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入了那林中,一路仔细寻找,走不出百余步,便听见前面有人声传来,伍封和楚月儿耳力甚好,一听便知道是商壶正与人说话。

原来他身怀吐纳奇术,能自行排毒,当年他在灵岩山上中了毒箭,过了许久才将毒排出,如今功力大进,不一会儿功夫,毒性便由毛孔中自行沁出了。

梦王姬点头道:“扶桑虽然比中土落后很多,但民风纯朴,人又坦诚,绝无中土之恶习,夫君在此雄霸一方,未必不是为子孙后代创下不世基业。”庆夫人笑道:“这也说得是。如果扶桑真是如此,我倒愿意在扶桑生活。”楚月儿笑道:“明日我带娘亲四处瞧瞧。”庆夫人点头道:“月儿陪我走走最好。是了,那位东郭子华让封儿承继这六百里,除了诸多原因外,是否还另有所托?只怕所托之事甚难吧?”

伍封想不到他们醉得如此之快,大感愕然。妙公主在一旁奇道:“我酿的这酒不大醉人,怎么他们就醉了?”梦王姬笑道:“他们平生从未饮酒,这是第一次饮,自然易醉。”楚月儿看着扶桑人的面色,笑道:“日后这些扶桑人必定爱酒。”

伍封手里把玩着那枝桃花,想起东郭子华敲室后的那个花园,猜想这花枝必是由花园中桃树上折来。他微笑道:“这虽然是件好事,我可答应不得。一来天子许我娶三妻,我怎能又多娶一个妻子?二来我对董梧心存敬意,他因我而死,我却娶其遗孀,十分不成样子。再者说了,我与东郭子华之间并无情意,怎能如此势利贪其嫁妆?”他向熊奶奶和鱼婆婆看去,先前他们都用中土言语说话,熊婆婆和鱼婆婆自然不懂,正愕然看着他。

伍封看了好一阵,寻思:“原来这不是大虾,而是副地图,莫非这便是扶桑的地形图?这周围的波纹自然是海,原来扶桑是个海上大岛、不,三个大岛组成,我们现在这最大的岛中间处,怪不得一路飘来,月儿说见过两处6地,必是前两个像脚掌的岛了,那大熊下面的细长圈子中间也有波纹,想来是北面的那个大湖。这小鱼之形,是说的鱼部落位置,飞鸟是指飞鸟部落,熊即熊部落,这中间的的红圈自然的大魔城了。”他看那红圈,见有数条细线四下散开,其中一条细线向左延伸,在中间一分为二,一条通往那小鱼处,至到海边,另一条却往下转折,也通到小鱼附近。看来似乎大魔城通往四方的路经,又想:“扶桑人未必懂这些,难道这也是小华所绘?这绘图之技虽不如墨爱细致,却能将岛画成大虾和脚掌,生动有趣,另有其妙。此女高深莫测,看来绝非等闲之辈。”又看了一阵,见这岛上的各种鸟兽大小不同,寻思这中间必有缘由,想的刻得大些的,部落便人口多些,小的人口必小,譬如那头熊比那条鱼大了不少,自是说熊部落的人比鱼部落多。

众人看得心惊,浆手更是奋力挥浆,圉公阳翻入马圈,让战马躺下,按伍封的法子用竹竿将马压住。群鲨闻着血腥越狂暴,四面向木筏围过来,便见几个操浆的铁勇被撞倒在筏上,手上的木浆只剩下半截,原来已经被鲨鱼咬断,幸好人未被咬着,筏上还有少许备用的木浆,铁勇立时操浆补上空位。楚月儿见势不妙,忙将自己和伍封的铁链连在一起,一端系在帆竿上,手执一端,飞身跃于水上,在木筏四周飞旋,笔管长矛不住下刺,将两侧的鲨鱼一连刺死了四五头,这才手扯铁链回到筏上。群鲨自然向死鲨围过去,这么耽搁一会儿,木筏两边的鲨鱼便离得远了些。

次日伍封与姬克起身时,玄菟灵也带着他的遁者告辞,叮嘱珍重自不必说,伍封看着玄菟灵一众走远后,这才登车,与姬克并车而行。

也台又道:“昨日犬子胡闹,险些生祸,幸得龙伯阻止,治伤相劝,又予以厚赐,真是天大的恩德。若是他们之间有个死伤,或是族人自相残杀,俺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昨日俺已经将这两个畜牲大大责骂,正寻思明日动身,亲自去拜访龙伯。”伍封怕胡人因此觉得有失脸面,笑道:“令郎一时意气,只是小小的争执比试,倒不会生出什么祸事来。只是在下一时莽撞,强要解劝。令郎与内侄庄战既是熟人,在下送些微薄之礼,也是应该的。”

