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傅闻言也不好再僵着,恶瞪了罗扇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蛋糕,小啮一口慢慢品尝,其余的宾客中有跃跃欲试的便凑过来,罗扇掌刀,一一切了用叉子叉好递过去,四位担任评委的长老自然也必须要尝,黎清雨和白二少爷也各吃了一小块,好在心里对这食物有个底儿。

也许自己的计划也要做一做改变了,尤其是从昨晚开始……很多事情都变了,原本的计划自然不再适用,继续留在白府只会让自己的心境变得更难以掌控,要知道,她罗扇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全是一个无欲无求的平常心,而若这心思不再平静,起了任何一丝与奢求,等着她的都将是一段注定了结局的悲剧。

“不必,”表少爷一挥手打断白二少爷的话,“这都后半夜了,甭那么麻烦,我就在你这儿凑合到天亮好了,哥哥我这会子心里高兴,正好同你好生亲热亲热。”说着瞟了罗扇一眼――罗扇今儿个负责值夜,他可不放心在这种情形下让白老二和她共处一室――他才不信白老二此刻的心绪像他的面瘫脸一样波澜不生!

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生这样的事?媚行惑主,私物相授,夜行淫事……罗扇抬起眼睛向廊下望过去,巫管事的身旁站着青荷青荇,旁边是一干小丫头,青蓉青芬青芜青萍青芦青苇青获……还有银盅。

白二少爷指尖轻轻敲在椅子扶手上:“这一点你倒没有说错,否则老太爷老太太也不能那般宠他,近乎言听计从。我才刚收到密信,说他又有了新花样儿,撺掇着老太爷同意白府参加今年藿城的四全大赛,而老太爷也同意了,这一招明显又是冲着我来的。”

“小扇儿,”白大少爷走过来握在罗扇端着盘子的手的外面,低下头来看她:“这是爷的聘礼,是爷亲手做的我们两个的新房,嫁给爷罢,同爷住在这里面,一辈子不分开,好不好?”

☆、77心有灵犀

——呃。

而且,罗扇想得还很长远——将来自己要从事饮食业的话,柠檬这东西很有用途,很多美食搭配都离不开柠檬调味儿,说不定将来她自个儿当了小老板儿还可以从白家商号里进些货来用呢,就这么让它在中原绝了迹着实可惜。

作者有话要说:

白二少爷看书的时候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事,但是罗扇把茶水端上来之后也不敢离开房间,因为还要负责给香炉里添香以及随时听候使唤,所以只好干巴巴地立在角落里站岗。累,真累,比在小厨房累多了,站没一会儿就觉得腰酸腿硬,大姨妈还蠢蠢欲动,甭提多受罪了。

表少爷一张俊脸气得几近扭曲,咬着牙冷冷地道:“那狗,在我八岁那年溺水时救过我的命;那小厮,在我少年鲁莽同人打架时替我挡刀受了重伤以至不能生育;那乳娘,待我如亲生儿子,在我幼年遭人绑架勒索时用自己儿子的命换了我一命——刘蝶,你比得上哪一个?!我是不是个男人,现在就让你知道!春柳!李嬷嬷是你娘不是?”

容不得多想,罗扇连忙上前把那根棒子抽出来丢开,将门一推,倏地窜出几道火舌来,心中又是一沉:这火已经烧到这儿了,就算后门未堵,里面的人只怕也走不到这里来……

收拾了心情,罗扇步履轻松地从外面打了水回得东次间房中,伺候着白二少爷把手洗了,正准备把桌子上的残羹收拾了,见白二少爷慢慢踱到窗前几案旁的老藤椅上坐了下来,回过身看着她,淡淡地问了一句:“你泡的花草茶是跟谁学的?”

“不急,且看二少爷有没有吩咐,”罗扇甩了甩手上的水,“先生火烧水,里面肯定是要泡茶的。”

罗扇便道:“那么说少爷的这宗买卖有谱了?”

