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一条神秘的走廊,地灯突然朦胧,气温骤然清爽,窄长的通道两边全是一道道封闭极严的包房门,白衣侍者领路到尽头,厚重的大门大开,露出“冰吧”两个幽幽的粉银色大字。一处四季结冰的冰吧呈现在我们面前,大约三四百平方米的样子,让人第一直觉是置身金属和玻璃的世界。

小婉笑道:“我姐叫强磊一律回绝,她不想结婚,独身主义者!”

她却说:“东辰比你菜的多去了,哪门就多你一个了!说定了,我很忙不罗嗦了!”

我调头往外走,想不到他责任心还挺强,追出来大喊:“哎,你站下!你还不能出院,你这不是瞎胡闹吗?”

我连忙接过来,看见那上面2后边的一连串零。这是我出事的前一天,鼓起勇气拨通肖东琳的电话,向她开口借的。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向人借债,基于我对高煜的理解和信任,我充分相信高煜的人品和偿还能力,由衷地希望在他明年出狱后,能够有机会东山再起。

大家都安慰她说不会,于是便开始新一轮诊疗处置,验血验尿彩cT,楼上楼下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最后医生在我的喉咙处加安了一个特种质料支架,禁止我做大幅度的转头动作,并宣布我将失声一段时间,以利严重损伤的喉骨和声带恢复;他们终于知道我有手术史,由公安局出面去取医大一院的病历,确认我的高烧源于肾脏水肿。

我当兵时就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执行任务全情投入不管不顾,这会儿松懈下来,我突然又想急切地上厕所,找了半天才在车站找到一间昼夜运转的铁路旅店,我进去时那里的前台服务员已经睡觉,只有一个小保安问我要做什么,我说我开出租车内急想找地儿方便,他痛快地答应了,指给我卫生间的方向。

他显得很忙,没说完就开始接听手机,又抽空再向外挥手,车门处又出现一个着装的年轻警花,好奇地探头看我,单手还敬个礼:“协警同志你好,这是一套防护服,还有隐形护颈,请你戴上!”

我接着说:“这样一来,那帐目和资料找不到了,她的家人根本不配合……”

祈文芳睁大了眼睛:“二十万?”

他就真的一动不动,一边看我打电话一边还胆怯地看着徐亮,徐亮也走过来,他后来说他开始还只当我是个民间武术高手,直到这一刻才开始意识到我训练有素。7788小说网

他转头看看场上情形,冷笑道:“围攻?我们看到的是你追着好几个男人打架,现在你好好的,你把男的全打趴下了,这是正当防卫吗?我看你已经防卫过当了!走,上派出所说话去!”

她弟弟大声打断我:“我们不知道!没人给你找!”

我算算,省城至少有七八个肯德基,我啊了一声作势要瘫下去,小婉开始逗我:“慧姐,你这就叫自己找罪受!当初人家高煜那么追你你不干,现在他成了阶下囚,你到上赶着关心起来了,又是探监又是上门,现在又变成委托代理人了,你累不累呀?”

他这回一点都没激动,也没火,我很庆幸终于有机会完成高煜交给我的使命,赶紧把记了一天的话转述给他,我不敢再提高煜二字,只说:“他让我转告您,说《长短经》有反法反刑之说,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省委大院并不象我想象般难进,我很容易就在门卫处打听到他家的位置,轻而易举把出租车开进去,三拐两拐停在一群肃静的二层小楼前。我受人之托,理直气壮地连按几下门铃,开门的是个年轻保姆,听我说明来意,一扭头跑进去喊出一位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妇女,与我个头相仿,下巴高高扬起,看着我启唇开腔,一口清脆的京片子字正腔圆:“就是你要找老高吗?你是谁?”

这期间,他打了一个电话,叫来监狱人事部的主任,交给我三张纸。

我看她说话的眼神飘,就隐隐觉得有点不对,果然她刚给我切了只西瓜,胸前的小手机就唱起歌来,她无拘无束地冲了一屋人脆声笑着接电话:“啊,特务小强还是你呀,什么?晚上你还请我呀?大记者,这回我可什么都帮不上你了哦”

这一个月里,我已经给他写了两封鼓励的短信了。

监区内正在开饭,所以才会有一道门是虚锁的,每个牢间的门全大开着,负责送饭的服刑人员和管教闻声全转过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我长驱直入,值班管教已经追上来,高喊着抓住她向我扑上来,我只轻轻一甩就把他抡了个跟头。

主任安慰道:“你别着急,听吴姐说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那你母亲生病你担子就重了,你家里有事随时提出来,大家帮你解决,别把话都闷在心里。”

“我做了一次手术!”

我问换肾手术需要多少钱。他说起码需要手术费用十几万,如果再加上肾源费用和手术后头一年的排异费用,大致得三十几万元,以后每年的排异药物,也是一笔可观的费用,一般家庭是负担不起的。

周大明盯着我慢慢放下手,喉咙动了好几下也没说出什么,然后一个车转身,眼神直勾勾地向外走,想不到胡监狱长出现在门口,手中竟然拎了一只垫花盆的旧砖,拦下他不依不饶地吼道:“你说是魔术,啊?那你小子也给我练个试试!”

