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有好几个月未见赵悦、蒙猎、乐浪乘和天鄙虎了,十分高兴,与他们好一阵打趣,又将圉公阳和庖丁刀向众人引见。

伍封在舟上静养了三天,伤口早已愈合,除非是与颜不疑这种高手比剑,否则也不会挣破伤口。他一路饶道海上,便是为了借舟楫养伤,又不会耽搁路程。

伍封哈哈大笑,从铜车上拔出大铜戟来,道:“姑曹,你也要小心,为叔这件‘兵器’多半会寻隙反击。”

伍封心道:“你邀我前来,未必有何好意。”笑吟吟地随着王子地入了东侧一个极精致的房中,甫一入房,便微微吃了一惊。

众人都惊于西施之美,伍封暗道:“人都说这位西施是天下第一的美女,果然。”西施与伍封身边的众女相比,虽然美色未必胜过楚月儿,但却多了一种令男人见则心动的妖冶之气,比诸妙公主多了一份温柔妩媚,与其他众女相比,又有一种成熟女人的宛娈娇慵。

任公子道:“我们在齐吴上下活动,大出金帛,吴王派一子为质,将大将军换来,这也是名正言顺。”

伍封心道:“原来你也是宫中寺人。”

伍封等人乘着车,倭人勇士骑马紧随,出了莱夷之境,骑兵才改为步行,每日行军百里,一路兼程,不到十日便到了临淄城外。

楚月儿叹道:“大头这么去做当真凶险得紧。”

伍封笑道:“那个‘海上龙王’徐乘近日有何动静?”

田燕儿道:“怪不得我跟在大将军马后,总觉敌人都是庸手,能够所向披靡,原来厉害的对手已先被大将军对付了。”

齐平公与田貂儿并坐在后殿,自新春之后,天已渐暖,如今殿中虽然生火,却也无须再着狐裘了。

吴舟仔细看着这五龙之湾,道:“公子,小人有个主意,不如借二山之势,在水中建一栅门,横于左右二山之间,这左右二山便如两道城墙,岂非将主城北面之隘直延入海?”

伍封骇然良久,道:“怪不得柳下跖说‘大漠之狼’朱平漫连支离益一招也接不了,原来他真的这么厉害!”

楚月儿道:“他们今日老是缠着我,要学矛法。”

伍封摇了摇手,道:“此年官爷族中之事,官爷心中定有所盘算,也无须我们多口,如今龙头多半在查证事情。”

子剑道:“大将军之舅氏原来是王子庆忌,恒某倒是意想不到。恒某本是越人,少年从军,被吴军所获,本要被斩,幸好令舅见恒某有些胆色,收为亲随,偶尔还指点恒某剑术,令舅被害之后,恒某才到了齐国,不料能混出一点点名堂来,说起来全靠令舅的恩德了。早知如此,恒某怎会与大将军为难?思之汗颜。”

伍封走回席上坐下来,微笑道:“子剑先生,在下这几招功夫,是否有些眼熟呢?”

伍封心道:“这个田政竟敢公然与乃兄对着来,是何道理?”忽想:“虽然田盘的官位高过田政不少,但田恒至今还未立嗣,他只有这两个儿子,若要立嗣,定是田盘与田政二者其一。田政如此公然对田盘驳辩,那是大大地不给面子,多半是为了故意削弱田盘的威望罢。”

高柴道:“夫子重礼,如今有弟子丧毁,有大哭之俗,封大夫若同上门去,恐怕惊了封大夫。在下先去报丧,再禀告封大夫来访之事,封大夫慢慢而来。”

伍封愕然,不料这柳下跖竟会给他们一晚休息,行事果然与众不同。

赵悦在一旁叹道:“臂是他自己的,断了便罢了,他妻子又是何辜呢?这人的冷酷绝情,恐怕天下少有罢!”

田恒正色道:“封大夫天生将才,委实是齐国之福!”叹了口气,道:“今日之险是本相平生未遇,若非封大夫奋不顾身,以身相蔽,本相早已死在乱箭之下!封大夫为救本相而负伤,此救命之德,本相绝不会忘记!”

伍封问道:“小宁儿,你们造的就是这车?”

