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与易轻寒不再谈这种重要的事,只是畅快地饮酒,并说了些朝廷上无关紧要的事,蓝语思听得一知半解,只记得杨昌河的案子,竟是移到了西厂审理。

易轻寒仍旧淡然地挑挑眉,蓝语思只好自己找台阶下,坐到床边说:“如果把那些几年都用不着的东西卖了,比如那些子易碎的,换得银子置地多好,不论何时都不愁挨饿了。”

如今两派算是彻底在暗中撕破了脸,但在明面上,谁都不会表露一分。一则明刀明枪地动作向来不是这两大特务团伙的行事风格,二来朝廷也不想看到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斗殴。因此,大家都是面上一团和气,袖里却攥紧拳头。“易大人如此雅兴,那便继续吧。”赵秦守挥挥手,示意一个小旗继续用刑。

“不吉利。”蓝语思气息微弱,脑子似乎还是混沌的,轻轻说。

万笃说,她是锦衣卫的探子,是叛徒,但赵都觉得,其实她就是一个胆小怕事贪财的女人而已。他接到命令,带人混进夏明的寿宴,他被告知,万笃要将这女人抓走问话。

王取心下生疑,但也不得不唤了易轻寒随身伺候的小厮,将他搀扶下去醒酒。

蓝语思见他没说话便走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正纠结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妹妹?妹妹,我就说看着像是你呢,我进来之后就找你,可找到了。”

“你去,打听下看看是否开始审理了。”赵都回头说:“别跟个娘们儿似的,咱们是来听记的,不是来受气的,你怕个什么劲儿。你,没开始审理的话,咱们就等会儿再进去,省得进去了看那群孙子互相不对盘。”

“大人,如今账册已到了东厂人手里,杀了她也是无法的。”赵千户战战兢兢地说:“依卑职之见,那老阉货也不见得就想动手,看样子是想牵制大人您。大人手上也不是没有他的把柄,所以咱们这也算是扯平了。”

易安听了不再说话,静静站着等着易轻寒的吩咐。

随烟答得爽快,低了头狠狠瞪了紫晴几眼,便将人带出去了。且不说随烟到了院子外头也没给紫晴好脸色,却说那紫晴却是认为蓝语思善妒,易轻寒只是随便客气一下,她还真当真了,男人哪有不喜吃腥的,这明摆着就是让蓝语思主动提出给他纳妾,结果她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看来此时还需徐徐图之。

那人出去后,万笃便转回身,看着对面的书架想到,如今将赵家祠堂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那账册,看来还得随时注意易轻寒的动作。那女人在易轻寒手上,他下一个目标一定是账册所在的线索。

蓝语思伸手推了易轻寒两下,见其一动不动,心想果然是喝醉了,想起他方才说的‘陪爷再喝一杯’的话,小声嘟囔了一句‘死太监’后,又接着去擦他的上身。

“进来吧,你叫什么名字?”蓝语思对着那个被新领来的丫头问到。

一群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人,上前将如柳拖了下去,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赵都那仿佛永远带着笑的眼睛死盯着蓝语思,一边嘴角翘起,带着些许蛊惑地说:“不关你的事吗?”

“呵”蓝语思听了没说话,只是无奈地‘呵’了一声。易轻寒应会派人去寻那清风先生一家,若是寻到了,谁知道是否需要自己去认那丫鬟呢。

蓝语思想起易轻寒交代自己的话,复又说到:“杨老爷说笑了,不知……令公子近日可好,前番与我家老爷有些误会,所幸并无大过节……此番可随杨老爷进京?进京的路不好走,特别是快到元南城有段官道,半壁悬崖极是凶险。”

蓝语思顿悟,原来不是要碰自己,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于是赶忙去倒茶。

蓝语思点点头,掀起车帘走了出去。易轻寒确定无人靠近,这才用短刀刮起胡子。以往在府上时都是在书房处理,后来掉入悬崖时,也是在夜晚蓝语思睡熟了之后进行,这次昏迷了许久,幸好只是一层短短须根,不然就麻烦了。

女人总是感性的,男人总是理性的。

不说杨老爷带着杨元回去之后如何处置,只说龟公犹犹豫豫凑上前问老鸨:“妈妈,真要给他留着?”

仿佛有感应似的,蓝语思昏迷中还是感觉到了温暖,于是像只小猫似的直往这温暖深处钻去。易轻寒愣了愣,随即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能不能把宅子换成,珠宝。”蓝语思试探性地问。

“小娘子,爷给你赎身,做爷的人好不好。”杨元喜欢楚楚可怜的女人,玉颜越是惊慌失措,杨元越是心痒痒。

易轻寒一双眸子如无底之渊,微抿着薄唇清冷不羁,虽受了重伤,仍蕴含着无尽的凌厉之势。“不出诱饵,怎能引来老鹰?”

