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筒里有一根细针,借着月光的照射,闪闪发亮,针尾带着长长的银线。易轻寒轻轻扳开一片瓦露出一条缝隙,将细针垂入又将瓦片复原。做完这一切之后,手持竹筒轻飘飘地跃下屋顶,走到一处僻静屋檐下贴墙站好,将竹筒贴在耳朵上。

“老爷,张老四只是个贪色之人,并不知如柳的事。”易安已习惯了易轻寒的沉默,低声汇报:“另外,小的已查到如柳是被人胁迫,她在乡下的弟弟早就被我们派人保护了起来,但如柳不知,还以为其亲弟被人胁迫,命在旦夕。胁迫她的人,应是锦衣卫。”

蓝语思微张着嘴看着神情淡然的易轻寒,看不出其心思,回头看看地上跪着的楚楚可怜的紫晴,这才试探着说:“老爷身边也没个妾室通房,要不然,我看就抬了她……”蓝语思立马闭了嘴,因为她看到易轻寒骤然冷下来的眼神,心道这定是不满意了。

“知道了,自去做吧,结果让我满意即可。”万笃想是没有生气,只是这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今日与杨昌河在艳阳楼时,天便下起了雨,一时心情低落的他想起紫嫣当时送去给锦衣卫的字条上写到自己不饮酒一事时,便一改往日的习惯,与杨昌河喝了几坛子酒。一是不想让自己的习惯被对方所掌握,二是想一醉解千愁,忘记那个雨夜。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蓝语思看着随烟身后两人问到。

如柳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话,颤抖着嘴唇低下头。

“你是跟着吴南在后面的,你们是何时发现我和老爷掉落悬崖的?”蓝语思问。

蓝语思在大堂后的屏风后坐好,易安这才对大堂里的杨昌河说到:“杨老爷,我家大人身体抱恙,恕不能出来迎客,这是我家夫人,隔着屏风说话,还望杨老爷海涵。”

“怎么闷闷的,你在崖底可是很威风呢。”易轻寒故意板着脸说。

“在这里。”蓝语思心里生疑,回身摸索着从车厢一侧找出易轻寒当时身上的物件。

那人哆嗦着,不答话,算是默认了。

雅间里半晌无话,龟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时候,就听一声怒吼:“清平,你去给我把他叫来!”

各人有各命,即使她不病死,也出不去。断腿断臂痊愈之后,自己都很难有把握爬上去,更何况再带上一个人。易轻寒自己走出去,来到空地上仰头看着天,许久才有一只大鸟飞过。仰躺在地上,看着灰蒙蒙的天,仿佛看着自己的未来。

“我还能害你不成,我是想你早点儿痊愈,好带我出

“玉颜。”琵琶女小声说完,又继续唱下去。

块捏成两块,一块将蓝语思这个诱饵打昏在地,一块留在手里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与浑身的伤口比起来,屁股上的疼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蓝语思借着微弱的光细细看着手臂上、腿上被刮得露了皮肉的衣衫,已无力做出痛苦的表情。被刮烂的衣衫尚能蔽体,但浑身上下却都是细细密密的伤痕。

“放肆,你这是吃酒吃昏了头,赶紧滚回你自己船上,速速离开,别在这里碍眼。”叶昭急得冒了一身汗,急于将杨远骂走。

“易大人言重了,言重了,易大人日常公务繁忙,老夫几次想登门拜访,都恐打扰了大人,今日有幸相遇,定要寻了易大人喝上几杯。”叶大人做出兴奋的样子,着人将自己乘坐的官船往易轻寒的船边靠,作势想要上易轻寒的船,使之看不到自己家眷的船,那上面有自己的家资和私盐。

因易轻寒不想这艘船引起太多人注意,所以将这船扣了之后就停到一个小弯处,一面靠水,另三面背着一个荒山。

易轻寒仍旧站在原地,且不让番役们去搜树洞处,其余人等向着前面奔去,不一会儿又跑回来说:“前面有个断崖,此处没有适合隐蔽的地方,想是”

蓝语思慌乱中又要咬他的舌头,却被早有准备的他轻巧地一次次躲过。蓝语思本该觉得恶心的,或者是愤怒的,可是不知为何,竟越来越没有反抗的决心了。也许是身心俱疲,也许是自知无用,也许是被他嚣张的气焰所压制,又或者是认命了,竟任由他动作,直到发觉对方的动作也越来越和缓,越来越轻柔。

“我听不到你的呼吸声,怕你,怕你有危险。”蓝语思方才同他撕扯,手腕有些酸痛。心想这死太监身体有残疾,手劲儿倒是不小。一时间心里又有些委屈,心道自己以前或许是个女探子,会些武功,不代表现在的她就能使上两招。也许自己以前在男人间游刃有余,不代表现在也是一身风流。再说就算自己也是情场老手,那也不会对一个太监动情啊。

“大人留步,夫人留步。”易轻寒看了眼蓝语思,只见王夫人正拉了她的手,约其改日再会,易轻寒点点头,示意她跟上。

“东珠?送给那家主母?”蓝语思又重复了一遍,这才从惊讶中转醒过来,是的,易轻寒从没说过这东珠是给自己的,一直都是自己自以为是。

易轻寒一屁股坐到床上,马上跳将起来,身后摸摸后面,紧接着一脸怒容地拿着那根针死死盯着蓝语思看。

蓝语思打眼看去,黄澄澄的小金猪价值不菲。她想拿,随身有钱才好说话,不然就是寸步难行。但又不敢伸手,易轻寒看着就让人发怵。

那时的自己是有多么不想见他们,现在的自己就有多么的寂寞,十岁的孩子,就这样光着脚走出家,走上一条未知的路。不同的是,那时的自己不知道前方有谁,现在却知道前面有个人在等着自己。

蓝语思坐在椅子上硌得慌,只好装作悠悠转醒,睁开失神的大眼睛问:“咦?我这是在哪里?出了何事?”