罗扇小钮子跟着几个小厮悄悄儿从院子里出来,见外头黑咕隆冬也看不清什么,今晚只有星没有月,能见度不高。小厮中留了两个人在门口看门放哨,以便主子传唤好及时通知大家,剩下的人聚成一堆儿商量玩什么,罗扇提议到田垄上走一走,被全票否决,只好翻着白眼不吱声了。

“这可不行,传出去咱们吃不了兜着走!”绿蕉摇头,“好小扇儿,你就过去看看罢,大少爷吵着闹着要你过去呢!”

“红院组,菜式‘酥皮鱼翅盅’,其味鲜而不腥,滑而不涩,酥软香嫩,唇齿留香……”管事的不紧不慢地念着。

吕达家的这几天心情很好,不,是很好很好,成天描眉画眼儿的,衣服也越穿越……style?fashion?色xy?f哔——ck?

“去问黄嫂啊,她是咱们的头头,自然知道这些。”罗扇开始把自己的衣服往衣柜里扔。

罗扇无暇理会这些八卦,此刻她胸腔中的亿万草泥马正成群结队地呼啸而过——排宴三天!她得淘多少米啊?!尼玛老婆娶太多会肾亏晓得伐?白总您老人家到底要闹哪样啊?!

1庭院深深

“这不,跟小老板娘你打过招呼之后我在外面就准备开张了,”表少爷口头上占着罗扇的便宜,罗扇只顾着高兴,压根儿没察觉,“过几天选个吉日,放放炮,也不用请什么贵客捧场,小本儿生意嘛,咱们低调行事,免得过早引起那些大商户的注意,趁他们没效仿之前咱们能垄断一时是一时。”

罗扇这会子就只会鸡啄米似的点头了,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还是没出上什么力,虽然她也是个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那么一贪心货,但表少爷的便宜她可真不想白占,免得日后被他当成了把柄用来纠缠她,所以还是一丁点儿也不欠他的好,便道:“那我再多想几样酱料方子出来,回头爷什么时候还过来我把方子给爷,只有不停地推陈出新才能更吸引客户不是么?”

“就是这个理儿,”表少爷拍拍罗扇的肩头,手就顺势放在那里不动了,“我日后基本上天天都会过来,毕竟我还是白老二的帮办,总得把那小子伺候妥贴了。你身边儿现在又有两个丫头在,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不如就每七天来找你一回罢,还可以拿检查你研究宁魇撤降娜挝竦苯杩冢如何?”

罗扇甩开表少爷的手,边起身边道:“那就这样罢,爷该走了。”

表少爷恨恨地哼着道:“小丫头好狠的心,这么许久没见着面儿,话都舍不得同爷多说几句就往外轰人!惹急了爷天天都在你这儿待着,正好一并气气白老二――对了,听说你主动对白老二提赎身的事儿了?”

罗扇淡淡道:“二少爷未允。”

“他未允就对了!”表少爷站起身走到罗扇面前,压低声音正色道,“扇儿,你这会子还不能出府,自你在吉祥如意楼露了那么两手之后,这惦记你的人可就多了,那日你做的后两样吃食若经推上市面必定能畅销起来,这可是笔能大赚特赚的买卖,那些人得不到方子,怕有心怀不轨之人就要打不正经的主意,白府树大招风,对头不少,像黎清雨那样在明处的好防,在暗处的可就难说了,尤其是白府里现在就有一位更狠的角色在,我倒觉得白老二把你打到这里来是再好不过的,先避避风头,待这一阵儿过去了再说,明白了么?”