那招来看着伍封腰间的“映月”,眼露羡慕之色,道:“封大夫……”,伍封拍了拍腰间的宝剑,豪气陡生,笑道:“便随二位去问剑别馆吧!”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子剑要找我的麻烦,便在他身上试一试这‘映月’的厉害吧!”

妙公主将小嘴凑到他耳边,细声道:“如果你喜欢,我天天穿新衣服给你看。”

齐平公道:“你是何人?见寡人何事?”

被离见街上乱哄哄的,这些兵士七手八脚地阻住了去路,索性退到一边的一座大宅子门边,静候这些兵士做完公干,好让出路来。信步走到门边,抬头向大门之上看了看,只见这大宅子墙高门厚,显得气派不凡,以被离所见,连许多大夫贵族的门第也未必有这般气势,门上一个巨大的黄灿灿的铜牌上镶着四个大字:“渠公之宅”。

齐简公皱眉道:“连被离这个外人,来齐国数日,便已经猜到我们要对付田氏,田常莫非会想不到?”阚止道:“若说田恒猜不到,那自是太轻视了他。不过,田恒虽猜到国君和微臣要对付他,却料不到臣下究竟有多少势力。以他看来,在临淄城中,以他的势力,就算国君宫中兵卒尽出,加上臣下府中的一千多人,又如何能够与他抗手?即便是国、高、鲍三家的人算起来,也不足二千人,怎敌田恒堂弟田逆的一万临淄城守兵?他一向轻视我们,又怎会小心防备?臣下请来的代地三十六刺客,个个都是董梧的门下弟子,剑术了得,只要能刺杀田逆,臣下便可顺利接掌临淄的城守兵卒,即便是刺杀失败,我埋伏在城外的三千死士,足以牵制田逆。何况我们还有大盗柳下跖手下的两千骑兵,可算是一支极厉害的奇兵。田恒怎么也想不到,大盗柳下跖竟已经悄悄来到临淄城外了罢!”

伍封笑道:“今日在下杀的只是刺客,至于石番其它的身份,在下并不在意,一阵在下自会提着石番的级去见大王,大王怪罪下来,由在下一力承担,不干太宰事,太宰若是看不过眼去,大可以拔剑阻止,在下自然不会伤了太宰,不过王子姑曹面前,太宰便好说话了。”

伯嚭心中一凛,心道:“你想骗我动手,正好杀我为你父报仇,到时候再说我与刺客是一党,眼下大王正倚你甚重,我万万不能上这个当?”他虽然自负剑术高明,但见过伍封的本事后,知道自己非其敌手,忙摇头道:“龙伯说笑了,本太宰一把年纪,怎能学少年人逞血气之勇?”

他们二人的说话,石番尽数听在耳内,脸色大变,心道:“原来这人今日不惜与太宰公然翻脸,定要存心杀我!”

小鹿见他仍不取兵器出来,也不在意,手上使力,刀法愈见快捷,“嗤”的一声,石番头上的铜冠被他一刀扫落。

石番眼见再等片刻,必会被小鹿一刀劈死,暴退七八步,扬手从身后拔出了铜殳,顺手向小鹿刀上砸去。

小鹿笑道:“好!”刀法展开,比先前竟凌厉数倍,连伯嚭也看得大吃一惊,不料伍封这一个徒弟竟然如此了得,刀法委实惊人。

石番虽然自负力大,才七八招之间,铜殳便被小鹿砸飞,圉公阳顺手扔了一口剑过去,石番兵器脱手,自大感惶恐,见铜剑飞来,顺手接住,又与小鹿战在一起,此刻他被小鹿的刀法所迫,心胆已寒,只是一力接拼,浑忘了是否还有刺客的嫌疑。

石番才使得几招,圉公阳大笑道:“石番果然是刺客,先前行刺越王后之时,正是使的这种剑法。”

伍封看了一阵,见石番的剑法其实也不弱,是东屠奔那一路,诡秘阴狠,显是伯嚭那一门的剑术。

伍封扭头看着伯嚭,笑道:“石番的剑术与太宰是一路,与太宰的关系大有奥妙,这行刺之事……”,伯嚭素来老奸剧滑,暗道:“这人莫非想随口攀诬,把我与刺客当成一伙?哼,我怎会上他的当?”

