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笑道:“这是好事,赵兄和蒙兄不是嫌弃小琴小笛吧?”他将鲍笛叫来,让四人备礼案,结拜为兄弟,赵悦和蒙猎年纪比鲍琴和鲍笛大出不少,二鲍便以兄称之,四人十分亲密。伍封大喜。

楚月儿道:“文种为人机警,石朗自称夫余宝投他,他怎会不派人到夫余人中间打听,万一夫余人说没有夫余宝这人,岂不糟糕?”伍封道:“这个我早有预料,夫余贝确有个弟弟叫夫余宝,天生神力,但这人从小在外闯荡,不在族中。很多年前夫余宝就已经被玄菟法师杀了,这事连夫余人也不知道。文种如果往夫余族中打听是最好不过,石朗便更加安全了。”楚月儿道:“原来还真有个夫余宝,我还道夫君是随便想出来的哩!”

伍封看了良久,暗暗赞赏鲍宁果然是将才,自己小时候读书时,鲍宁便充陪读,后来任他为镇莱关守将后,自己又赐了他一部《孙子兵法》,这些年来,想必鲍宁熟读此书,大有领悟,否则就算是天险,也不可能以数百人挡住文种的几万大军数十天,将越人的东路大军硬生生挡在镇莱关下。看了良久,叹道:“以小宁儿今日之才,只怕可算得上列国中的名将,赵悦、蒙猎可比不上他。”

众人坐在草地是用干粮,商壶提着大叉自去林中探视不提。等众人用完了干粮食水,又坐了许久,却不见商壶回来。楚月儿耽心道:“老商去了这许久未回,别是遇到了什么猛兽吧?”伍封笑道:“老商最擅猎艺,力气又大,再加上你传他的叉法,哪有猛兽能奈何得了他?这家伙与小兴儿不同,有些贪玩,说不定在林中闲逛,高兴起来,一时忘了回来。”又过了好一会儿,楚月儿越来越耽心,道:“怎么老商还没回来?只怕有些不妙。”伍封也觉得情形有异,起身道:“我们去找找看。”

颜不疑等人以福舟过了越来泽,又将铁笼放在几乘拼在一起的木舟上,也滑过沼泽,到了固丘之上。伍封悄悄看时,只见固丘上有数排简易的木室,正看时,忽然一缕寒气由木室中沁出来,凛洌之极,逆风如剑,伍封大吃一惊,心知剑中圣人支离益必在这木室之中,若非是他,谁身上能带有如此浓烈的剑气?

伍封笑道:“我在扶桑有地六百里,邑收虽然只及莱夷的两成多,还是算收获甚丰,加上鱼、熊、飞鸟三部落的贡物,足抵三成莱夷。如此之财也算足够了,”他将自己来到扶桑后生的事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与小鹿有关之言语,笑道:“扶桑人当我为神,时间长了,弄得自己也有些神神化化起来。”庆夫人微笑道:“时事原本难料,我生你之前,曾梦见日出东方,龙腾海上,神龙赤日相映,景象甚好。说给你父亲听,你父亲说你日后前程甚广,还要胜过他自己,是以为你起名曰封。如今想起来,梦景或者是应在你在扶桑吧。”

伍封忽然明白,原来在扶桑人心中,自己便如中土的神像木雕,而贡品便如中土的祀神之物,一旦少了贡品,扶桑人便以为大神见责,就如中土不祀神必被神弃的想法一样。

楚月儿道:“这是件好事,若是夫君能娶小华,便真正是猜忌全消了。”妙公主摇头道:“不成,东郭子华怎配得上夫君?何况婚娶之事向来是男方下聘,哪有女方自愿送上来的?”楚月儿格格笑道:“公主,这里是扶桑,以女子为尊,自然是女方下聘的了。”梦王姬沉吟道:“若是能以婚配方式收服大魔,未尝不是件好事。东郭子华姿色才情俱佳,又在扶桑经营十余年,有她相助便最好不过。只是这东郭子华前几天还为了先夫董梧与我们交战,我们夺了大魔城再还给她,大损其脸面。今日她忽然要嫁给夫君,变得太快了些。说不定其中有诈,这女子狡诈善变,笑里藏刀,不可不防。”

