都快要活活瞪飞出来:这白家二少爷搁现代就是一豪华版的文艺青年啊!很小资有木?很闷骚有木?很让某些标签为“剩、宅、腐、处”的大龄女狼恨嫁有木?!

我——去!喝个茶就有这么多套杯子,白府还真是财大气粗极尽奢华啊!这老白总和小白总看样子都是会享受的人,出来到庄子上工作还要带上这么多套茶具,罗扇小牙暗磨,白富帅什么的太让人爱恨交加了!

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罗扇淡淡地道:“甭管是听谁说的,反正小婢就是这么想的,所以表少爷您还是莫要在小婢身上继续浪费时间了。”

“天还早,小婢睡不着出来走走,不扰表少爷的雅兴了,小婢告退。”罗扇说着就要走,却被表少爷一把拉住胳膊:“别走,陪爷遛遛。”

“嘟!不许再提!”罗扇脸更红了,“昨晚的事不许跟任何人说,否则我永远不理你了,听到了么?”

表少爷噗地一乐:“还惦记着那五两银子的奖赏呢?嗯,其实你也不必灰心,你做的糕老太爷老太太、太太和几个姨太太都很喜欢,只不过呢,大厨房的厨子是宫里退下来的,这其中还有几个人的人情关系在里面,总要给人家几分面子不是?在爷的心里,我们的小扇子做的糕才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来来,那五两银爷赏你!”说着就从怀里往外掏银子。

罗扇悄悄附耳上去,听得里面吕达家的哼唧着道:“少爷……好少爷……你快弄死奴家了……”

于是罗扇每天就有了事干,天天窝在床上编竹艺,编好的第一个双屉床柜就送给了黄嫂,并且好说歹说地硬是把卖竹艺赚的钱分了两成给她——总不好让人家每次回家都白白帮着把竹艺拿到鹰子爹那里去卖呀。

罗扇这下松了口气,那指甲当然不是她掉的,她向来就讨厌留长指甲,藏污纳圬不说看着还很危险,万一做挠个脸搔个痒给自己毁了容怎么办?!更何况在吃上她一向很有道德素质的,既然接了淘米的活儿,她就很注意双手卫生,务必剪平指甲,每天洗得干干净净后才下手淘米。

另两个同意了,罗扇依旧笑得邪魅狂狷。

任钦差便道:“既如此,本案今日便可正式告结,着白家一家九口于今日日落之前收拾好随身物品离开白府,随身物品只限衣物与日常用品,不得夹带任何金银玉石之物与银票――如此,结――”

“案”字尚未出口,却被上的诚王爷开口打断:“且慢,这河东白家也是知名知姓的大户人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儿就被抄了家的?这案子本王倒是有了些兴趣,任大人不妨同本王说说来龙去脉?”

王爷开了口,谁敢不尊?任钦差只好简单扼要地把案子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诚王爷听罢不由冷哼一声:“今年正逢灾年,南涝北旱难民无数,皇兄为着赈灾利民之事几乎搬空了国库,愁得吃不下睡不稳,不成想这白府居然在这个当口做假账――是想逃税漏税还是躲避捐银?!身为国家子民不知为国家分忧,反而在如此人命关天之时只顾自己,实乃奸商!狠商!仅只抄没家产实在太过便宜,为防其它商家有类似行径,这头一个务必要狠狠地惩罚、杀一儆百才是!任魏!立刻将白家人押入大牢!”

☆、219、荒唐王爷

诚王爷这番话落,得意了黎清雨,惊惶了白家人,却是为难了任钦差。任钦差比谁都了解这位诚王爷,他母妃早逝,太上皇在位期间便令当今皇上的亲母、那时的德妃娘娘代为抚养。因诚王母妃生前极受太上皇宠爱,德妃恐诚王会对自己儿子将来继位产生阻力,又不能使用非常手段来伤害他,于是便想出了一道娇养之计――打小拼命地惯他宠他,从不督促他上进,他喜欢吃喝玩乐,就想尽法子满足他、变着花样儿逗他开心,并且在他身旁安排了人手,常常哄诱着他看些禁忌的话本,又用美貌的宫女时时勾他引他,久而久之便造就了这么一位不学无术、却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废材王爷,在太上皇和外人面前看起来是这位德妃娘娘比亲自己儿子还要亲诚王爷,可实际上却是生生将这位皇子给惯成了废人一个。

也正因为诚王爷对于当今皇上的帝位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所以皇上对他也就格外的宽容,再加上这位王爷虽然百般无用,却是对当今圣上一等一的忠心和维护,甚至曾经舍命救过皇上,皇上对他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只要他的行事不威胁到龙椅龙威,就是再荒唐皇上也是宠顾有加,任他成日游手好闲满世界乱跑乱逛,好色成性拈花惹草什么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因此愈纵得这位诚王爷玩物丧志百般荒唐。

这一次这位诚王爷也是闲得慌了,主动向皇上领了督办征借河东地区军银一事,任钦差主办,他负责监督,其实不过是为了在皇上面前卖个好罢了,事实上进入河东地区以来他根本什么正事都没办过,一路上只知道吃喝玩乐,今儿却是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突然插手进白府做假账这件案子里,不过如果白府做假账确实是为了逃避朝廷的征借军银的话,他倒也的确可以插手过问。

让任钦差感到为难的是,诚王爷方才这番话实在是有些于理不合,此前的判定已然说明了白家人只要支付够五百万两的罚金便可以免于牢狱之灾,如今又怎能说改就改?这是国家法律,不是儿戏,朝令夕改乃是大忌。然而诚王又贵为王爷,他任魏头上这顶乌纱是皇家给的,得罪了皇家人,只怕他今后的日子也就不会怎么好过了……这可真真是让人为难啊!若是换了别的王爷,他还可以有理有据地解释一番,偏偏是这个对国法一窍不通、行事荒唐无理却又极受宠的诚王爷,答应也不是,违逆也不是,任钦差一下子陷入了两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