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无奈,挤上了面包车,把面包车塞得满满的,车子把他们带进了草海派出所。派出所离饭馆不远,拐了两个弯就到了,一个小院子,几间平房,院子里停着几辆警用摩托车。

陆良给她倒了一杯酒,赵荣春很干脆地站起来,端起杯子,对三人说:“谢谢兵哥哥,请以后多来照顾我的生意,我敬大家一杯。”

从他球场上的表现来看,陆良对这句话是百分之百的相信,不由得对周泰锡多加了几分敬意。

陆良没回答他这些问题,直接问道:“这是你的手机么?”

陆良瞄了一眼正在埋头吃饭的黄云松,见他三十出头的年龄果然已经开始谢顶了。黄云松正好也抬起头来,看到陆良正在看着自己,他冲着陆良笑着一摆手,示意陆良过来。

大一半接近一百米,陆良有些咋舌。

陆良把杯子放在梁效贤面前,转身刚要走,梁效贤把他叫住了,示意他把套间的门关上。陆良把门关好,梁效贤一指面前的沙发:“坐下吧。”

他想到杨武说自己可能会去业务处,自己以后的老大就是梁处长,不知道这主任与处长的关系如何,如果自己的行为被梁处长看到,自己不但巴结不了常主任,还会让梁处长有意见,想了想,索性让常主任独自远去。

陆良也不想给他们惹麻烦,就把烟收了回去。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站长一脸的笑容,他走到干部的饭桌前站下,看着桌上的菜,关切地问:“菜够不够?”

哨兵口中的这位班长瘦瘦的,皮肤白白的。陆良就不明白为何当兵的还有小白脸,以前只是听说当兵辛苦,印象中的军人都是又黑又糙的人。

女人手上的动作没有腿上的动作快,腿跨了出来,衣服扣子还没有全扣上,陆良看到女人还没还得及掩住的白花花的一片胸脯,有些脸热,扭过头去,装作看墙上贴着的菜单。

电话那头的孙自强思忖了片刻,说:“草海,是宁海市的么,怎么没听说过。”

第一次近距离与一身戎装、满脸威严的军人打交道,想想自己以后也将穿上这身庄严的制服,陆良心里很有一丝自豪感。他掏出报到通知与毕业证,交给卫兵,说:“我们是古平大学的学生,毕业了,过来报到。”

“老陆,你还没走啊。”

陆良感觉常欢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意无意在看了自己一眼,赶忙低下头去。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不知是哪一个把打架的事告诉了常欢。尽管经过打架一事杨武对陆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回来后守口如瓶,战士没有一个知道这件事的,那么会是谁呢?

陆良正想着,突然有些肚子不舒服,就站起来请了个假,钻进了厕所。

等陆良从厕所里出来,晨会已经结束了,陆良看到周扬跟在常欢后面,两人不知说些什么?常欢难得的一脸笑意。陆良赶快上前跟常欢打了个招呼。

都说六月的天如小孩子的脸,这常主任的脸比正六月的天变化都变,见到陆良立马晴转阴,中间根本没有多云的过渡。陆良不明白为何他对周扬就有笑脸,对自己却总是脸拉得老长。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扬发生了变化,以前每到晚上他没事就跑到自己这里,跟屁虫一样,现在却整晚整晚地把自己闷在办公室里。有几次陆良忍不住了跑到周扬办公室里找他,他不是埋在一堆报纸堆里找资料就是坐在电脑前面敲键盘,还懒得理他。陆良呆的没有意思,去了几次,再也不去找他了。

陆良感觉可能是站里的宣传报道任务给了他压力吧!因为周扬虽然外表看起来柔弱,骨子里是个不服输的人,内心有一股向上的精神。陆良很欣赏他这一点,同是一批进来工作的人,陆良希望他能干出点成绩,证明自己,也证明地方入伍的大学生也有闪光的地方,所以晚上也不再去耽误他的时间。

当周扬沉下心去钻工作的时候,有一个问题却总困扰着陆良,让他很难真正扑下身子,全心投入工作,那就是如何离开草海,他实在不甘心在这样一个地方耗费自己的青春。

就在陆良不断纠结的过程中,时间飞快地过去,一转眼,陆良到边管站已经一个月了。一天早晨交班会上,周泰锡交待了工作:八一建军节将至,草海镇镇长朱正昌要来进行慰问。

镇长要来慰问,全站上下立马忙活起来。官兵齐动手,先是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又在会议室里摆上鲜花水果,最后在大门口挂了一个大大的标语:热烈欢迎领莅临检查指导工作!平时沉静的小院一下子有了生气。

一整天的工作就是围绕着迎接朱正昌的到来,直到下午三点多,外面响起了集合哨子,所有的人都在大门口集合。常欢亲自整队,干部站前排,战士站后排,分两排列队迎接,周泰锡则站在门外候着。

