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唐赢给昭德帝提了醒儿。昭德帝此人吧,说他无甚才干,倒也还有一样优点,起码可以听得进臣下谏言。

私下,许尚飞再三对大舅子林翊道,“还得请翊弟多加教导许念,切莫太娇宠于他。”

亲姐弟俩,也不必死求白赖的拉扯这些东西。林靖又挑了一对福字双佩塞到姐姐手里,说,“大姐姐,大姐夫,正好一对。”

“四叔可真是……”

贾源非常信服司徒三,见司徒三这样说,他心里就有了底,道,“好,我听三哥的。”

林淳柔声道,“这还用说,四弟可是自幼跟着姑母长大的。以往父亲都说,若姑母是个男人,林家还能更上一层楼,哪里会像如今这般……”不尴不尬的外戚身份。

许尚飞抬手给了林靖屁股一巴掌,道,“爱来不来!”说完,转身就走。

林靖一幅“你小瞧人”的嘴脸,撇撇小嘴巴,道,“我说是姑母跟我说的,你信不信?”

不过,金陵王家一口气死了四口子,倒是给了昭德帝一个绝好的借口,昭德帝在慈恩宫道,“适逢皇后千秋,金陵王府发生如此惨事,皇后的千秋便不必大办了。”原本谢皇后在凤仪宫不得见人,千秋节却是谢皇后可以脱身的极好机会。但,很显然,昭德帝并不愿谢皇后露面。

林靖问,“你真会骑大马啊,帝都人多,看摔着你。”

不同于林靖一屋子的丫头婆子,许念只带了一个贴身小厮服侍。不过,小厮不好进内宅,林靖令婆子帮许念抱着行礼,牵着许念的手到自己屋里去。

“这有什么,要不我写好了。家里又不是没有跑腿的人。”林靖道。

柳志高眼圈微红,很是不舍,“三哥去哪儿,也带上我。我一直跟三哥在一处的……”

离开司徒大家后,司徒三的心已然沉到了谷底:有福发财两个,不能躲在山里了。

“我拿回来的醉鱼脯,就是最虚伪师太给我的。”林靖还美滋滋的,“本来楚姐姐带我去桃花庵敲门,师太一见到楚姐姐,脸可臭可臭了。结果,一看到我,师太就放我们进去了。等我跟楚姐姐告辞的时候,还送我了一坛子醉鱼脯。师太跟我说,什么时候想去都行,不过,她就不欢迎楚姐姐啦。”说到这个,林靖得意非常,说,“先生,你看,我是不是很有人缘儿?”

谢太妃叹,“阿兄还是备些礼,往林家走一趟。”林家对谢家没有半点失礼之处,且两家素来交好、颇具交情,谢皇后却想出这种得罪人主意来……谢太妃十分无语,于心下怀疑是不是宫里风水不好,怎么她这侄女进宫这些年,不见丝毫长进,智商还直线下降。

昭德帝能亲自来请林太后掌后宫事,也是考虑许久,做好心理准备,只是他未料到林太后竟一口回绝,又听林太后隐隐点喻于他。此时,殿中只有两三个小内侍垂手而立,昭德帝深知林太后的驭下手段,尽管心下觉着为难,依旧说了,“母后,朕担心,她们的心越来越大了。”似谢皇后,立太子之后竟敢生出谋害四皇子之心。就是荣妃,自己嫡嫡亲的表妹,昭德帝经林太后千秋节畅音园一事,也生出防范之心。

燕伯与司徒三在天将大亮时才回来,筐里有半筐鲜嫩的野生荠菜。

司徒四挨顿揍,屁股都给他哥给踹肿了,当时也狠狠的抹了两把泪。不过,一想到不用去念书了,司徒四觉着挨顿揍也值。司徒四也是做忏悔状好几天,如今刚刚恢复活蹦乱跳。

林翊很是捧场,哄着林靖,“全帝都我家靖哥儿放炮放的最好。”过一时,林翊道,“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已经四更天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昭德帝高居龙椅,俯视这满殿跪伏于地的臣子,心下一丝笃定之意渐渐升起。

二老太太正在欢喜林腾的事,听到丫环轻声回禀,抬眼见二媳妇王氏挽着孙子林朦的手进来请安。

司徒二笑,“去大家哥吃饭,怎么着,一道去?”

林靖哼哼着,“就知道笑话我。”

只是,谢国公总觉着,这样,太委屈妹妹了。没有襄阳王府在,这个太妃,终归不过是个名头儿罢了。不过,看着妹妹,似乎并不以为意。

不愧是妯娌,司徒二的媳妇方氏立刻跟着帮衬道,“可不是,这才赚了几个铜板,就这样的眼里没人。不过一时手里短了些,才在这里来找三弟借些个。谁还没个马高蹬短的时候呢,三弟现在叫我们写借条子,真叫人心寒哩。”

暂不说舒先生一片爱弟子之心,远在金陵城倒卖药草的司徒三却是见了大排场。尽管从司徒三的角度,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卤簿与军队,但,那种气势、那种排场,已令司徒三震憾的心肝儿发麻,不能自语。