易轻寒拿起那人随身带着的铁钩一样的铁器,一下下钩在他的身上,布料撕裂的声音,皮肉绽开的声音,充斥在蓝语思的耳畔,撞击着蓝语思的心。

蓝语思顿觉汗毛乍起,双脚蹬着床便往里蹭,惊恐地看着他。

“寒儿来了。”安静的屋子里,一记咸咸的黏黏的声音游荡在半空,叫人听了生厌。

这可不能怪哀家了,蓝语思再也忍不住,冲着易轻寒喷出一口胃酸,这才虚弱地瘫了下去。完了完了,这死太监的脸都绿了,蓝语思偷眼瞄了瞄这绝世俊美阴毒犀利的易轻寒,赶紧闭上眼睛装昏迷。

易安耸耸肩,隐隐有些不耐烦,语气还是恭敬地回答:“那样的东西,是进不了库的。”

蓝语思的内心本走过十万匹战马,心道怪不得易轻寒随口便给了自己,原来跟他的珍藏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蓝语思调换的心思起了便灭不了,再问:“那,把紫玉观音送给督主,妥不妥当?”

“也算拿的出手的,况且,督主喜欢紫玉,他老人家什么没见过,主要是对了心意。”易安耐着性子回着。

“那就这么办吧,送紫玉观音。”蓝语思挥挥手,小心走出库房,尽量不碰到宝贝们,锁好了门又坠了坠锁头,这才与易安一前一后走开。

蓝语思转着小心思回了绕堤园,将紫玉观音取出细细擦拭了一遍,伸手摸着玉石表面自言自语:“不错,是好东西,但是”

“但是什么?”易轻寒不知何时站到了蓝语思身后,吓得她险些没扶稳紫玉。

易轻寒往前探身,从后抽手将紫玉扶稳,鼻息便触到了蓝语思脖颈上,细细的痒痒的。

“但是与我无缘了,我为妻想了想,还是忍痛割爱,将它送给督主大人,也只有他老人家才配得上这紫玉,还有这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蓝语思使了个眼色看向西次间里正整理博古架的随烟,说到。

易轻寒只觉好笑,侧身抚摸上紫玉表面,玉质均匀光滑腻手,透着凉气,歪着头看向装模作样的蓝语思说到:“你舍得?”

“舍得,只要是孝敬督主大人的,我什么都舍得。”蓝语思听着声音,随烟似乎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于是继续说:“老爷您常说,没有督主就没有您的今天,您这条命都是督主大人的,为妻不能帮老爷报答督主报效朝廷,难带连这点儿子东西都舍不得吗。”

易轻寒背对着西次间,但也知道随烟在那里,强忍住笑看着蓝语思装模作样为自己说话,不知为何,心里暖暖的。

这女人绝对不会如此大方,定是在打什么主意,但听着这些话,也觉十分欢畅,于是一摆手,拉着蓝语思走进暖阁,边走边说:“珠圆在何处,叫她布上饭菜吧,天儿越来越冷了,今日在暖阁吃。”

蓝语思听了唤了声,珠圆才应着从西耳室走了出来,来到堂屋得了吩咐便自去厨房传话。

易轻寒与蓝语思吃过了饭,沐浴之后便歇息下,直至天明。

次日一早,易轻寒去了东安门,蓝语思便在家中准备一应礼物,打扮起来。

待到晌午过后,易轻寒便回到府中,带上蓝语思出了门。还是那辆马车,马儿嚣张地打着鼻息停在那里,不时抬起马蹄。

易轻寒跳上车,回身将手伸向身后的蓝语思。蓝语思正准备提起裙摆爬上去,见他伸了手过来,愣了愣还是将手递了过去,一下子便被带上了车。

车厢里燃着炭火,易轻寒将一个暖手炉递到蓝语思手里。抱着手炉,蓝语思这才觉得身子暖和许多。

“到了督主府上”易轻寒的话被打断。

“我晓得的,我说话你放心,绝对不会给你惹麻烦。”蓝语思会意地说。

“昨晚你说的话,很好。”易轻寒盯着那张表情认真的小脸说:“你看中哪样了?回去我赏了你。”

“我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紫玉观音我都舍得的,我”蓝语思扭扭捏捏地说着。

“紫玉观音,我拿另样东西与你换,你回头想想,想要什么,我也还给你。”易轻寒将披风解开,车厢里有些热。

“那,你真是大方,嘿嘿。”蓝语思可不想再客套推迟了,这家伙很容易借坡下驴不认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