伍封正想起身,不料那蛇头又游了回来,向伍封头顶上叮过来,同时又听圆盾在戟身上划响,利风直逼握戟的双手。正危机时,便听耳旁风响,一根细矛由面前掠过,将蛇剑的剑头荡了开去。伍封手腕急转,大戟翻压,将圆盾向下压去,同时滚落下马,这一招虽然无甚破敌效用,却避过了被圆盾斩断手腕之厄。

伍封长这么大,礼事见过不少,今日所见略简约些,却也是合乎礼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牲血极腥。耳边听劲风猎猎,将土台四周的小旗吹得“噼驳”直响。

伍封赞道:“公主很有道理,这几天我们便这么做,否则将山中一射而空,天子真要狩猎时,岂非无物可猎?”梦王姬笑道:“一年多前,王兄将猎场范围收窄,我怕猎物少了,让人放了三百余对兔子在场中,想不到现在竟变出有这么多。”冬雪道:“王姬说得是,兔子繁殖最快,若不常射,只怕再过两三年,这北邙山便变得光秃秃的,全是兔洞。”伍封哈哈大笑,道:“我们先用饭吧,略休息一阵再射。”

子剑一生好名,想不到为了其女儿女婿,竟然甘心自杀。伍封长叹一声,安慰了恒善几句,走出船舱,将商壶叫上来小声吩咐。商壶带着铁勇将子剑尸体抬出来,在附近觅一善地埋葬。众人忙了好一阵,各自上车,恒善夹在车中,将小孩儿怀中用大帛盖着,旁人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就连商壶也不知道恒善怀中有个小孩。一众人簇拥回城。到城门时,那门将果然还等着,将城门大开,伍封与门将说了几句话,一行人这才回府。

庄战道:“老商对生死浑不在意,这真是少见。”伍封笑道:“他是个浑人,豁达大度,颇近于道,不可以寻常眼光瞧他。小战,我看你这剑与众不同,拿来我瞧瞧。”

这巴将大声说话,意思是秦国和巴蜀联军大获全胜,已经杀了秦世子,眼下巴军引着秦军大举而下,助巴人伐楚,巴王子关心战事,特地先赶了来报讯。

下午哨探来报,说蜀人大军尽数退走,走得一个不留,伍封闻言甚喜。

众人想想也是,摇头叹息。

伍封又奇道:“原来令孙是王姬的徒儿。在下好些天未去过大典之府了,为何会关闭了呢?”

伍封道:“第二败是在吴国时,吴越二王议和,却中了越王勾践和范蠡文种之谋,那一战是从头到尾都出错,凶险之极。幸好侥幸擒了越王勾践为质,才算逃过大难。”

伍封奇道:“老商会哪些地方的说话口音?”

伍封道:“所以孔子说‘知其不可而为之’,不语怪力乱神,便是因此。”

伍封吃了一惊,道:“莫非董门中人要谋反不成?”

赵无恤脸上被智瑶用斗勺所击的伤已经愈合,不过留下了一点浅浅的伤痕,不仔细瞧还看不出来。伍封见那新稚穆子不过是个小童,居然能陪赵无恤入宫,还与张孟谈、高赫等人并肩列座,大感好奇,向新稚穆子打量了几眼。

赵飞羽淡淡地道:“他有事求你,自然对你好了,你能不计前仇,在吴国帮他,也是相互利用。不过我想不到你最后还会与他交朋友。”

这时,侍卫领了招来、招怀兄弟上殿,那招怀身材瘦小,果然天生腿疾,行走不便。

田燕儿奇道:“明知道桓魋营中有埋伏,还去偷营?”

临近巳时,伍封等人才动身出,行了好一阵,伍封在车上回头看时,还见田恒父子远远地招手。

任公子吃惊道:“怪不得,在下心中寻思,就算龙伯架子再大,也不致于连一个招呼也不大,便想,若非是龙伯并未现我的大舟,便是误会这艘大舟是要对你们不利,不敢停下来。”

妙公主也笑道:“哪有你这种改名法子的?”

伯嚭自然知道他没那么好心,真会来探望伯乙,不过他既然说了对儿子无恶意,便放了心,点头道:“那刺客竟敢要刺杀越王后,当真是岂有此理!”

伍封叹了口气,道:“越王勾践果然厉害,在笠泽两岸对峙列阵不到一月便觉得有异,便巧施妙计,大王连连中计,从昨晚到今日,吴越一连三战,吴军三次败北,王子地、王孙雄和胥门巢战死,吴军现退守吴都,闭门自守。”

圉公阳叹道:“公子说得是,叶公的军令的确严得很,看来小人这法子不行。”

只听“喀喇”一声,铁弓应手而折,弓弦弹动,将姑曹的铜盔刮得飞起,头也被弓弦割断了大片,四下里飞散。王子姑曹虽然力大过人,毕竟比伍封要差得多了,当不起这一撞之力,“嗵”地一声坐倒在车内,也幸亏他坐倒在车,否则伍封这一戟便劈在了他的头上。

王子地手握着铜爵,叹道:“小侄有个疑问,一直想问一问王叔,又恐王叔不愿意答理。”

这时宫女奉上了酒肴,众人饮了些酒,夫差细细打量伍封的一众姬妾,脸上既有惊讶之色,又有羡慕之情,惊叹道:“王弟眼力了得,这一众姬妾都是少见的美人哩!”

