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彪目眦欲裂,缓缓的吐了口气道,“我没事。”低声自嘲,“便是我想找姓李的报仇血恨,现在跑到衙门也是送死,我知道。”州府衙门比起县衙,规模配制要高端百倍,张彪即使想报仇,也不会不自量力到闯衙门。那就不是报仇,而是自己送死。

小舅子有这样的志向,许尚飞心里也高兴,好生与小舅子用了一餐饭。林靖小小年纪,半杯梨花白就有些薄醉,着下人好生将林靖、许念送回松柏院,许尚飞叮嘱儿子一句,“瞧着你小舅些,他有些醉了。”

见儿子对答周全,脸上也未有半分骄傲,许尚飞点了点头,转而对林靖道,“今天你大姐姐烧了好菜,我这里有山东带来的美酒,四弟要不要来尝一尝?“

这个词用得极妙,深得官场三味。

不知这次侧妃杀正妃再杀嫡子是否有人所不知的内\幕,反正云侧妃再杀了正妃杀了两位嫡子后,自己也抹了脖子,留下金陵王府哭声震天,阖府披白。

“我就一匹小马,不够骑啊。”

许念规矩极佳,见父母默许,方规规整整、客客气气地,“那外甥就叨扰四舅了。”

一屋子女人直笑,林靖一本正经,“你们笑啥,大哥不在家,我当然得替大哥好生关心嫂嫂了。”一拍脑门儿,林靖道,“这样的大喜事,嫂嫂写封信告诉大哥,叫大哥知道,也好生欢喜欢喜。”

燕伯脸上带着些伤,沉默半晌,说,“三儿,你若是挨过这些时日,再做买卖,不是难事。”燕伯并不姓司徒,原是迁来的。在宗族社会,一个外姓人,再如何武艺高超,要对抗他姓宗族时,力量依旧是弱小可怜的。燕伯满心不忿为司徒三讨公道,还与姓司徒的打了几场,身上脸上都挂了彩。

司徒大原是想从司徒三嘴里诈出些机密事件,不想司徒三狡猾若此,死不上套,司徒大含糊两句,这事儿便过去了。

“中午在尼姑庵吃的?”舒静韵问。

谢太妃是个聪明人,在宫里转了一圈儿回家,便将事情的原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回府便跟兄长说了。

林太后一笑,道,“我已是这把年纪,何况久不理事,精力也有限。后宫之事,颇多繁琐,皇后身子小恙,皇帝择有德妃嫔代掌后宫事既可。”望昭德帝一眼,林太后微笑,“皇帝,记不记得我曾与你说的,平衡之道。”

穷人孩子早当家,柳志高是个机伶人,并不多问,点头应了。

于是,秀才好意去拦,结果司徒三没注意秀才竟然不自量力的拖着小身板儿来劝架,一失手,竟将秀才推了个跟头。这下子好了,秀才自觉受到没文化的小商户的侮辱,直接把司徒四劝退,给多少银子人家都不收。

丁香忙递了上来给林靖穿了鞋,林靖抹着眼泪,又有小丫环捧来温水,林靖委屈地,“我要大哥哥帮我洗脸。”

谢国公从容出列,行一大礼,喊道,“陛下圣明!”难得昭德帝终于果断一回,谢国公顾不得多想,直接就要把此事确定下来。襄阳王府之事拖了这许久,谢国公绝不允襄阳王府翻身。

老夫妻两个说了好久的私房话,二老太太才稍稍放心,不过,依旧是叫来二太爷的小厮吩咐一声,以求万无一失。越氏把丑话都说出来了,如果这死老头子再去作死,彻底得罪了本家,难免连累孙子的前程。

司徒三晚上收药草回来,经过司徒大家时,闻到里面一阵一阵的肉香飘出来。司徒三冷冷一笑,继续抄着袖子往家走。没走几步,见着司徒二两口子正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三人走个碰头儿,司徒二脸上撩起三分笑,“哟,三儿啊。怎么着,发财回来了?”

