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野猫饥饿地哀叫着从两人身后的枯树丛蹿出,跑进了月光照不见的矮篱笆里,周遭街巷一派寂静。silber摸到了早先在阁楼时藏进衣兜里的魔药,忙用冻得哆哆发抖的手将它掏出来。

……

silber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然而她挡在路中间纹丝不动。如此,罗道夫斯就不得不正眼瞧她了。“你不让我把话说完我是不会让你走的。”紫罗兰的眸子闪着固执的光,亮晶晶地把他盯着,在她的头顶,白玫瑰装点的拱门弯着优美的弧形,衬得她因奔跑而染上绯红的脸庞朝霞一般。嚯!罗道夫斯诧异地发现昨天挂着张奔丧的脸踏上红地毯的新娘此时有精神极了——她昨晚肯定成功爬上黑魔王的床了!罗道夫斯恶趣味地猜测。

同情这种情绪不会出现在伏地魔身上,他只是突然开始怀疑:这桩由自己坚持促成的联姻,究竟是不是正确的。

“她从来就不是你妹妹,她只是占用了你病死鬼妹妹身体的一只寄生虫——而且,她死了!”

“所以,我应该是silber,而不是什么贝拉特里克斯。”那个叫她贝拉的男人被她在脑子里狠狠踩在脚下,用皮鞭抽打;男人泪流满面,惨痛地忏悔对她的侵犯。如此幻想着,她好受了一些。僵冷的身体趴伏到悬崖远端的一块岩石上,朝下张望——深渊一眼望不到底,那么下山是不可能了。她转动脖子往上眺望。狂风席卷着冰雪,巨浪般不断拍上崖石,顷刻就把她埋了起来,但她也趁着这点时间辨清了自己的所在:

仓促间罗道夫斯只能拧身朝一旁避去,一声闷哼顿时响起,这一下狠狠抓中了他的肩膀。他疾退数步,两眼大睁,惊疑地瞪着这个突然出手袭击自己的女人,对方已狸猫般窜下床去,三两步奔至窗前的长桌,操起那上面一只酒瓶,就猛然敲碎。“啪!”鲜红酒液顺指流淌,锋利的那头对准了他,她厉声喝道:

却见一身正装黑色礼服的voldemort微微笑着站在两人面前,用那种“你敢给老子撂摊子跑掉试试”的眼神盯着他,说道:

这可太无礼了,你把黑魔王当成什么了!议事厅中顿时响起一片责难。来自食死徒们的愤怒让矿场主努力维持的那点可怜的骨气荡然全无,他汗流满面,站在猩红色地毯上的双腿也颤颤的发起抖来。

他们俩忽然满嘴德国话,语速奇快,像在争执什么,屋子里其他人一句也听不懂。可是也不敢自行离开。直到海因里希摆摆手用英语向梅瑟里吩咐:“尽快把吃的送来。”梅瑟里连忙领着男孩们轻手轻脚就往外走——silber甚至追到了门口,都没能把他们从走廊上叫回来。

海因里希在这,配着枪,顶着德国陆军少校的头衔,谁又可能听她的呢?

关上房门,海因里希转身催促:“你还不换衣裳?血都结块了,穿着不难受?”

silber怪怪地将他望着。这屋子四壁空空,连个遮挡一下的地方都没有。可海因里希就那么翘腿在窗台下的硬木头椅里坐下,丝毫没有回避的意向。见silber杵着不动,他说:“就这么换吧,我替你取弹头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

silber红了红脸。边往床上脱他的军用风衣边说:“你背过去。”

他摇摇头。不过还是反了个身,手臂搭在椅背上。“你快些,梅瑟里一会就上来了。”

“我不会吃他们的东西的!”silber强调道。她蹲到地上用搭在木盆上的毛巾蘸透热水,解开衣扣,小心擦拭自己小腹上的血迹,听见海因里希顾左右而言他地问自己:“你的枪伤真好全了?”silber悉悉索索的脱着被血染脏的衣裤,“嗯”了一声。

“感觉如何?”

“不疼了,就是还有点头晕。”

“是个人流那么多血都得晕,你没死真是命大。”

“你不还说过我是蟑螂嘛……”

她这么和他说着话,越来越感到亲切从而随便,这不就是海吗,虽然换了张脸……又听海因里希沉吟了一会,问自己:“你德语说得不错,有柏林那附近的口音,有没有想过自己上辈子可能是德国人?”

silber想了想,她的名字“席蓓尔”确实是个德语名字,然而……“也不好说,我还会说中国话的。四十是四十,十四是十四,四十除四是十,十四除十不是四。标准不?”