罗扇点着头,心思却飞了,飞到了哪里去不知道,只是觉得心里头热热的,空空的,酸酸的,紧紧的,目光落在面前表少爷的锦衣华服上,终于还是静了下来:锦衣华服,是的,不论怎样,他们和她始终都是云泥之别,罗天真,罗傻蛋,别想了,洗洗歇了吧。

☆、109番茄葵水

109、番茄葵水

五月二十四是白老太爷的寿辰,也不知谁出的主意,说这回是个整寿,要大办特办、热热闹闹,力求新颖别致不落俗套,于是又不知是谁建议,白府各个部门这一回要全体行动起来,每个部门都要出个节目给老太爷祝寿,而做为亲子嫡孙的白老爷白少爷们更是得拿出彩衣娱亲的精神来好生置办,因此中央刚一将这个意思传达下去,各院各房上上下下就沸腾起来了,古人不比今人,今人的娱乐项目丰富见怪不怪,古人只能逢年过节新鲜一下,尤其深门大宅里的这些个下人们,平日生活做事都是提心吊胆严肃谨慎,哪儿有心思和胆子去搞什么娱乐呢?所以一旦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人人都是兴奋不已,一闲下来就开始凑在一处挖空心思地想办法讨彩头,上头也特意放宽了对下人们的言行约束。

金瓜和小钮子万分羡慕地望着青院的丫头们凑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商量着究竟是编排个“天女散花”的段子好还是“猴子偷桃”――呸,“猴子捧桃”的段子好,她们三人所在的二号小厨房在青院里就是个被人遗忘的角落,府里头的大事小事好事坏事都落不到她们的头上,连老太爷过大寿这样的日子也似乎与她们没有半点关系。

听说待白老太爷过寿那天,全府的下人们都可以去正院观看各部门为贺寿奉上的节目,但是……似乎二号小厨房没有包括在内,所以金瓜和小钮子也就只好跑到前院去立在角落里看看青院丫头们编排的小段子聊作安慰了。

小厨房里只剩了罗扇,坐在马扎子上用针给一瓦盆大河虾挑虾线,正挑得浑然忘我如醉如痴,突然就被一坨穿窗而入的物件砸中了脑袋,登时身子一歪摔在地上,针也掉了虾也扔了,脚上的一只绣着小茉莉花的绣鞋也一记弹腿甩飞了。

那凶器掉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一阵,罗扇从地上坐起身,大眼混沌地瞟过去,见是个用皮做的充了气的球,实际上就是“鞠”,古代版的足球。

如今天气热了,待在厨房这种有灶火的地方就不能再把门窗关得紧紧了,窗子开着,这球就是从窗口飞进来的。

是哪个家伙敢在青院里头踢球?!把白老二当纸老虎嘛?!罗扇刚爬起身,就见门口迈进个人来,一猫腰捡起罗扇甩飞了的那只鞋,仔细看了几眼,又抬眼看了看她单腿立着悬在半空的那只光脚丫,纳着闷儿道:“你为何在鞋子上绣这么多小蛾子?恶不恶心?”

你――你才蛾子!你全家都蛾子!罗扇单腿跳过去行了一礼,顺便把鞋拿回来:“大少爷好,大少爷慢走不送。”

“我没有说要走!”白大少爷在罗扇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上盯了好几眼,“你的脚这么白嫩,蒸熟了蘸上糖吃,好吃不?”

罗扇吓坏了,生怕这位爷真动起这个念头来,爱子心切的白老爷还不真得把她的脚跺下来当芋头给他吃了啊!连忙蹬上鞋把脚藏进裙子里:“小婢脚臭,吃不得的!”

“哈,”白大少爷笑了一声,“我的脚也臭,上回睡觉睡迷了,把脚伸在小昙的脑袋旁边,他好几天没理我。后来我天天都把脚洗得香香的,现在一点儿都不臭了,不信你闻闻!”说着就要脱鞋,罗扇连忙摇手:“小婢信的!信的!不必脱了,不必闻了,真的,大少爷……”

白大少爷已经扒下了自个儿鞋袜,用力抬起脚来冲着罗扇亲切和蔼地笑:“闻闻看嘛,真的不臭了,香得很呢,是兰花香的喔,小昙最喜欢的香味儿!”

“真、真不用闻了,小婢相信大少爷您的脚是天下最香的脚,醇厚悠长,香远益清,味甘性温,有清肺润肠、活血化痰、补肾壮阳之效……”罗扇连连后退,唯恐退得慢了白大少爷这只大脚就摁到脸上来了。

白大少爷倒也没强求,猫腰自个儿重新把鞋袜穿上,四下里打量了打量这地方:“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在这里?”

