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良吧!在忙什么?”

杨武还没有从刚才打架的兴奋中冷静下来,问陆良:“陆学员,你真行,一个人干翻了四个,以前练过啊?”

几个人下了车,被联防队员带到了一间小房子里,小房子只有很小的一个窗户,还被钢筋围得密密的。三面墙上各镶着一根拳头粗细的钢管,上面锁着手铐,这里应该是派出所关人的地方。钢管的高低很讲究,人被反手铐上去,蹲不下去也站不起来,只能保持半蹲的姿势,铐得时间长了一般人都受不了。

说完一仰头,一杯酒干得滴酒不剩。

几乎所有的人都对陆良的球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场上只有一个人不快,他就是王止正。在陆良的出色发挥面前,他的表现只能用完败来形容。陆良不但率干部方击败了自己的战士队,也在一对一的攻防中把自己打成了筛子。他原本认为打球这种体力活部队的人最擅长,没想到陆良不光技术出色,体力也与他们不相上下,球赛结束,他的脸都黑了。

那头孙自强有些不以为意但又不无得意地说:“唉!最近在跟着老业务员学习业务,平时没事就是往工厂里跑,这两天忙着办理参加十二月份广交会的事,为了联系方便,公司给配了部手机。”

见黄云松向自己表达善意,陆良不好拒绝,就端着碗走了过去,打了个招呼在他身边坐下。

这时岸边除了工人外,还站了一名士兵,他就是准备对这艘油轮进行监护的战士了。

陆良端端正正地坐好,梁效贤把身子往后一倒,问道:“你是古平大学毕业的?”

陆良独自溜跶到门卫处,恰好是王大伟站岗,他冲着陆良一笑,偷偷地晃了晃膀子,站得久了,他也累了,这些小兵早就学会了偷懒的办法。

这时外面天已经黑了,外面没有灯,黑乎乎的一片。房间里开着两盏荧光灯,几只飞蛾绕灯泡转来转去。

常主任与黑矮个跟着走了过来,干部全都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看着站长,纷纷说:“够了,够了。”

班长走到陆良跟前,冲着陆良眯眼笑了一下,陆良觉得他的眼睛有些太小了,这一笑都成了两条缝。

女人可能注意到陆良的表情,赶快把上面的两个钮扣扣好。一边笑着招呼:“不好意思,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人来吃饭,快坐下,先喝杯水吧。”

陆良听到孙自强的话,心里有些失望:“不是宁海的县级市么?”

卫兵看了一下交过来的证件,转身走到身边的电话,拨了个号,过了几秒钟,对着电话说:“孙干事,下面有两个报到的学生,请问可以让他们上去么?……是!”

一声招呼,将陆良从有些飘散的思绪中唤醒,他抬头一看,有些惊讶,跟他打招呼的是班长张鹏。张鹏是古平市本地人,所以有时间在大家都离开之后还在这里逗留,跟他在一起的是一个穿着不像学生的女孩子,手里夹着一支烟,模样很是妩媚。

日子一天天过去,周扬又有几篇文章见报,他俨然成了边管站的一支笔,连周泰锡向总队党委进行的工作汇报,材料都是他写的。而陆良还在如何找亮点,如何离开草海的苦苦思索中纠结。

时间慢慢进入秋天,天气一层层变凉。

一天陆良正在办公室里盯着窗外一片片开始泛黄的树叶发呆,几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来,打着旋,落在地上,地上已经遍布着落叶。

这情景让陆良仔细玩味,他觉得自己与周扬这些同事,与孙自强、魏建华这些同学就如同这树上的叶子,相互较量着谁更能在生活的这棵树上经风雨。谁在最先时候落下枝头,谁就是失败者,能坚持到最后的,就成了胜利者,可以用俯视的眼光独享高处的风景,然后用悲悯的目光扫视满地牺牲者的亡灵。

王止正带着几个战士在打扫落叶,这段时间他沉默了不少。陆良球场上的风光与周扬工作上的成绩给他以左右夹击,扫掉了他不少的骄气。

不一会儿周扬拿着相机起了过来,他一会儿拍拍扫树叶的战士,沉思一下又拍拍树上稀少的叶子,一会儿斜着身子,一会儿又蹲下,那神情活像个专业的记者,工作上的成绩与领导的表扬让他多了几分底气,少了些羞怯。

王止正带领着战士将叶子扫成堆,专心拍照的周扬不小心踩在了叶子堆里,将刚堆好的叶子整得有些零乱。王止正没好气地说:“你的镜头不要老是往上翘,请注意尊重兄弟们的劳动。”

说周扬镜头往上翘意思是讽刺他拍领导的马屁,镜头老是跟着领导走。

周扬本来对王止正没有什么好印象,看他说得难听,就顶了他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的,哪里有不尊敬你们的劳动。”

王止正这段时间心情就挺压抑,心里本来又有些看不起文弱的周扬,现在见周扬竟然敢当着战士的面顶撞自己,火气腾地就上来了。

他丢掉手里的扫帚,往周扬走去,一边走,一边冲着周扬说:“你他妈说什么?仗着发表了两块豆腐块就不得了啦是不是?”

周扬并没有被吓住,别看他外表文弱,骨子里还是有些倔脾气。他抬手一指王止正,义正辞严地说:“请注意你的形象,说话文明些。”

他这是典型的书生吵架的方式,张嘴就指摘对方作人的素质。

王止正就是受不了他这种穷酸气,骂道:“你指谁,把你的那只女人的兰花指给我放下。”

周扬的倔脾气来了,抬手又指向了王止正:“我就指你,又怎么样?”

在自己手下的战士面前丢了面子,王止正有些怒不可遏了,他一边脱外衣,摆出一副要动手打架的架势,一边说:“你再指老子一次试试。”

陆良在办公室里看到情况不妙,如果动手,文弱的周扬哪是五大三粗士兵出身的王止正的对手,肯定要吃亏。可偏偏周扬又是不服输的脾气,这架恐怕真的要打起来。

陆良噌地站了起来,连门都没走,直接从窗子里跳了出来,几大步跑到拉开架势、准备大打出手的王止正面前,挡住周扬说:“王队长,都是同事,没必要发这么大的火气,算了。”

后面的周扬一看陆良站了出来,知道陆良能打,本来有些心虚,现在气势又上来了,他从陆良背后伸出手,指着王止正说:“我就指你,你以为我真的怕你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蛮人啊。”

陆良差点没被气乐了,这周扬真的是书生本色,还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王止正被彻底激怒了,他对陆良说:“你要帮周扬是不是,今天如果你要帮他,就是跟我过不去。”

说完,隔着陆良挥拳向周扬打了过去,还没有碰到击扬,手腕子却被陆良紧紧抓住。

王止正觉得陆良抓住自己的手像一把钳子一样有力,挣了几次没有挣脱。

陆良压低声音说:“千万不要动手,如果动手让周站长知道了,怕对大家的影响都不好。”

王止正感觉到陆良手上传递来的力量,也听出陆良话里的道理,悻悻地甩了甩手:“我看在陆良的面子上今天就放过你,你给我放老实了,当心哪天老子收拾你。”

王止正放弃了继续动手的冲动,充满怨恨地瞪了陆良一眼,松开了手。

王止正捡起甩在地上的外套,拿起扫帚继续打扫树叶去了。周扬这边还不肯罢休,仍吵嚷着让王止正道歉。陆良怕再激怒王止正,赶紧拉着他回到了办公室。

王止正望了一眼两个人的背景,心中暗骂:“合着伙对付老子,这个仇我是记下了,当心哪一天有机会老子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