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封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这雪鹿皮毫不沾水,出水片刻便自然干了,伍封也懒得脱下来,将外衣穿在水靠之上,走出帐吩咐就在水城用饭,亲卫军通知了龙城大营,过了半个时辰,便有军士将饭送了来,赵悦和蒙猎二人也带着乐浪乘、索家鱼、满饰基、天鄙虎四人一起过来,陪伍封吃饭。

叶柔点了点头,笑道:“那我就与月儿一样跟在公子身后算了。”

伍封见她一心为自己打算,甚是感动,道:“月儿有不少族人,不过她姊妹二人被族人送出来为婢,对族中无甚牵恋。不过她的族人不少,未必都是趋炎附势之徒,我这便派人到楚国寻觅月儿的族人,这选拔人才之事平兄他们可不擅长,非渠公亲自出马不可。”

蒙猎甚喜此地,问道:“此处叫什么名字?”

伍封吃了一惊。

妙公主与迟迟自告奋勇前去安排。

楚月儿也道:“我看这些盗贼的身手平平,怎能轻易得手?”

田盘道:“在下能为田氏之嗣,多亏了大将军加以援手,在下永感大德。”

伍封与楚月儿一起将子剑和恒素引进后室,妙公主和鲍夫人便在堂上等那些医人。

田政却大摇其头,道:“莱夷之民,分为玄菟、乐浪、高丽、满饰、夫余、索家、东屠、倭人、天鄙九支,右司马可知乱者为谁?若是尽数剿讨,恐怕所有夷民都会执矛相抗,如今夷民已过十万户,每户出一人为卒,不要说你区区百乘不保,万一激得他们倒戈西向,直奔临淄,后果大是堪虞哩!以微臣之见,不如以抚为主。”

妙公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口中咕咕咙咙道:“哼,这人定是恼我将剑姬要了去,坏了他的好事!”也不再提出异议。

伍封冷笑道:“可见你不知其中的分别,其余的不说,单说齐国。齐国虽然田氏权倾一时,但齐民却视田氏为民之父母。是以窃齐国柄,虽然有不是之处,但只要造福于民,便说不上卑鄙了。你柳下跖的骑兵祸乱天下,所到之处,人人戟指痛骂,可见其中大有不同。依你所言,这大周天下也是从商王手上窃来的?”

田力在一旁道:“那要离剑术很厉害么?”

田恒叹道:“今日若非封大夫大展神威,恐怕我们无一人能够生还哩!”

鲍兴笑道:“是了,这位姊姊必定是月儿姑娘了。”顺手扯了扯小红的衣袖,小红才站起身来,向伍封等人施礼后走开。

伍封惭愧道:“得范大夫如此抬爱,在下何以得报?”

妙公主脱了宫衣,换了一身葱绿色的衣裙出来。

齐平公忙道:“快着他进来!”

走了一会,转了个弯,便见前面乱糟糟的,数十兵士正在忙碌。

齐简公脸色大变,阚止沉声道:“你……,莫非你已经投靠了田恒?”被离摇了摇头,道:“外臣本非齐人,又何必投靠于他?只是我在齐国三日,便已知道田氏势大,恐怕难以扳倒。国君万万不可小视了他,如今田恒军权在握,单是他的二千八百门客,便足以在临淄城之中搅个天翻地覆,何况田氏在齐民中名声颇佳,甚得齐人之心。卦辞是死的,人是活的,吉凶之变,世人难测,依外臣看来,国君不如暂且忍耐,田氏虽然跋扈,毕竟不敢对国君如何,国君只须招纳贤才,暗中培殖势力,未必不能除掉田氏。如今之计,务要谨慎才是!”齐简公脸上阴晴不定,点了点头。

伍封笑道:“非是敢有意欺瞒,在下怕多惹麻烦,反误了国事。”

鲍息道:“兄弟可瘦了一些,过去的事不要想得太多。”

伍封点头道:“大哥教训得是,大哥之孙也快要出世了吧?”

鲍息笑道:“就在这一两个月吧。”

众人向齐平公施礼之后,坐了下来。

田盘埋怨道:“大将军既是吴国伍相国和庆公主之子,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为何连在下也要瞒过?岂非不当在下是朋友?”

伍封歉然道:“伯嚭先后派了数批刺客来对付在下,都被在下悄悄解决了。也是在下太过谨慎了些,怕给齐国惹祸,是以未敢说出来。”

田恒笑道:“不要说伯嚭,就连吴王夫差也算不了什么。若不是担心越国,本相早想劝国君助越灭吴了。”

田盘道:“越王勾践有晋文公手下一般的人材,又有楚庄王的雄才大略,若是灭了吴国,必会北上齐鲁争霸天下,是以朝中上下商议多日,想反过来相助吴国。”

齐平公点头道:“救吴等于为齐国立了一道屏障,正该如此。”

伍封忙道:“此事在下另有想法,齐国无论如何,不要公然派兵助吴抗越。”

众人都大为诧异,田恒奇道:“大将军不是记吴王夫差的仇吧?”