伍封眼看到了那寝室之前,便听室中有人叹息:“唉,你们挡他不住的,请他进来吧。”扶桑女让开了路,伍封昂然走入了寝室,只见室中铺设十分精致,地上的淡黄的细竹筵,木壁是用红松所造,带着浅浅的红色,寝室分内外两间,内室门前垂着珍珠、海贝编成的门帘,外实十分简单,却显得十分干净整齐,正前木壁上也刻着一只鹿,看来这大魔对鹿情有独钟。这前室另一面有一扇敞开的门,门外是一个只十丈见方的小花园,园中间是一株数抱粗的参天大树,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周围又三十余株桃树,树上桃花盛开,灿烂如霞。

商壶此刻将金铁大干用粗木杆穿扎好了,做成大舵,但看着木筏后面紧贴的鲨鱼,不敢将舵放下水去,怕被鲨鱼一口咬断。圉公阳因战马都在筏后木栏中,怕鲨鱼撞断了栏咬马,顾不得木筏摇荡,急向筏尾跑过去。筏尾紧跟着的那鲨鱼忽地由水中跃起来,大半个身子越在木筏上,张嘴向圉公阳猛咬,圉公阳吃了一惊,忙打了个滚躲开。便听“轰”的一声,鲨鱼虽然咬空,却将筏尾的护栏压断。商壶大恼,哇哇大叫,倒退数步,右手从背上取出大叉,奋力向那鲨鱼射去,“卟嗤”一声,叉头直插入这鲨鱼的两眼中间,深达尺余。那鲨鱼猛地拍水后翻,叉尾的铜链套在商壶手臂上,扯得商壶踉跄踏前一步,好在他力气不小,扯着铜链将叉拔了出来。只见一串血花翻处,这鲨鱼已经浮在海面上,尽管还未死,周围的鲨鱼立刻拥上来,雪齿森森四下里嘶咬,水花、血珠四溅,片刻间这鲨鱼便只余骨架,往海底沉下去。

燕国处在北地,此刻正是大冬天,飞雪连天,路上积雪甚厚,所程颇缓。沿途经过酉城、孤竹,伍封随春雨四女带着铁勇先后去四女故居,果真如四女所说,其家中已无亲人,甚至连先人坟葬也觅不到。过了孤竹不远,便近海边,前方早已经有十余人应了上前,为的便是展如。

楚月儿等人见伍封下马,也一起下马,向也台施礼。也台忙还礼道:“月公主是楚国公主,楚国是中原第一大国,俺可不敢当。上次月公主的侄子千里迢迢将弦儿送回来,至今族中还津津乐道,都说龙伯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好人。”伍封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他评价,微笑道:“这都是应当做的。”

支离益怔了怔,摇头道:“他们逃不掉的。”伍封与楚月儿对望一眼,心知今日之战不是敌死便是己亡,眼光触及,反而定下心来,戟尖矛头对着支离益,杀气陡升。

只等三爵中牲血注入,赵任二人便可以设誓为盟了。终于三个金爵中都注了半爵牲血,任公子脸上露出了笑意来。这侍卫掉转斗勺,将勺头对着自己,勺柄向在赵任二人这边,小心向金盘中放下去。

伍封早料到她刀剑上的变化,微笑闪身,轻松避开刀剑。不料妙公主格格一笑,底下飞起一脚,向他腿上踢过来。伍封暗吃一惊,没料到妙公主竟然能刀剑夹腿,陡生奇招,想来必是娘亲所授的绝技。他经验丰富,这也难不到他,闪身后退,他身形奇快,倏地闪退在四尺之外,仿佛先前就站在那里一样。

恒善哭道:“父亲!”伍封吃了一惊,忙蹲下去扶,只见子剑双手握着一口短匕,匕身已经尽数插入胸口,鲜血汩汩流出。伍封知道子剑这是以死相托,眼见他眼中尽是热切之意,心下顿软,点头道:“先生放心,晚辈答应便是。”子剑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闭上了眼睛。恒善在一旁低声泣哭,伍封见他模样,知道这父子先前已经商议妥当,是以恒善早知道会有如此结局。

