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也一样的。”烛火已熄,两人脸对脸侧身对望也只能看清楚彼此模糊的轮廓,司徒四方是个直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他道,“小牛子,你别多心哪。我哥是个细心人,我们才活到这会儿呢。他不是坏人。”别看司徒四心眼儿粗率,却并不傻,故而特意宽小牛子的心,“以前,我哥常跟我说,你是个精细人,叫我好好待你。”

故此,林靖张弛有度,坦诚的把自己的身体情况告诉了夏三。

“阿靖,对于臣子,被用与被利用没什么差别,难道谁敢指望着陛下剖心以待?”林翊道,“你虽聪明,却不知装些糊涂。你想一想,难道你不是时刻在盘算着陛下的心意?”

把唐赢闹的……

林靖的病好的挺快,只是,他心下不大痛快,这回并不因做伴读的事。眼瞅着要过年了,许姐夫着了家将带了亲笔信,连带着送年礼,还要接许念回山西太原,一家子团聚。

其实,张彪若想叫司徒三等吃酒,吩咐一声,自有家中小子去唤了司徒三等人来。今日偏因彭氏闹了一场,张彪心里觉着无趣,方举步去寻司徒三等人吃酒消谴。

小牛子道,“你再嘟囔个没完,就不买花饼给你吃了。”

任何帮派,都忌讳自相残杀。

林靖在被子里扭股着小身子,“我想现在看。”

林靖心眼儿多,他非但不赞同唐赢的改革,还去宫里,把唐赢的事偷偷的告诉了林太后。林靖对唐赢的评价相当一般,“可坏了,一肚子坏水儿。有事儿没事儿的总是跟大哥哥说啥改革,哼,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跳坑找死的事儿就知道想着大哥哥,怎么好事儿不知道想着咱家?”唐赢是昭德帝的心腹大臣,唐赢总是往林家跑,他就不信昭德帝不知道这事儿。

林太后含笑摸摸林靖的大头,林靖眼睛弯成月牙,挑一挑两条淡淡的眉毛,亲昵地拉着姑母的手,“等我明天进宫,跟姑母说灯市上的热闹听。”

竟然有能叫林靖说“了不得”的人,林翊洗耳恭听。

“这倒不必。”林翊道,“靖儿年纪小,这些药性极强的补药,不敢给他用。以前他小时候用过一次,御医就说了,二十年之内不可再用。便是日后用,也要斟酌再斟酌。”

金陵王妃笑容微滞,林太后淡然一笑,静静的呷一口茶。

许念衷心的说,“挨揍的时候,还是皮燥肉厚一点儿好。”

“守着炉灶暖和,我就在这儿泡。”说着,小牛子已经提起铜水壶调好水温,将两只脚浸在脚盆里,舒舒服服的吁了口气,咏叹,“唉哟哟,爽死了。”

倒是张彪、司徒三等人日子过的愈发滋润。李泽新官上任,往死里整治街面,许多张彪的同行被抓的抓,若不是有陈枣给张彪等通风报信,说不得张彪等也要跟着遭秧。

许念悄悄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根钗来,不算名贵,却也有几分朴拙之处。许念递给母亲,说,“母亲,你寿辰要到了,儿子在外头给你买的。小舅说是黄花梨木雕的,我瞧着还好看,就买来给母亲做寿礼。”

林靖满脸体贴,“就是我这个做小舅的,也十不放心呢。”

许念直接把两人从窗外墙根儿拎到屋里来,问,“偷偷摸摸的,来了不进屋,溜在墙根儿做什么?”

张彪思量片刻,道,“三弟说的对,娘的,咱们现在得避这孙子的锋头!”张彪说着,往地上啐下一口唾沫,道,“上回得的那些银子,咱们先不分了,都给衙门里的大枣子送去!这回,我跟三弟一道去!”

但,张老虎许多所为,司徒三实在看不过去。

林靖大为不满,道,“请人吃酒,人家不论碗也是论杯的,哪个像大姐夫这样的,就给咱们舔上一口。也忒小气了,是不是,念哥儿?”

许念圆圆的大头凑过来,小声道,“父亲对母亲挺好的,就是常揍我,小舅给我寻个不挨揍的法子。”

越氏叹口气,低声道,“别提了,我听人说这位云侧妃来路不正,出身上……不是那么光彩。”按理,依云侧妃这种出身,容她在王府做个丫头都是给王府的丫头抹黑,应是死都不可能做上侧妃之位的。不过,真架不住世子要生要死的喜欢她,出身不好,没关系,造个出身就成!没爹没妈,没关系,现找个爹妈就成!