伍封苦笑道:“这荣誉不要也罢了,在下的几位夫人姬妾都是美艳过人,若被吴王瞧在眼中,在下岂不是时时提心吊胆?”

妙公主道:“夫君,干脆我们此时便杀出去。”

鲍息道:“兄弟可瘦了一些,过去的事不要想得太多。”

伍封带着楚月儿到船上各处去看,只见上面的船舱前面是一个较大的舱,其后面的船舱中分为二。

乐浪乘笑道:“公主,那仙岛离齐国可远了,海上东行怕有两三个月,是我们祖上一次因劲风吹刮,在海上飘流数月而至,幸亏舟上淡水较多,天上又下雨,虽是如此也几乎渴饿而死,那岛上有山溪淡水和淡水湖,到了岛上才保住了性命。”

平启问道:“柔姑娘前次与颜不疑交手是在何时?”

众人笑了一会儿,田貂儿忽地叹了口气,道:“大将军,前些时赵鞅派了个叫赵孟谈的人来,与家父商订无恤和燕儿的婚事,已订在明年十月。”

庆夫人笑道:“这是我让他买下的,共有十七条铜栅,重八余万斤。我们将其中一条熔后制成长短之兵出售,获利百倍以上。以前我们在齐国并无邑地,封儿是是最会花费的,若非此铜栅,怎好生计?”

玄菟灵又道:“是以人之于世,许多事情并非不能,而是不知其能。水有其柔、金有其刚、火有其炽、木有其生化之道、土有其滋润隐藏之法,人若能善用之,化身如水、金、火、木、土,便叫着‘合’了。不过我所说的这个‘合’,细数起来仍是‘借’,真正的‘合’应该是老子才懂。”

伍封顺手搂住了她,道:“昨日好似在公主和迟迟身上钻了一回,被你躲过了,今日好像应该略作补偿吧?”

倭人武悚然道:“大将军言之有理。我们倭人族仅四千多户,九族之中仅比玄菟族和天鄙族多一些人,但他族始终不敢对倭人不敬,便因为我们族中有八百勇士和二千能战的精兵,尤其是我族中八百勇士一向被视为夷兵之冠,熟悉骑射、车战和水战,以一当十,谁也不敢轻视。”

伍封这才知道那日招来与田逆的兵士暗算他,其实是招来瞒着子剑而为。子剑后来诸般掩饰,却不说明实情,自然是为了保护招来。想想子剑素来护短的性格,也猜得出他定是如此了。

恒素点头道:“妾身与夫君、相国也议过此事,知道绝非强人所为,只猜不出夫君与谁人有如此之大的仇口,以致凶手非要杀他不可。”

伍封心道:“这太史朴学识多半渊博得很,暇时找他聊聊,定能大长见识。”

那孝子对这公冶先生甚是尊敬,归队后将其叔公敛驷请了来。

伍封与妙公主、楚月儿坐在帐外铜车上,只见月光如镜,将敌我两方照得极亮,伍封正寻思如何劝二女明日随众女先走,妙公主指着天上的月亮道:“封哥哥,你说这月亮之中,隐隐约约的黑影是些什么?”

伍封见众人提及舅舅的往事,心为之往,眼现凄迷之色,心道:“怪不得公子高和子剑对舅舅如此佩服,原来如此。看在舅舅份上,日后便不再与他为难了。”

田恒见他神色有异,问道:“封大夫又想起了什么?”

妙公主奇道:“这就有些古怪了,御者理应站在车上执缰,哪有御者如此坐法的?”

伍封自然听得出子剑是故意激起朱平漫对他的敌意,心道:“你是一派宗师,要替儿子报仇,直接向我挑战便是,何必用这种手段?”本来他对子剑心怀尊敬,此刻立生鄙夷之感。

越军主将被擒,更是惊乱,伍封等人一路追杀,直追到林营城外,见城上箭如雨下,这才退走。回到先前埋伏之地,只见林中火光渐弱,一片矮林烧了大半,里面传出焦焦臭之气。伍封各自取回了长兵器,再到林后看时,只见十余乘战车卡在陷坑,战马被战车拉扯着,嘶鸣不已,陷坑中也有不少越军的尸体。众人收拾完好的战车,将战马缰绳解开。又收拾战场,将受伤和越军士卒都裹好伤,再捆绑起来,约有一百余人。众人这才由伍封引着,另迁驻地,穿了好些山林,到一个山凹处歇下来,此时已经快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