“字正腔圆!”他背对她,嘴角一咧就笑开:“我开始有点喜欢你了!——换好了?”他听着身后的动静,以中文问道。

“呃,好像有点大啊……”

他转动椅子调过身来,下巴搁在手臂上,两眼将她上下打量,她正有些不习惯地拉拽着宽大的毛衣衣袖和灰色线罩衫。“那是因为你太瘦。”海因里希轻轻摇头:“你瞧,你比这里的孤儿惨多了,有精力还是先同情同情自己吧。”

silber只是固执地重复:“反正我不会吃这的东西的。”她抬手将垂拉下来的长发别到耳后,蹲下去系鞋带。鞋是粗牛皮制,半靴,衬里的毛打了结,有一些硌脚,不过还算暖和。“比你以前给我的那些合身呢!”她用毛衣的袖子擦擦额头淌出的虚汗,笑嘻嘻的顺着他用中文说话:“我穿你的衣服,手脚总要短一截。”

“那些不是我的。”海因里希分腿坐在椅子里,仍在将她打量,似乎很满意的样子,“房子也不是,所有东西都是原来住那的人落下的,我只是比你早半小时住进去。”

silber讶然:“那是别人的家啊……别人离家逃难,你就这么大摇大摆住进去了?……那你之前都住哪儿呢?”

“打仗还能住哪?军营,旅店,从平民那临时征来的住房……或者坦克里。我的私人物品一直是副官在打理,所以不太方便带女人的衣物,前几天……唔,委屈你了。”

silber才不委屈,她简直好奇死了。想问他为什么要一再帮自己,他的部队会一直驻扎在伦敦吗,他到底是海还是海因里希,还有那块能让他转换性别的石头是怎么回事……可是他说过目前不要问他……

“别那样看我。”从海因里希口中吐出的话忽然变得严肃:“你身上的谜团比我只多不少,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你这边的麻烦,至于我的事,以后有机会再告诉你吧。”然后他转头改为英语冲虚掩的房门大声道:“进来吧。”

原来已有两双脚的影子等在那。梅瑟里进来时,刚才那个红发男孩也跟着,两人都捧着盛满了吃食的大托盘。silber看见竟然还有一瓶朗姆酒。

战争时期,平常都要靠慈善者们施舍才能勉强度日的孤儿院,如何凑出的这两托盘食物?

瘦骨伶仃的红发男孩伸长胳膊,帮着梅瑟里将盘碟一样一样摆到她面前的餐桌上:面包、乳酪、甜菜沙拉、还有土豆和洋葱合炖的浓浓的肉汤……怕是他们最后的库存了。silber看着一边替她摆放刀叉,一边偷偷地拼命吞咽口水的男孩,觉得自己在犯罪,在谋杀。

“我说——”她生气地朝海因里希叫嚷:“我真不会吃的!我承认我是饿,我下午就吃了两口黑面包,中午只喝了一杯凉水。但是我不会吃他们的东西的,大不了我再去你们总部偷。”

梅瑟里茫然地看着她。她噼里叭啦说的全是中国话。已搬来椅子在餐桌旁就座的海因里希一脸我就知道,揉了揉眉心转向梅瑟里,说道:

“明天中午,有人会给你们送来食物,大米、面粉、土豆,也许一车,也许半车,够吃多久?”

梅瑟里那蜡黄的脸就像被冰块冻上了一样,嘴都不会张了。许久,她如坠云雾地回答:“起码到春天。”

“另外还有半车蔬菜。肉类则要少些。你们有仓库保存吗?”

巴拿督的嬷嬷看上去要哭,她用喊的:“有!”

海因里希摊开双手,脸转回silber这边:“现在,你肯吃了不?”

梅瑟里千恩万谢地抱着silber换下的脏衣服走了,衣服里裹着她换下的绷带。“烧了,不想惹麻烦就别打开看。”海因里希是这么告诉梅瑟里的。红发男孩临走前被silber硬塞了三条长面包。再多海因里希就不让给了,他说他也需要填饱肚子。

“你是故意的对吗?”silber把门关上,站到餐桌旁,从油灯上懊恼地瞪着系好餐巾准备开吃的男子:“你早就打算帮他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呀?”

海因里希用勺子盛汤,用叉子一根一根往外挑洋葱,回答:“我就想看看你是多没有自知之明。事实证明,你完全没有。”

“我那是最起码的良知。”silber虚弱地辩解。

“首先——”海因里希放下餐叉,伸出拇指(注1),非常严肃地盯着她:“做好人的基本条件,是要活着。你自己都朝不保夕,就别老想救这个帮那个,你目前还没那本事。其次——”他伸出食指:“你要真有良知,偷窃这种事也不该做。你知不知道特拉法加广场的巡逻兵翻了几倍?你偷的是盖世太保的总部,他们把伦敦的乞丐全抓进了集中营,就因为你。今晚你再去偷,明天不知又是谁替你背黑锅。”

silber哑口无言,颓然坐下。“我……我不知道。”她就偷了几次食物,却害了那么多人……海因里希叹气道:“学学吧。你没有以前的记忆,等于丢掉了大部分常识,判断事情只从感情出发,又不计后果,这非常危险。这坏毛病不快些改掉,让我怎么指望你呀?”

silber怪异地看着他。“你指望我什么啊?”她身无所长又寄人篱下,要钱没有,要命,也只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