蓝语思想到这里抬起一脚,直踹到他那条好腿上,只听一声脆响,蓝语思也觉出脚下的感觉不对,脑子嗡地一声,双手差点塞进嘴里。天,自己把他的好腿也踢骨折了,这这这,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这样。

杨元此时才慌了神,万没想到自己没什么过错,易轻寒也有借口找自己麻烦,那一船的私盐万万不能被他发现,于是赶紧回头对着自己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过奖,朝中有叶大人这般中流砥柱,才能让陛下安心,易某估摸着,这不等几日,陛下就得起复您,您老就瞧好吧。”易轻寒边说边拍了拍叶大人的肩膀,眼神扫向他身后家眷乘坐的船。

易轻寒站在船头处,对着水里射箭,箭无虚发弓弓见血,水面上泛起一朵朵小红花,蓝语思看呆了。

“杀了那人了吗?万一他回去就糟了,他可是知道你要去哪里的。”蓝语思本不想与他说话,无奈这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所以逼不得已提醒。

一定是那女人手段了得,万府的女探子个个不是容易对付的,想起之前痴心错付紫嫣,再看看如今害得自己差点破功的蓝语思,易轻寒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王府王夫人叫人带话来,想请夫人过府一叙。”如柳说话便静静站在门口等着回话。

蓝语思心内不屑,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心道谁稀罕扑到你身上似的,正在心里跑着草泥马,忽听易轻寒突然说话。

“记住了。”蓝语思因心情不好,同时脖子疼得难受,看似不服气地偏着头。

“夫人,你不舒服就早些歇下,以后太晚了不必等我。”易轻寒突然俯身在蓝语思身前,语气温柔,大手摩挲着她的手,惊得蓝语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蓝语思下意识地想躲,却被易轻寒抢先一步钳住了下颌,硬扳着她看向自己。

蓝语思在如柳和几个丫鬟婆子的陪伴下,到府内各处走走。易轻寒与自己的详情,外人并不知道,所以下人们只当她是主子,并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是易轻寒也吩咐过下人,什么东西是她不能看的,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

易轻寒扳过紫嫣肩头,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等我两年,两年后……”

蓝语思灰溜溜地跟着易轻寒往回走,出了门来到马车前时,易轻寒自己先上了车,看都没看身后的蓝语思。衣饰冗重,蓝语思只好手脚并用地上了车,找了角落靠着车壁坐好。

易轻寒在窗前站下:“我再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想活命,只能跟着我。”

蓝语思条件反射地拼命反抗,慌乱间被扯开了中衣一角,露出粉嫩的袭衣,雪白的脖颈触手升温,易轻寒赶忙移开视线,手上却丝毫未松懈。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可探知锦衣卫那边为什么追着赵家不放?”身为东厂督主,就算每日坐在家中,也可知天下事。

“闭嘴!”易轻寒靴上有鸟屎,脸上有胃酸,急欲找水冲洗,白石桥下清澈见底的河水自然是很吸引他的。

易轻寒起身去了内书房等着,随烟进来布置妥当后,易轻寒方才洗漱一番。待他走了,蓝语思才扭扭捏捏地下了床,匆匆洗漱。

随烟为蓝语思梳了个坠马髻,看着镜中潮红的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禁心下生疑。想了想终究还是认为,两人仅仅是亲亲摸摸,饶是如此也会让一个未经人事的闺中女子臊红了脸。

主仆两人各想着心事,那边玉润在外报到,说是王夫人来访。蓝语思只觉脸上愈加热烫,忙派人将其请进来,自己则亲自出去相迎。刚走到园子门口,便见王夫人款款而来。

“姐姐这脚程也忒快了,妹妹我还没走出几步,您就到了。”蓝语思有心事,不自然地笑着说。

“不是我脚程快,是妹妹被什么绊住了脚吧,看这小脸红扑扑的,昨晚可是累着了。”王夫人又是一顿爽朗的笑声,一旁的丫鬟们俱都低了头,装作听不懂的模样。

蓝语思知道王夫人就是这个性子,再解释下去恐怕会更难堪,于是挽着她的胳膊将其引向上房。

“我说你们住这园子,真真,绕得我眼花缭乱,易大人真是,很别致。”王夫人想了半晌,才想到一个不伦不类的词来形容。

蓝语思腹诽着,谁说不是呢。蓝语思见过夏府的园子,见过王取府上的园子,主人住的俱都是规规矩矩的格局,唯有易轻寒喜欢这种没有规律,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布局,就跟他那人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谁说不是呢,我初嫁进来那阵子,迷路了几次,再不敢随意走动了。”蓝语思附和着说。

“那易大人可得找人将你这丫头看好了,不然走丢了可是要睡不着觉的。”王夫人说笑着,两人已走进了堂屋,来到暖阁里坐下,随烟早已布好了茶点果子。

王夫人也不客气,边吃边说:“妹妹,你还记得那个陆夫人吧。”

蓝语思立马来了精神,支起耳朵说:“记得,她,最近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