伍封摇头道:“先父一生为吴,家母又是吴国的公主,在下怎也不会坐视吴国被越国侵害。不过,当下之势,全在于夫差身上。如果夫差仍如以往,不要说齐国,就是神仙也救他不得。如果齐国公然助吴,一旦不敌越人,齐国必被战祸,成为死敌。”

田恒道:“如果不助吴国,越人灭吴之后,并吴越二国之力,覆地近两千里,便成了齐国的心腹大患。如果我们暗助吴国,仍是瞒不过越人,迟早会被兵祸。是以公然相助和暗中相助,无甚分别。朝中上下这些日争论不休,全在于这后果难料。”

伍封笑道:“表面看起来虽无分别,但对越人来说是有分别的。如果我们公然助吴,一旦吴国灭了,越人自会找齐国开战,胜负难以预计。如果我们用另外的办法,名正言顺又暗助了吴国,越人也会向齐国开战,不过到那时候,越人就未必能胜了。”

众人都有些不解,未知其中的分别在那里。

伍封问鲍息道:“大哥,齐、吴、越三国之兵,孰者精强?”

鲍息沉吟道:“若以士卒而论,齐兵身高力大,军中又重技击,一名士卒与一名吴越士卒相较则必胜;吴卒善兵法,一伍吴卒必胜过一伍齐卒或越卒;越兵力最弱,但装备精良,一队越兵必胜一队齐兵或吴兵。是以两军作战,不论主将的兵法,吴越士卒人数相当的话,胜者必是越兵。吴兵与齐兵曾有过艾陵之战,齐兵瞠乎其后。”

众人见他分析得甚是清楚,无不佩服。田恒和田盘不住地点头,田盘道:“越人可怕也就在此。”

伍封道:“以一对一,越卒最弱,为何越军反会最强?吴军装备比越人相差不会太多哩!”

鲍息叹道:“吴越之间仇深似海,吴国灭越,以其王为奴,后来才许其复国,是以越人上下齐心,均以为耻,是以士气旺盛之极。夫战,勇气也,士气旺者必胜。”

伍封道:“越兵之强,这并不是兵精过吴,而是国仇家恨所使,因而士气旺盛。越兵与齐兵交战,则大不相同。如果齐军公然助吴,仍为所败,一来齐兵新败,又是自己招来的祸端,士气必弱,二来越人会视齐人为仇,士气旺盛,他们大举攻齐,我军以弱对旺,就算孙武在世,也难以获胜。”

田恒点头道:“如果只是暗助吴国,又有何不同?”

伍封道:“如果齐兵不动,我们只是暗助吴国,那么越人上下便不会视齐为仇。越王勾践若是攻齐,反会被越人认为他好大喜功,多生事端,令得将士灭吴之后仍不能与家人团聚,军中生怨。同时越国无端端攻齐,必惹齐人之怒,齐卒每一人均胜过越卒,所欠只是勇气而已。若是家国被侵,自然是愤起抗之,必将越人打得大败。”

齐平公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封儿言之有理。”

田恒点头道:“怪不得大将军能一举将莱夷海6诸盗尽数剿灭,果然是精通兵法。齐国助吴是必然之势,只是当如何暗助吴国呢?”

伍封道:“这就要吴人自己找上门来了,我们若跑上去说:‘嘿,你们吴国不行了,让我齐国来帮你吧!’以吴王夫差的性子,必会以之为耻,反而麻烦。如今吴王夫差新认了个儿子,叫作王子不疑,其实就是那颜不疑了。”

众人不知此事,大为吃惊,伍封将颜不疑的来历向他们略略说过,众人骇然之余,又觉得可笑。

伍封道:“颜不疑和任公子前不久亲到莱夷,向我示好,请在下借先父名头入吴相助,以对抗越国,在下虽然也想助吴,但未向国君和相国禀告,是以未曾答应下来。”

田恒笑道:“大将军如今这身份,反倒是件好事了。吴人上来求援,两国修好之主动必在于我们之手了。”

伍封点头道:“在下虽然想助吴,但不想让齐国惹祸,是以不能带齐兵去,以免为了我们伍氏的家事而牵动了齐国,否则在下怎对得住齐国君臣百姓?”

齐平公不住地点头,道:“封儿想得极为周到。”

鲍息皱眉道:“如此一来,兄弟岂非要长留吴国?”

伍封道:“不会的,助吴实则助齐,但也要看看事情是否可为,若夫差实在不成器,便只能罢手了。兄弟此去未必能成功,但只要能将越国灭吴之期拖上数年,对齐国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田盘道:“大将军言之有理。”

伍封又道:“不过以在下之见,就算夫差死了,吴事也未必能为。吴国迟早要灭于越国之手,越国日强,兵锋必指齐鲁楚国,但楚国势大,眼下楚王又是越女之子,与勾践又亲。那么越国所惹的便是齐鲁,也就是说,齐越之间早晚要有一场战事,这是难以避免的。我们若多出数年时间准备,便有可能将越国打得大败,令他们再无北上之念。”

田恒道:“大将军原来是先知先觉之士,早知如此,我们朝中上下也不用争执这么多天了。”

齐平公道:“不如封儿便去助吴抗越,稍有成功便回来,千万不要长留吴国,相国,你看这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