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一手拿着话筒,一手翻着习题集,漫不经心问:“姓顾?”

“你想去日本找他们。”玄鳞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调侃:“不过幸好他们主动来中国找你了,省得你白跑一趟。”

一切就像在北京时那样,甚至让他恍惚间产生一种“又在出紧急任务吧”的感觉

他永远也无法像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提倡“宽容、谅解”,他最想做的,便是十倍百倍将自己的怨恨和愤怒泄出来,不管对方是山地家族的后代,还是口无遮拦行为张狂的普通日本人。

“他的伤不重,用陈酒煎服归身三钱,睡一觉起来就能解开肩井穴。”黑泽打断了他的助理,一边大步走过常馆长身边,一边冷淡的道:“至于哑门穴,找个中医按摩半小时就行了。切记半年之内不能跟人争斗,不能大吵大闹、燥气上涌,否则一旦复,他这辈子颈椎就不会好了。”

“x他奶奶的!”一个染黄的按捺不住,两步飞踏上墙,凌空转身踹向叶真的背。谁知道叶真背上长眼一般,连看都没看,反手在黄飞踹过来的小腿上重重一拍!

编辑评价:

叶真点点头,嘱咐:“早点来接我啊。”

龙纪威回过头,视线越过众人,只见宝翁正站在吊脚楼下的阴影里,佝偻着身体,看不清面容。

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叹。离开苗寨的时候他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宝翁还是个连斧头都扛不起来的奶孩子;几十年时光转瞬而过,自己仍然身强力壮,年华鼎盛,而当年的孩子现在却已经垂垂老矣了。

他对宝翁挥了挥手以作告别,宝翁迟疑了一下,也挥挥手,动作里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苗寨大门洞开,山谷里流云飞瀑,水汽朦胧。

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的路快,苗人恭敬的请龙纪威上轿,却被他婉言谢绝了。

他一个人顺着山路走下去,不出一顿饭工夫,只见山脚下扎着营帐,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山路的尽头。

——那竟然是黑泽川。

龙纪威目不斜视,走过去的时候轻轻丢下一句:“你有什么想跟叶十三说?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黑泽哑着声音问:“我在旧报纸上看到一则报道,甲午战争时期,一九八四年旅顺口……”

龙纪威打断他,说:“没错。”

黑泽站在那里,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龙纪威回过头,皱着眉问:“你想闯寨进去,然后被苗人乱箭射成刺猬?”

“……不,今天就让手下回国。”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黑泽闭上眼睛,低声道:“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龙纪威微微一笑,转身往山下走去。黑泽目送他离开,只见他头也不回的道:“怕就怕你一步下去,直接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哪还有路给你走?”

几个日本人守在营帐边上,手都伸到怀里去了,却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龙纪威擦肩而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山瀑漫天缭绕的水汽中。

作者有话要说:

黑泽一定要向叶真确认这件事情,因为他不知道叶真和山地家族的仇恨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一般仇怨,他觉得自己能居中调解开;但是换做大tusha,就绝对没有这么容易了,黑泽知道叶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山地家族和叶真两者中间势必只能存活一个。

所以俺们的小攻沉重了,纠结了,守在山脚下画圈圈了~

、寒冰床

万事开头难。叶真在苗寨大半年,经历的奇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最艰难最出他意料的,还是拜师以后的头一件。

——他被关在苗寨后山的冰洞里,不吃不喝足足三天。

那座冰洞不是宝翁领他去的,宝翁身为苗寨长老,整天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忙,怎么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叶真就这么着,在对自己今后生活懵懂无知的情况下,被当初把两个扒他衣服的苗女姐姐领走了。

他们在后山走了足足三四个时辰,从太阳东升直到雾霭沉沉,终于走到后山密林一个不见天日的深处。这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叶真使劲眯眼都没法看清洞口里有什么,只觉得里边飘出阵阵寒气,春末夏初的天气里竟然冷得刺骨。

苗女抿唇一笑,推了叶真一把,指指洞口。

叶真不明所以,往里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里边有什么啊?”

苗女笑嘻嘻的比了个三,又挥手示意他接着往里走。

叶真还以为她们两个要陪自己一起进去,所以一共是三个人,这才回头放心大胆往里走。谁知道还没走几步,突然只听身后苗女一声银铃般的娇笑,紧接着啪的机关响动,山洞顶上竟然缓缓垂下一块重逾千斤的石门!

叶真转身疯了一样的往回扑,砰的一声重重撞上冰冷的山岩!

“来人!来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的狂叫在山洞里久久回荡,然而不管他怎么拍打,怎么捶门,那山石都岿然不动,连山洞外的声音都半点也听不见。

“我操!我操!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叶真狠踢石门一脚,痛得差点跳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想干什么,想把我关死在这里吗?

叶真喘着粗气坐到地上,这么一静下来,才感觉到山洞里是这么黑,真是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而且这里隔绝人世,半点声音没有,因为过分的寂静,耳朵反而充斥着诡异的微声——那是血液冲击耳鼓所造成的错觉。

叶真恐惧的抬头,竭力睁大眼想看清一点微光,但是触目所及,完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已经深深沉入了地下。

他终于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往里走,一边触摸着冰冷的岩石,想找出一点能出去的缝隙。

然而不知道找了多久,走到他再也走不动了,山洞也没有透出半点有光的迹象,更别说什么能出去的缝隙了。叶真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深,他只感到彻骨的寒冷,一开始牙齿还能打战,后来连打战都没感觉了,只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骨髓血液都结了冰,每走一步就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冻死!

叶真摸索着坐到地上,费力盘起双腿,抱着臂把自己竭力蜷缩起来。

然而等他不动的时候,寒冷便更加清晰刺骨,连骨头缝里都仿佛呼呼的刮着风。他想往手心哈气,但是连他哈出来的气都没有半点温度,湿漉漉的带着冰渣子。

叶真全身都颤抖着,半晌低哑含混的叫了一声:“妈妈……”

他把头深深的俯下去,半蜷着身体,仿佛一座小小的冰雕,凝固了很久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山洞陷入一片沉寂,仿佛连最后的一点生机都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叶真手指一动,仿佛痉挛一般挣扎着,缓缓从胸前抬起头。

如果有光的话,就可以看到他脸色已经不像个活人,脸颊乌青,嘴唇紫,眉毛上结着一层淡淡的霜气,简直就像行尸走肉。

但是他的手仍然能动,虽然每动一分都要竭尽全身之力,但是那双手仍然颤抖着抬了起来,缓缓的放到双膝之上,深深掐住中指呃逆点。

“心不外驰,一意归中,气走夹脊,行至玉枕……”

少年喉间的呜咽嘶哑浑浊,难以听清。

“上走冲脉,下至绛宫,生死双分,八脉总根……”

气走泥丸,精凝紫府;意守渊腋,神离枕骨。

真气运行九个来回,继而在全身经络回转,渐渐形成一个小周天。叶真的身体渐渐热,全身关窍打通又关闭,寒气不再穷凶极恶涌入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