十分钟后,两辆黑色的轿车轻盈地滑过来,在门口停下。周泰锡走向前面一辆车,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上身着洁白的衬衣,下身穿深色西裤,脚蹬锃亮的皮鞋,派头十足,笑着向走来的周泰锡伸出了右手。

两人握手寒喧间,后面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四十岁出头,头发一丝不乱,白净的皮肤,脸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书卷气十足,衣着打扮跟朱正昌差不多,只是比朱正昌多了几分沉静。

周泰锡也客气地跟戴眼镜的男子握了握手,三人往院子里走来。

三人离欢迎的队伍还有十多米时,常欢大声下一口令:“稍息!立正——”

口令是判断一个部队指挥员基本素质的一个重要标准,别看常欢平时闷声不吭气,这一声口令还是非常洪亮,让在场的人听了口令不由自主地随着口令做动作,现场一下子鸦雀无声。陆良心想:看不出来,这常欢还是有两下子。

常欢跑向朱正昌,周泰锡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离朱正昌还有四五米时,常欢停下来:“啪”地敬了个礼,大声地说:“镇长同志,草海边管站全体官兵列队完毕,欢迎首长检查,请指示!”

朱正昌挥了一下手,他不是部队的人,不知道怎么回复。

常欢头脑转得很快:“啪”地又一个敬礼,大声地说:“是!”

其实他什么指示都没有得到,只是好让朱正昌有个台阶下,让整个过程不至于不流畅。

常欢跑回队伍前面,大声下口令:“欢迎!”

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朱正昌三人走到队列前面,在周泰锡的陪同下,与前排的干部一一握手。

陆良注意到朱正昌的手温暖有力,人也笑得爽朗,这是乡镇领导的通常作风,后面戴眼镜的男子握手并不用力,手也有些凉,脸上没有一比笑意,眼里透露着冷峻,神情也是拒人千里。陆良不知此人是何来历,但从气度上看,估计应该不会是当地的地方干部。

握手完后,朱正昌又回过身来笑着对列队的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在周泰锡的带领下进入了会议室。一干领导的人影刚一消失,迎接的官兵立马如鸟兽散,两辆轿车也停进了院子。

回到办公室,陆良问余嘉华:“跟随朱正昌一同来慰问的戴眼镜的是什么人?”

余嘉华吐了一口烟,说:“石油公司的老总雷永青。”

陆良明白了为何雷永青会给人这样一种感觉,这些国营公司的高管既有政治地位,钱袋子又鼓,又有良好的教育背景,再加上见惯了高官显贵,所以气质上完全不同于朱永昌这样的土皇帝。现在各地都有招商任务,地方官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余嘉华又开始发起了牢骚:“我们这个周站长啊!就是放不下副团的架子,老思想。喜欢接近政府的人,不爱结交企业界的人。你跟朱正昌关系搞得再好,他顶多给你发张奖状贴在墙上,如果跟雷永青搞好了关系,他一高兴给我们站批上百八十万的那就不得了,对他石油公司的老总来说这些钱算什么?但我们的福利待遇就能得到极大提高。老说关心干部,从优待军,不来些实惠的,老玩虚的有什么用。”

陆良听出了些端倪,但没有细问。

直到晚餐的号声响了,全站官兵都在饭桌前坐好了,朱正昌、雷永青才在周泰锡、常欢、梁效贤的陪同下走进了餐厅。

周泰锡示意大家安静,清了一下嗓子说:“今天是我们的节日,十分感谢朱镇长在百忙之中来到我们站里跟我们一起过节。本来安排镇长在小餐厅吃饭,但镇长坚持一定要跟官兵同乐,要坐在我们餐厅里跟我们共进晚餐。领导的关心与关爱让我们感动,我提议,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两位领导入座。”

几个人在空出的一张桌子旁坐下,朱正昌倒满了酒,站起来,举起酒杯说:“今天是我们军人的节日,你们是保家卫国的卫士,同时又奉献边疆,在草海这个偏远的地方守卫着海防国门,也为我们草海镇、石油公司的经济活动保驾护航,来,为了表达草海人民、石油公司员工的感激,我们一起干一杯。”

朱正昌话音刚落,常欢举着杯大喊一声:“感谢领导的关心,一、二、三、干——”

全休官兵一声大喊:“干——”

这常欢还真会调节气氛,这一声吼,既体现出部队积极向上的朝气,表明这支部队有战斗力,又显得现场气氛热烈。朱正昌的脸笑得跟花似的,杯中酒一饮而尽。

现在的常欢可不是平日里在陆良面前老拉着脸的常主任了,他是尽展笑颜。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行事也是这样,常欢尽得官场真髓。

陆良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些官场、商界有头脸的人,他用心观察着餐桌上的形势。只见周泰锡举着杯向朱正昌频频敬酒,对雷永青有些不冷不热。朱正昌是来者不拒,大口喝酒。雷永青对敬来的酒也是能推则推,推不掉的也只是轻啜一口,话语也不多,神情有些倨傲,很明显,他与周泰锡是话不投机,相互看着不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