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说他英俊,艾琳想。他的五官展现出权力、控制及严厉的智慧,容不下丝毫优雅、高尚或传统的男性美。

幸好船篙稳稳地插入河床,稳住了小船,他惊恐尖叫声的回音也渐渐消逝。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这处产业的收入很可观。”她说。

班宁急忙喝了些红酒,随著亚瑟的视线望向窗外。“彭家小子和茱莲小姐的马车又好又快,又有强壮的骏马。”他清清喉咙“小姐的父亲恐怕很难赶上他们,但单枪匹马也许还追得上那一对。”

你确定地方没有错吗,小姐?他问。

没错,谢谢你。她微笑著,感谢他明显的关心。稍后会有人来帮我提行李,你可以走了。

他耸耸肩。如你吩咐。

他爬回驾驶座,扬起缰绳。艾琳看著马车消失在街尾,强压下沉重的不安。

出租马车一消失,她才意识到她正独自站在雾气弥漫的街上。

也好,她快速走上阶梯,并告诉自己。最好不要有人看到圣梅林的未婚妻搭著出租马车抵达他家。她这样突然出现在社交界,一定会让上流社会感到有趣及好奇。等工作结束,她也会以同样神秘的方式消失。

兴奋轻窜过全身,她就要变成神秘女郎,一位女演员。她有种奇怪的感觉,彷佛她一辈子都在后台等著上台,现在时候到了。

今天她特地穿上最喜爱的服装,深葡萄红色的外出服,是叶夫人跟私人裁缝师订做的。别在上衣的则是个优雅的表,也是前任雇主送她的离别礼物。

一切会很顺利,亲爱的。叶夫人送艾琳手表时,慈母般满意地说。你很有活力及勇气、且心地善良。你绝不会沉寂太久。

她步上阶梯,敲敲沉重的铜制门环。那声音彷佛在大房子深处无止尽地回响。

许久,她什么都听不到。就在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找错地址,才听到磁砖地板上的轻微脚步声。前门一开,一个毛发茂盛的年轻女仆往外看著她。

有事吗,小姐?

艾琳想著要怎么说。圣梅林说过他想在仆人面前也维持假象,但她很明白每个家庭的仆人都对雇主的所做所为一清二楚,远超过雇主的想像。她直觉,即使女仆和其他仆人目前并不知道她是假未婚妻,至少也猜得到其中绝对有些异样。

尽管如此,也不能用漫不经心惮度面对他们,她想。她是被雇来演戏的,就得表演得愈逼真愈好。不久她就会被介绍给女仆以及上流社会的人,所以他们都是她的观众。

请通知你的雇主,罗艾琳小姐到达。她用有礼但具权威的口气指示道。他在等我。噢,还有,请一位男仆到街上提我的行李,以免被偷走。

女仆迅速行个礼。是,小姐。她往后退,让艾琳门厅。

艾琳一直等到年轻女人消失,才敢放松,轻呼口气。

她缓缓转身观察,门厅一如房子外观般萧瑟而难以亲近。门上的窗户只能透进少许光线,刻饰繁复的木制窗格使屋内更昏暗,无数古典雕像及伊特拉斯坎式古花瓶占据著房间四周阴暗的壁龛。这地方如博物馆般充满霉味及灰尘。

她好奇地走向最近的大理石台座,戴著手套的指尖轻轻画过。她皱眉看著明显的痕迹,双手轻拂以抹去指尖的灰尘。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打扫了。

走廊处传来比女仆沉重的脚步声,艾琳霍然转身。

她突然看到这辈子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从高耸的眉毛,到巧夺天工的五官、闪亮的双眼及天然的卷发,全都是男性的完美化身。

若非他穿著正式的管家外套及长裤,真可当模特儿,让画家画幅拜伦式的浪漫诗人画像。

我是伊毕。他的声音低沉。抱歉让您久等,爵爷正在书房等您。请跟我来,我会为您通报。

她心中响起小小的警铃。他的话并无令人不快之处,她想,但总觉得话中暗藏些许轻蔑。或许那只是她的想像。

谢谢你,伊毕。

她把软帽递给他,他转身要把它放在满是灰尘的大理石桌面。

算了。她迅速抢回帽子,不让他放到肮脏的桌上。我自己拿。至於我的行李,我不希望留在外面街上。

我很怀疑有人会想偷您的行李,小姐。伊毕的话明白表示他很确定行李中没什么值钱东西。

她受够了他有礼的讽刺。立刻派个男仆去拿,伊毕。

他如猫头鹰般眨了眨眼,彷佛无法相信如此直接的叱责。只要有点常识的小偷都不敢偷这房子的东西。

那真令人安心,伊毕。但很多小偷都没什么常识。

伊毕的表情凝住,不发一语便伸手用力扯动天鹅绒的拉索。

一名脸部细长、年约十八九岁的高瘦男人出现。红发蓝眼,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雀斑,全身散发兔子般的紧张气质。

尼德,去拿罗小姐的行李,送到楼上今早莎丽准备的那间卧室。

是,伊毕先生。尼德匆忙跑出前门。

伊毕转向艾琳。他并没开口说:现在你满意了吗?但她很确定他想说。

请随我来。伊毕只说。爵爷并不喜欢久等。

不等她回应,伊毕迳自沿著光线昏暗的长廊走向大房子后方。

到了走廊另一头,他带她走进一间装饰著沉重深色镶板的长形房间。她看到书房里并不像房子前方那样拉上沉重的窗帘,松了口气。棕色厚天鹅绒窗帘柬起来,露出窗外荒芜、混乱、杂草丛生、四处积水的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