庄战这才知道伍封的神力和绝妙剑术远非自己能比,此刻全力相攻,尽展其剑术。伍封对这套“开山剑法”最为熟识,他自己所创“行天剑术”的许多招式便是来自其中,再加上眼下剑术几至大成,是以庄战的剑术虽好,伍封却毫不在意,只是随手格挡,见庄战剑术之中有暇呲之处,便加以指点。

圉公阳走后,众人用了干粮,休息了一个时辰,趁天黑时改为骑兵,饶道往西,飞马进。巴蜀不用车战,要扮成巴人,非得改用骑兵不可。果见不远处火光明耀,巴人的大营一排儿扎在前面。到了营前,早有巴人喝问,一个巴将应答,商壶执着剑抵在那巴将背后,他虽然向梦王姬学了些巴语,说得却不算太好,是以一路上按伍封之意教好了这巴将,该当如何应答,由于商壶懂一些巴语,巴将又不敢骗他。

过了一会儿,鲍兴回来笑道:“先前那秦使见小卒身上的干粮,脸色都变了,急赶回营。”

梦王姬叹道:“王室蒙乱数次,幽王之乱后,割歧丰之地予秦;王子带之乱,晋文公勤王,割温、原四邑。每次请师,最终所损都是王畿之地,今若再请晋郑之师,又割何地相赐?”

此刻梦王姬正手执三矢,轻轻投出,居然三矢同中,伍封忍不住赞道:“好!”楚月儿等女见伍封来,笑嘻嘻跑了过来。

梦王姬道:“此战梦梦也听说过,不过龙伯以百人对三千死士,又是被人埋伏,却能成功逃脱,算不得失败。”

商壶向刘始瞪眼道:“你说!”

楚月儿点头道:“这也说得是,那日孔子曾说,命为先天,运为后天,命固能影响运,运也能改命。若是全靠天命,便少了志气。”

伍封对董门内部的事倒不怎么感兴趣,道:“尊师要对付在下,居然连董门也解散了。董门威震北地多年,不料因在下而散。”

本来赵氏的座在右手第二席上,赵无恤向晋定公禀告之后,移到了左手第二席,陪坐在伍封的下,好与伍封说话,张孟谈等人坐在其身后。

赵飞羽喜道:“师父在哪里?”

不少臣子脸上显出失望之色,也有人甚为羡慕,田豹手下有三万余户,如今尽由柳下跖所得,加上他原有的一万户,几乎有半个中山便到了柳下跖的手中,群臣怎不妒忌羡慕兼又失望?

招来问道:“小人和平兄还有二百人,却要干些什么?”

伍封与田力颇有交情,道:“好极,一路上正好与田兄说话。”

伍封叹了口气。

伍封笑道:“剑技矛法是用来打架的,斯文了反而不好。大凡武技,名字越凶恶越能吓人,譬如‘开山’、‘刑天’、‘屠龙’等等,说出来便让人心惊,我若将‘刑天剑法’改名为‘绣玉剑法’,自然是斯文了些,但好似太过娘娘腔了吧?”

伍封微笑道:“萑苇能当刺客,石将军如何当不得?”心想:“这件事古怪之极,萑苇是落凤阁的人,理应是计然的手下。她是越人奸细,为何要行刺越王后?”

楚月儿见他神色凝重,问道:“夫君,是否吴都吃紧?”

圉公阳的叫法颇有讲究,声音由小变大,渐渐地越来越响亮,声音长长短短,仿佛有好几匹马跑到近前,大声鸣叫。

王子姑曹怎料到自己如此巧妙凌厉的三箭也被他避过,甚至能仗戟反攻?虽然他自己的大铁戟也在兵车上,但伍封如一头巨鸟恶狠狠扑下来,已来不及拔铁戟相迎,甚或连闪身也来不及了,早吓得面如死灰,奋力将手上铁弓向上格挡。

众人听他说得有理,齐齐点头。

西施笑道:“大将军进城一日便搞得惊天动地,不仅自己威势大张,连大王的金面也因此生辉不少,这是大将军的功劳。”

任公子点头道:“吴王那日在殿上当着众官亲口说过,怎会有假?”

