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恩人时星回来了。

时星回来的样子很狼狈,西装外套穿得歪歪斜斜的,袜子两边都来不及拉整齐。

回来了。永竫合上书,远远的,一股浓浓的酒气已经飘了过来。怎么了?

我好不容易豁出去想多赚点钱,结果衣服脱到一半,客人的老婆带警察冲进来抓猴,我吓得从旅馆窗户跳出来绕跑。幸好是汽车旅馆,要是十几层楼高的那种就完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在警察局吃宵夜了。也是今晚酒喝多了才有这胆豁出去,哪知又遇到这种事。

之前一次是警察拦路临检,现客人买到的宾士是赃车,不消说,又是到警察局一游。一次是客人在浴室跌倒,大半夜上急诊室,头部缝了三针。还有一次遇到的客人是酒后不举,于是未遂。

怕的是你这皮肉钱还没赚到,肝就先坏了。永竫起身走到厨房。

一杯白开水贴心地端到时星面前。

很好,食客很有自觉,贵为皇帝之身,居然还帮他倒茶。时星头满意地接过,只是伸出的手在空中捞了几下都没抓着。

永竫索性将杯口放在时星的嘴边,省得啰嗦。

酒精的效力逐渐作,时星头晕呼呼地,两眼茫然地左顾四望,摇床上的小月睡得很香,房子里令人讨厌的阴晦似乎也稍微可以让人容忍些,连食客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骑机车回来弯进巷口,就看到一盏属于自己家里的灯。不得不说,在深夜中工作回来,有人等着你的感觉很好……他很想有个人可以倾诉,把担子卸下,他好累……养一个孩子真的不容易啊……

眼睛渐渐不支地下垂,时星就这样睡着了。

真是的,老是这样,也不知道第几次了。来到现代的皇帝苦命地做起仆役的工作,帮时星将身上的衣服卸下。就说你这脸要卖身太牵强你就不信。

永竫这般说实在是因为时代审美的差距不同。

时星虽不是很出色,但有一种直男的爽朗,让天生同志心痒痒,敏锐如金经理也看出这种潜质,否则早被眼刁的金经理扫地出门了。

帝王酒店虽不强迫男公关卖身,可要坐下来单纯陪酒,麻子脸矮肥肚的,休想勾得着酒店大门楼梯。

只见时星手脚有着红红的刮伤痕迹,应该是跑路时不小心受伤的。

来到这里大半年时间,永竫已经知道黄金在数百年后仍是可以流通使用的,日常交易则是纸钞和铜板。

当皇帝可以自己开垦金山银山,寻求矿脉,可是在这里他等同非法移民,连经商或做个伙计都没办法。

一般来说,以他命格中强大的龙气,应可为时家招来富贵,偏偏时家位居的风水太差,以致福祸互倚,两相抵平。

所以时家现在财产还是零,无法聚财。

他相信无求一定知道他没有死,就算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会试图努力找到他。

只是要多久?

转眼间半年光阴飞去,知晓了未来,能来得及挽回大清颓败的命运吗?

地上一个塑胶袋引起他的注意,里头是凉面,时星喝得半醉,两脚无意识地拐去了商提回来的。

永竫望着袋内的凉面苦笑。

有生以来他从没吃过这么多相同的食物,皇宫用膳,每道菜羹匙不舀过三次,更别说相同的菜色每天吃,撤下的菜肴则赏赐给下人。但这里一般平民老百姓日常饮食不过粗糙的自助餐便当、商简易的食物,要不多是吃麦当劳,喝一种路边手摇的饮料。

他最近喝的比较像样的茶,还是隔壁黄姑婆拿出招待的铁观音,想上高级馆子……问题又回来了。

钱。

抱着过客的心态,但对时星的职业仍不甚喜,他堂堂九五之尊,还要倚靠一个面貌平凡的男子在青楼以色娱人来养活自己,太损帝王颜面,好说歹说他都在这里半年,还无法有挣钱的本事。

……无求,你在哪里?

第五章

当小礼子再度醒来时,已是深夜了。

他是被饥饿感和说话声吵醒的。

“陈董你今天让他签帐没关系,月底我再过去收。其它客人若要找我,你就跟他们说我家里有点事,过几天就会去店里。记得,让吧台切盘水果过去包厢,说我招待的。”

帝王酒店的陈副理打电话过来请示,毕竟这签帐不是客人都能喊签就签的,在公关面前耍帅开酒很容易,事后要收到款项就没那么简单了,没有本事和人脉,哪收得到钱,这也是金经理之所以能当上经理的原因。

没有三两三,收得到钱吗?

小礼子觉得很奇怪,为什么神仙大人要一直对着一个黑色扁扁的方块说话。

“醒了?”金经理合上手机,眼神转向床上的小礼子,“身体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昏迷前的对话逐渐回到脑海,是真的吗?他还活着?小礼子不敢置信。

“没……没有。奴才身体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小礼子眼神诚惶诚恐,努力挣扎着想爬下床回话,那打从骨子里的卑微出现在乔治的身上,让人感到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乔治向来聪明,眼神总带点心计,那点小聪明的性格,总让人感觉不踏实。

“有力气起来吗?我买了清粥小菜,先过来吃吧。”金经理百感交集,一段买卖关系都差不多走向尾声,现在却生这样的转折。“我知道很多事情你还不能暸解,一时之间我也很难解释给你听,事实上,许多事连我也都搞不清楚。你先慢慢熟悉环境,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这个人是乔治,但已经不是那个乔治。

乔治的家庭状况金经理很清楚,将现在情况不明的乔治送回去,简直是送了头肥羊任人宰。

且依乔治现在说话的卷舌口音,太惹人注目了,回帝王酒店上班,一下子就穿帮了,要如何向众人解释?他和乔治的关系在店里也不是密不透风,还是有几个人知道的。

小礼子仍在努力消化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其它的脑中仍是一团模糊,“奴才明白了。”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虚软的脚一着地,一阵晕眩感便传来,尚无法直起身,人就往后倒去,金经理赶紧向前扶住。

“你在床上歇着,我端过来好了。”

“这怎么可以……折煞奴才了,奴才怎么敢当……”这时小礼子才知道身上躺的那软软的像棉花一样的东西真的是床。

金勇轩在心中沉默地誓,他要是再听到“奴才”这两个字,名字就倒过来写,以前当皇帝老爷的怎么会喜欢搞这种排场,每天被跪寿都折了。

“小礼子……”话还没往下说,被唤的人马上条件反射。

“喳!奴才在。”

……爆筋。

“小、礼、子——”金经理咬牙一字一句道,见小礼子张嘴,显然又要喊喳,“从现在开始,禁止你自喊奴才,也不准喊喳,听到没!”

小礼子张开的嘴停住,脑中无法消化还道命令。不喊喳,不自称奴才,要怎么说?

“……小的遵命。”小礼子迟疑地回答,抬眼觑看神仙大人黑了一半的脸,这样回答不知对不对?

“坐在床上不准动。”金经理努力在失去耐性之前,迈步将自助餐卖的清粥小菜端来放在床追,“吃!”

小礼子才欲张嘴,喳还没出口,金经理就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