见林淳问起林萍,越氏也唯有叹气的,便将林靖处置周姨娘的事悄悄的与林淳说了。

“我又没说你不是。”许念是个寡言之人,觉着这个四舅好生个啰嗦哟。

林靖心下一动,道,“嫂嫂是头一遭生小娃娃,婆子媳妇的是下人,咱们兄弟更不懂,二姐姐是未出阁的闺女,我想着,是不是请文乡侯夫人来咱家住一段时日,也好照看嫂嫂的身子。”

马陆递了一丝线索上来,李大人便顺手将此事交予马陆去办。

终于打发了那一群离开,司徒三见司徒四眼睛红红的,搂住他的肩,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司徒四平日与司徒青并不大亲近,不过,司徒青过身,司徒四仍难免伤心。或许,这就是天性,血缘父子之间的天性。

一时,林靖小小身子躺在舒静韵怀里,小声问,“先生,你喜不喜欢楚姐姐啊?”

谢太妃大悦,“这便令他们把庄园收拾出来,咱们过几日便去。”又问谢国公,“兄长要不要一同去散心?”

可惜的是,荣菘淮除了皇帝的亲舅舅这一显赫身份外,其他方面实在乏列可陈,荣家刚暴发不久,御前消息之类,荣菘淮的手还伸不了那样长。

燕伯倒是私下对司徒三道,“这兄弟两个,不是寻常角色。可惜是奴才出身,是没遇着肯赏识他们的人。小三,你这回救他们一命,若他们福大命大,将来能报答你。”

从燕伯家出来,司徒三喝有稍稍有些上头,司徒四很仔细的挑着个纸灯笼给他哥照路。将将到家了,树后忽然蹿出个黑影,司徒四大吼一声,一脚踹了过去。

大年初一,自然家家欢喜。

林太后一笑,拍拍昭德帝的手,“咱们母子,何必说这个。”

按下心思,二老太太轻叹,大媳妇清高的过分,二媳妇又势力的过头,三媳妇唉……实在各家有各家的难处……

司徒三过去,抓了把晾过的药草,道,“明天再晒一天。”甭看司徒三生在这种穷乡僻壤,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是有这么一种天分。譬如,司徒三与薛祟德认识的时间长了,薛祟德也会指点一下司徒三:药草要晾到什么程度、什么水平。司徒三问清楚看明白,再送到薛祟德手上的药草便最合薛祟德的心。尤其司徒三上交的药草愈发齐整厚实,依旧未提出要涨价,薛祟德满意的很,更乐意与司徒三打交道。

真个事儿多。

谢皇后当即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脸色惨白,星眸含泪,哽咽道,“皇上,皇上这是说哪里话……”

司徒三带了礼物来,里长脸上有些难看,倒是老妻李氏乐的眉开眼笑,“这是做什么?乡里乡亲的。”

同是王亲,亦有贤愚。

谢太妃惋惜的望着襄阳王,襄阳王却被谢太妃的目光看的恼火,终于忍耐不住,冷声道,“太妃觉着,您已经稳操胜券了么?”

林靖反应迅捷,立刻道,“那若是我两天背下来,你就要带我出去玩儿两天。若是我明天背下来,你就得带我出去玩儿三天。如何?”说着,林靖反手啪啪啪的往舒静韵手上拍了三下,说,“击掌为誓了啊。”

林翊拽他过来,拿帕子给林靖擦眼泪,沉声道,“女人家的名声比性命还要紧,你这样乱说,叫人听了去,楚姑娘百口莫辩,这辈子就完了。”说着,又唤人打来温水。

林靖坐林翊腰上,道,“我功课哪里还用大哥哥操心,又不是阿腾那呆瓜。”

然后,谢皇后便可借太子册立之机,收拢后宫之权。

林靖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待一时,林靖道,“好了,你下去吧。”

“你猜猜看?”

舒静韵一笑,偏又不答,倒把林靖好奇的要命。

林翊喜林靖与他亲近,满眼笑意的望着林靖,也不作声。林靖本就是个聪明绝顶的性子,便知晓自己那点儿小心思估计已经被大哥哥看透了,很有些抹不开面儿,别开眼道,“大哥哥可是应了啊!”

好在,林翊素来心胸宽阔,虽不喜夏先生言而无信,不过,他倒不会这些许小事便与夏先生计较。夏先生毕竟是舒静韵推荐,总要看着舒静韵的脸面;再者,夏先生的心思已不在教学之上,便是留他下来,也不过是神思不属的混日子,反倒耽误了林靖。

一时,丫头取了果子来。林腾擦过手脸,他知林靖不吃凉的,便也不让林靖,自己守着瓜果吃起来,听林靖与他分说,“你念书是不聪明,背个书能要你半条命,有那么难么?不过,我看你学拳脚便挺灵光的,一学就会,连诚叔都赞你呢。”

“你们不叫我好活,我干脆就吊死在你们这公府大门口!也叫天下人看看你们荣家的威风!”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十一点钟躺下,一直失眠到天明……石头可是从不失眠的人哪。。。。&!--ove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