越氏抿嘴直笑,道,“我看年画儿上的童子也没咱家四叔俊。”

谢国公知妹妹素来有主意,且既在昭德帝与林太后面前说出了除爵的话,言出无悔,想收回来,可不是易事。

“城里人都说,口说无凭,立字为证,不如叫两个哥哥写下借据凭证,若是还不上银钱,我可是要往县太爷的衙门去告的。”司徒三道。

其实,就舒静韵本心来说,他对襄阳王府、谢国公府都没什么好感,权贵之间的争执,谁生谁死,要看各自段数高低。只是,他希望林靖能更谨慎一些。

但,由无名宗室到宗室王爷,随着袭爵的时间渐长,襄阳王觉着,他的不地道,间接等于,人之常情。谁无父母,父母生他养他一场,他供养父母也是理所当然。

林靖病习惯了,吃药什么的无比配合,何况还有林翊与越氏每日来瞧他,哄他开心,相对以往,林靖并不觉着日子难熬。

林靖自榻间起身,待舒静韵坐下,他方随着舒静韵一并坐了,笑嘻嘻地,“我若不来,还看不到先生练剑呢。先生,你剑术不错啊?”

当初,林太后在甄氏被打入冷宫前让太医为她诊脉,她以为林太后是要绝了她的后路,却不料林太后并未对她如何,反倒因她腹有身孕,在冷宫得到了较好的照顾,方平安的活到现在。但是,她的女儿……每想到早夭的女儿,甄氏抚摸着肚子,眸中闪过一丝恨意。

谢国公犹记得二十几年前,那时,先帝犹在,谢国公尚不是国公之尊,而是先帝身边的侍卫。他记得,先帝微服出宫遇到在自家庄子上游玩的林太后,彼时林太后尚未嫁人,却已是美貌惊人。先帝一见倾心,情愿以贵妃之位相许,迎林氏女进宫以伴圣驾。出乎帝王意料,林家并不情愿,林氏女斩钉截铁的告诉先帝:宁做贫汉妻,不为帝王妾。非后位酬,绝不进宫。

越氏温声道,“四叔且过得片刻,消消食再睡,不然,积了食可就不好了。”小孩子娇弱,再如何仔细都不为过,何况林靖比娇弱更娇弱。

舒静韵听着林靖一套一套的来套他的话,只管敷衍于他,或是笑而不答。

扁鹊答说∶“长兄最好,中兄次之,我最差。”

林靖拗着性子偏要如此,林翊还未做过父亲,但,他做儿子时是万不敢在自己父亲面前如此的。否则,一顿鞭子是少不了的。

林靖道,“你既学拳脚刀剑,可这一拳一脚为何要落到这一处,你知道吗?

当然,以林靖高傲的自尊心,他是绝对不会承认他是多么羡慕林腾随着家中侍卫在习武场骑小马练拳脚的。林靖哼哼两声,表示那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人才干的营生。

林二老太太冷哼,“我饶不了那姓荣的!”方放开手。

林太后并非不知道昭德帝的顾忌,不过,林太后并不以为意,林靖是她嫡亲的侄儿,自幼在她身边长大,对她而言,林靖比那些皇孙更亲近。

这,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林太后笑,“非但如此,我怎能放心。”

林翊道,“那也不能太简薄。咱们是太后的娘家人,岂能不给太后做脸。”又问林靖,“书念的如何了?”

“那可说好了啊。”林靖歪着小脸儿道,“以后,我一出门,人家说‘这是承恩公的弟弟’,听着也威风啊!”

若是昭德帝有意恶心林家,把承恩公一爵落在林二太爷头上,便是礼部也说不出什么。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口不对心。林翊性子沉稳,昭德帝不赐爵,他就等着。昭德帝一日不赐爵,林翊就等一日,但是,只要昭德帝赐爵,承恩公一爵,定是他的。

林翊指着林靖道,“你莫要拱火!”屁都不懂,还敢对爵位指手画脚,这也就是林靖头一天回家,若是自幼养在林翊这里,林翊非给林靖立一立规矩不可。

“这可是我的心里话。”林靖拍拍单薄的小胸脯,信誓旦旦。

林靖道,“我箱子里都是玉佩、玩物、金银锞子,哪里有钗环首饰呢?”

只是自荣太后过逝,昭德帝便是养在林太后身前,林太后又非蠢人,几年相处下来,昭德帝对这位嫡母则是既敬且淡,又夹杂朝中的一些龌龊,说不出的复杂难言。但,若叫昭德帝对林太后下手,他又下不了这种狠心,且没这种本事。

管家媳妇眼中既急且怒,口齿却是伶俐,道,“奴婢男人听了两耳朵,约摸是分宗的事。”一些话太难听,管家媳妇便没学给主子听。

先时,许念不觉有半点奇怪之处,如今听林靖小舅这样一问,是有点儿怪。许念问,“是不是废襄阳王的长子……”想找个理由,却也不好说出口,许念就没说。

林靖再道,“第二,陈公子是孤身一人,你发现了吗?”

许念应了一声,“是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