伍封道:“柔儿,这件事怎能怪你?只怪我太过高估了叶公,以为他是个光明磊落之士,谁知他竟会如此!不过,幸亏小阳来报讯,否则我们就算能防得了人,也防不了火,如今正是冬天,风高物燥,失火是常有之事。叶公一心为了楚国,怕是入了魔了。”

田盘埋怨道:“大将军既是吴国伍相国和庆公主之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何连在下也要瞒过?岂非不当在下是朋友?”

伍封让他自去指挥舵手,自己带着楚月儿上了甲板,见小鹿等人正守护着,监视四处海面。

楚月儿道:“仙山究竟如何暂不管它,只是这齐北十八岛都是天生的,要说是仙山也可以吧?”

伍封微微一震,正色道:“此事大有可能,这家伙心高气傲,今日败于我手上,说不定真会产生此念。”

齐平公叹道:“女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譬如说妙儿吧,要是依了寡人的心思,自是让她天天留在身边才好,只是女大不中留,幸好封儿英雄了得,妙儿也十分喜欢。不过仍有些难以遣怀,若非貂儿为寡人解忧,只怕寡人也管不得俗礼,早就到封府去看一看妙儿了。”

妙公主又问道:“渠公买这么多铜干什么?”

玄菟灵微微一笑,跺了一下脚,忽然水中涟漪漾开,水花四溅处,一条雪白的人影从水中跃了出来,手中执着一条四尺长的铜殳,在空中挥了几下,又没入水中,涟漪敛处,再无所踪。

楚月儿脸色微红,道:“公子宿醉未醒,我怎敢走开?”

招来道:“营中有四五百人,不过,小人看谷前有上千人正在大挖陷坑,又在周围埋了无数竹刺,不像普通贼盗所为。”

招来苦笑道:“小人受田逆所使,暗算大将军,事后甚有悔意,想到大将军府上请罪,以免大将军怪在师父头上。”

恒素与子剑一头。

太史朴被齐平公一赞,登时脸上光,兴冲冲地道:“夷人九族各有不同。其中以东屠、高丽、夫余、满饰人数最多,四族占了夷人的大半。玄菟和天鄙在夷人中人数最少,玄菟是夷人中身份最高尊贵的族人,是原莱君之亲属;天鄙却是夷人中身分最低的一族,却最为忠直,是以莱夷一带的齐人喜用天鄙族人为仆佣,忠心不二。东屠、夫余、倭人最为善战,东屠族嗜杀,夫余族好利,倭人族最多勇士。乐浪族善水、高丽族善舞、索家族善渔盐,满饰族善猎。各族中互有征战,是以都有族兵,多者数千,少者数百。”

公冶长叹了口气,道:“天下之礼无有不变者,今日之礼未必是古礼,后人之礼也未必如今日。人之有变,礼亦随之,有何疑哉?”

众人疲累之下,知道明日之大难绝难逃脱,索性不想后事,自行休息。伯鲁等人也变得镇定下来,自去与其姬妾们道别。到了夜间,赵氏父子已将后事安排妥当。

公子高道:“只因宋国生了一件大事,曾派使到齐国来,解释详情,小兄这次便以此为藉口出使。”

小红斥骂道:“你这想法虽不错,这法子委实蠢笨无比,怎不与我先说说,或者能想出个好主意呢?”鲍兴道:“这可不能让你知道,否则连你也掺和进去,龙伯便不好办了。”

伍封听到此处,长叹一声,掀帐进去,小红等人连忙向他施礼,伍封摆手让他们起来,道:“小兴儿,今日可对不住,其实你的心意我怎会不明,奈何军法如山,不得不为。其实我早知道国君会为你求情,才会不许月儿开口,免得别人当我假公济私。”鲍兴笑道:“先前小人未曾细想,此刻也知道了。当初龙伯练步到夷维城,次见到公主、国君之时,小人便跟在旁边,此后时时见到,还多番替国君往夫人处送信,国君为小人求情是可想而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