“告诉你吴大姐,虽然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也不许红杏出墙啊,有什么想法就来趟一监区,我们这儿刚来个杀潘金莲的武二,可以给你来个现身说法!”

政委拦下了他,对我笑道:“那你一会儿填份履历吧。”

不管是讲是听,同事们的表情都有些幸灾乐祸,有的说本省有个县法院,调进个小姐当法官,专审民事案件;有人报料说本市一名公安局长家里一丢现金就是上百万,连案都不敢报,弄得小偷公开叫号;还有说那名高院的副院长大年初七被双规后,连老婆女儿女婿全被监视居住了,看来以后要抓就是一整窝;更有人形容还是人家省委副书记老树根深,明哲保身退了二线不说,儿子早都送出国外了,连瑞士银行的帐户都有了……

我那时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姨妈离婚的现实,就问:“老姨小婉还没结婚,你和姨夫也都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就不能为了小婉再复合吗?”i

我握住她的手:“妹妹真不好意思,我暂时还站不起来!”

我和小婉坐在法庭的一个角落里,我的轮椅在过道上,因为是在最后面,所以并不引人注目。法庭里人很多,小婉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饶有兴趣地看着法庭上庄严的国徽,看今天的四名法官──一名审判长、两名审判员、一名书记员全部身着黑衣红佩带,两名公诉人向着崭新黑西服,上别国徽胸章,精神抖擞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连声感叹说好神圣呀!

秦宇一直不看我,视线在房中游离,他看清这是个单人间病房,里边电视洗手间一应俱全,目光再飘过床头柜上的方便饭盒,就凝滞不动了。那是大清花饺子店买的外卖,大清花在省城有几家很红火的连锁店,最近的一家离这也得有十五分钟的车路。此刻在素净的病房内,大清花风味独特的红色纸巾包和筷子袋都显得非常雅致,两样精美的小菜也散出香喷喷的味道来。

妈妈又问:“慧儿的朋友不多,我这当妈的数都数得过来,怎么从来没听过他呢?”

监狱管理局的局长室外间,我气呼呼地站着,任谁拉也不坐下,那局长听完我的控诉,也不说什么,而是回里间抄起电话打了几通,然后出来对我说:“小施这样,你也不用激动,我和你们刘厅长说好了,明天你就回司法厅去吧。你知道,我们这儿的机构改革也马上就要开始,你呆在这儿也不保险。”

秦宇拎了个刀拍上去,一刀一刀砍得极有耐性,他果然身手不凡,生生把常胜将军给磨下了马。我看着那丁主任擦汗大笑的样子觉得很解气,我真是有些记恨他,觉得他那天对我的态度生硬无礼。

“28!”

我尊敬地回答:“谢谢主任。”

我又转向刘春:“你呢?”

一点前兆都没有,因为其时大家都在夸她歌唱得好,肖东琳也志满意得地拎起半瓶子啤酒在茶几上墩着,她突然变脸起挑衅:“蛮子,你现在幸福了,吃水不忘挖井人,你知道你和于晓梅的媒人是谁吗?”

她说走就走,我们送都没来得及。我和肖东琳站起又坐下,面面相觑,肖东琳先骂了一句:“龟儿子,真能装!”

我感慨道:“咱们四个里,你离开部队最早,我和程垦也都转业了,就是不知晓梅现在在做什么,我们都好久不联系了!”

“当兵时候!”

我喷笑出来说了一声去,继而现自己在高煜面前真的很随便了,好象已经把他当成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了,这是我没有预想到的,我还从来没和一个同龄的异性一下子混得这么熟,不免有些开始反省自己,这个时候高煜连打了几下方向盘,立刻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眼前一亮,看见几个大字:北方国际射击场!

5o1?我听得云山雾罩,直疑是什么胶水第二代,售货男生用训练有素的眼光描描我,口称:“太合适了!5o1是典范中的典范,这位小姐双腿修长笔直,气质大方,最适合5o1的豪迈风格。”

小婉慢慢止住了哭声,神情开始变得郑重起来,她对我讲:“慧姐,你别瞧不起刘春,他是个特聪明的人,他上学都比别人早两年,他的特点是要干什么就肯定能干成。在大学里,他想玩音乐自己就真拉起一支乐队来,摇滚蓝调玩得可拉风了;大学毕业我们一起应聘到网络公司,他没出半年就干到部门主管的位置上,就因为和我吵了一架,前脚炒了我们公司后脚就当上了新都的大堂经理,十个月后又被提拔为酒店的副总经理。在大学那会儿,追他的女生可多了,他见天的招蜂惹蝶左拥右抱正眼都不瞧我一眼,我们俩还是在网络公司好上的。现在,他连我妈爸都见过多少次了,家里都打算让我结婚了,谁知他还这么不定性,异想天开说酒店副总又不想干了,要当什么警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