不想,这一长住,便把天捅了个窟窿。

林靖本来还想着讨价还价啥的,结果甫一开口便招来林翊一顿骂,他觉着大哥哥待他更不比从前了,忍不住跟舒静韵抱怨。舒静韵道,“你莫不识好歹,林翊都是为着想,你自诩为世上第一等聪明人,当知这世上单有一种杀人的法子叫‘捧杀’。若是林翊对你千依百顺,不管你不教你,你才该担心呢。现在是怎么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靖想到舒静韵刚刚习剑时的模样,便羡慕的不行,叹口气,道,“我虽是先生的弟子,奈何只是个懂得念书的呆子,先生的剑术竟未能修习半分,这若叫人知道,实在是坠了先生文武双全的名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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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人,甫一进宫便令六宫无颜色。

林靖与越氏虽是叔嫂之亲,到底林靖年幼,也不必忌讳什么。越氏一笑便允了,把林靖带到里屋儿。林翊不尚奢华,越氏的屋子也收拾的简单大方,不过,到底是世族底蕴,床榻摆设皆是一些难得之物。林靖由丫头伺候着去了靴子外袍,捞了个香喷喷的枕头躺着。越氏取了条薄被搭在身上,歪着身子坐在一侧,与林靖轻轻说些话,挑着他的精神,勉得他刚用过饭便睡过去。

舒静韵还想听林靖下面有何手段呢,结果林靖竟然不跟他打听林翊的事了,反是一心一意的散起步来,观花赏鱼,天真可爱。舒静韵转念便知林靖是有了其他主意,笑问,“今晚是去跟你大嫂子一道用晚饭吧?”

扁鹊答说∶“我长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发作之前。由于一般人不知道他是在事先就铲除了病因,所以他的名气无法传出去,只有我们家的人才知道。我中兄治病,是治病于病情初起之时。一般人以为他只能治轻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气只及于本乡里。而我扁鹊治病,是治病于病情严重之时。一般人都看到我在经脉上穿针管来放血、在皮肤上敷药等大手术,所以以为我的医术高明,名气因此响遍全国。”

林靖立刻委屈十分,撅着粉嘟嘟的小嘴指责林翊,道,“大哥哥不讲理,就知道吓唬人。”他还凑上前去,说,“赶紧,打吧打吧,你把我打死了,我跟爹娘团聚,才要狠狠告你一状呢!”

林靖摇一摇头,决心一定要帮忙他的大侄子脱离文盲的行列。

夏先生黑着脸叫林腾接着背书,转而和颜悦色的与林靖讲起功课来。

“不必你操心!”

点心只有铜钱大小,外看是雪白的酥皮,中间点一滴殷红的果子酱,摆在巴掌大小的碧玉盏中,只五六个,精致至极。林靖捏起一个,还带着微微热气,力气稍大,酥皮已层层碎开来,如细碎的雪屑。他一手接着下落的细碎酥皮,不急不徐的将点心搁嘴巴里去,细细品味,有淡淡的奶香与浅浅的花香,和着酥皮的香甜,的确很合林靖的口味。林靖眉开眼笑,“谢谢张叔啦,很好吃。”又劝林太后,“姑母也尝尝。”

听说是立的皇嫡长子,大多数朝臣也没啥意见。不论从祖宗家法,抑或天理人情,嫡长子的继承权都是第一位的。何况皇后为皇帝结发元配夫妻,最尊贵不过。一时,人人皆与谢国公道喜。谢国公不着痕迹的瞟一眼荣公爷荣菘淮遮掩不住的失落败坏的脸孔,唇角微牵出一丝笑意,谦道,“陛下早立东宫,乃朝廷之喜,天下之喜。”

林太后往荣老太太身畔的红衫子小姑娘身上瞧一眼,笑,“这是荣老夫人的小孙女,小名叫玥儿的。”

林翊笑,“可只显着你聪明了。问夏先生跟你自己说一样么。”

林靖明显有自己的主意,“若都跟大哥哥似的这般谨慎,皇上更该睡不着觉了。”

第二日,越氏打点些许礼物,准备回娘家。想一想,差大丫环福儿去问了林靖一句,过一时,林靖穿裹的严严实实的出来。

林靖在大门口一番指点,消息是瞒不住的,与其如此,只得顺着林靖的话去做,且试一试昭德帝之意。林翊既然吩咐了,越氏便差人去做。

“就算朝中对大哥哥不满,可林家这么多人,承恩公之位本就该有人坐。”林靖道,“我身为林家一员,难道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林太后这样说了,林翊自然领命。

“可是这不就成了姑母赏赐的么?”

昭德帝笑,“批了这半晌的折子,儿自御书房来。”

一向温婉和气的大太太突然说出这样粗俗的话,管家媳妇一时未反应过来,越氏思量片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道,“若是赖在家里不走,只管着人拿大棍子打出去!告诉他们,宫里皇太后还在呢,甭管是想着袖手旁观,还是落井下石,都叫他们想明白了再来!”

小牛子道,“以为都跟你似的,天天光屁股睡,晚上撒尿冷不冷?”

司徒四得意,“我夜里都不撒尿,一觉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