“回大少爷的话,小婢是厨娘,这里是厨房。”罗扇也打量了打量白大少爷,见气色好得很,早已不是原来在绿院不见天日时的那副苍白病恹的样子,如今面色红润眸清气爽,额上还布着细汗,身上穿着短衫,想来那球就是他踢进来的,“大少爷,这地方不干净,您还是尽快离开此处罢。”罗扇说着弯身把那球捡起来递回给白大少爷。

“那是什么?”白大少爷根本没在意她的话,只被灶台上放着的一碟子才做出来的小点心吸引住了目光,几步过去低头嗅了嗅,“好香!蒸熟了蘸糖吃,好吃不?”

这什么吃口啊,啥都蒸熟了蘸糖吃?罗扇过去拿了柄小食叉递给白大少爷:“您尝尝,不用蒸,直接吃就成。”

白大少爷小心地用叉子叉起其中的一块来,张嘴咬了一口:“好软好香!这是不是奶油蛋糕?小昙带我去白氏糕点铺的时候就给我拿了这种糕吃!不过你做的比铺子里做的好吃,是不是因为你的脚比别人臭的缘故?”

噗――这什么逻辑。罗扇把碟子端了放到窗边的桌上去,并请白大少爷坐到桌旁慢慢吃,然后用榨汁机榨了一杯草莓汁,加入牛奶、蜂蜜和少许柠檬汁,搅匀了递给白大少爷,白大少爷先嗅了嗅,紧接着喝了一大口,叫了声“真好喝!”,罗扇就抿着嘴儿笑:“大少爷吃完喝完就到外面去玩儿罢,这地方又是火又是灰的,把身上弄脏了二少爷又该不理您了。”

“无妨,小昙正在房里陪美人聊天,顾不上我。”白大少爷大口吃大口喝得不亦乐乎。

“美人?”罗扇眨眨眼,转头去收拾灶台,不打算再问。白大少爷那厢却含着满嘴蛋糕呜噜噜地说道:“对啊,美人,是紫衫哥哥的弟弟长哥哥的老婆的外甥女,长得天仙似的。”

都、都谁啊这些人?!紫衫哥哥,紫龙咩?长哥哥,沙加咩?天仙美人,女神雅典娜咩?一屋子圣斗士咩?咩?

罗扇收拾完灶台准备接着挑虾线,蹶着屁股在地上找刚才掉了的针,白大少爷向着这边瞅了两眼:“你的屁股真圆,蒸熟了蘸着糖吃……”

“不好吃!”罗扇倏地直起腰回过身来红着脸恼怒地打断白大少爷后面的话,“吃东西的时候不许东张西望、不许说话,听到没有?子曰‘食不言、寝不语’,没学过么?!”

白大少爷委屈地冲着罗扇眨巴眼睛,眼看鼻子就要红了,罗扇心一软,不甚自在地走过去,掏了帕子递给他:“看吃的嘴上全是蛋糕渣儿,就剩两块了,慢慢吃,吃完了歇一歇再去玩,免得肚子疼。”

白大少爷乖乖儿地接过帕子擦了擦嘴,正要往袖口里揣,罗扇连忙抢过来――自从青荷用帕子陷害她那回之后她就再也不敢把自个儿的东西随便交给别人了。转身坐到马扎儿上去继续挑虾线,白大少爷那厢吃饱喝足,凑过来蹲到罗扇旁边看着她干活,罗扇怕他在这里待久了又生出是非来,连哄带轰地道:“大少爷该走了,说不定这会子那美人儿已经不在房里了,二少爷见不着大少爷又要担心了。”

“不会啊,”白大少爷摇头,“那美人儿身边的丫头悄悄给了我几颗糖吃,要我随便去哪儿玩都行,只是不许早回房去,我问她要在外面玩多久,她说怎么也得玩上一个时辰再回,这才没半个时辰呢,我还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