他是玩弄权诈的老手,笑道:“石番是大王的亲随,本太宰曾教过他的剑术,不过那是为了大王的安危,我与他倒无深交。不过,单看几招剑法,便说他是刺客,是否有些太过牵强了?”

伍封笑道:“在下自不会冤枉了他,不过听说越王后也识得一些剑术,石番的剑法定瞒不过她的眼睛。何况在下的小徒和小刀、小阳几个人眼力都不太差,他们说石番是刺客,那是从剑法中看出了的。石番的这门剑法出自太宰一门,若不是他又能是谁?太宰若是怕冤枉了他,不如在下从大王处领一道旨意,从剑法上着手,仔细地查一查,想来也是可以的。”

伯嚭吃了一惊,心道:“你若领了一道旨意,要下手查时,我们伯氏一门自然便成了你的俎上鱼肉,哪有好的?我们都用一门剑法,岂不被你搞得鸡犬不宁?”

他眼珠急转,忙道:“本太宰怎会信不过龙伯?既然龙伯说石番是刺客,想来所言非虚。哼,这人身为大王的车右,居然要行刺越王后,多半是受人指使,想破坏吴越的和议。既然这件事落在龙伯手上,龙伯尽管放手去办,本太宰也不好多问。”

他口中“哈哈”笑着,下了马车,与伯乙带着人入府,紧闭了大门,以示不理会伍封与石番之间的事,其实他心中却另有主意,甫入府中,便派人从后门而出,向吴王夫差和王子姑曹报讯。

伍封见这人入府不出,自然知道他心内另有所想,暗暗摇头。此刻小鹿已将那套“大梦十三刀”施展得淋漓尽至,石番怎是他的敌手?不出十招,手中的剑便又被小鹿砸飞,小鹿跨上一步,大喝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刀,石番只觉刀气渗人,一连退出了十余步,被小鹿一刀劈下,再也躲避不及,只见刀光大炽,刀锋离他头顶约三寸,被小鹿硬生生异凝住刀势,刀尖缓缓下移,指着石番的嗓间,火把之下,刀光将石番的脸印得碧红不定。

伍封笑道:“石番,你与越王后无怨无仇,又非朝中大将,犯不上黉夜行刺,想来背后有人指使。你若能说出来,我便饶你一命。是否只是想帮助萑苇呢?”

石番“嘿”了一声,缓缓道:“要杀就杀,又何必多问?既然苇儿已死,小人便去陪她算了。”忽地和身向前一撞,小鹿吃了一惊,连退三步,仍被石番撞在了刀尖上,直刺入嗓间。

小鹿不料他如此勇悍,不顾生死,大吃了一惊,急忙拔出了刀,正见鲜血狂喷,石番倒在地上,眼见是不活了。

伍封叹气道:“这人与白胜手下的石乞性子相似,虽不忠于王室,却仍算得上是忠心护主。”

楚月儿惊道:“夫君不说,月儿还未想起来,当日白胜大哥在舟上曾经说过,石乞真有个兄弟在吴国为官,只怕便是他哩!”

伍封叹道:“这二人性格倔强之极,不识权变,除非是隐居于野,否则在这世上准会吃亏。”见小鹿满脸沮丧,笑道:“小鹿儿不必在意,这人自要求死,怪你不得。何况他死了也好,否则他万一真供出了主谋之人,说不好是个极难措手的家伙,我们反而会进退两难。”

石番是王子姑曹一党,众人都猜这主谋之人多半于王子姑曹有关,若是石番将此人供了出来,那是吴王夫差之子,伍封也不好处置,只好就此作罢。

伍封道:“不管他是否石乞的兄弟,看在石乞和王子姑曹面上,这石番的级便不必割了,小阳,你派人去买幅棺柩,将石番和萑苇敛葬。”

圉公阳自去办事,伍封又派人去禀报越王后和范蠡、陈音,说是刺客已经授,自己带了众人回府。

等圉公阳将石番和萑苇的棺柩抬回来时,伍封正让蝉衣为他们备丧,那日将条桑的尸运来,也是由她敛葬。

伍封正拟入宫见夫差,小鹿和鲍兴匆匆跑过来,小鹿道:“师父,大军围府!”

伍封不惊反奇,问道:“谁敢带军围我这龙伯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