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虽说人们对遁世隐修不足为奇,这类事例如前所述,在各个城市当中也的确司空见惯巴黎这类专为祈祷上帝进行忏悔的小屋子就相当多,差不多全有人居住真的,教士们处心积虑,不让这类小屋子空着,如果空着,那就意味着信徒们的热情冷却了,因此一旦没有忏悔的人,便把麻风病人关进去除了河滩广场那间小屋之外,鹰山还有一间小屋,圣婴公墓的墓穴里还有一间,另一间已搞不懂在什么地方了,我想也许在克利雄府邸吧还有好些在其他许多地方,由于其建筑已经湮没,只能在传说中才能找到其痕迹大学城也有其隐修所,就在圣日芮维埃芙山上,住着中世纪一个像约伯那样的人,每天在一道水槽深处的粪堆上唱着忏悔的诗,唱完了又从头开始,夜间唱得更响亮,就这样唱了整整三十年到了今天,考古学家走进了能言井街,感觉还能听见他的歌声呢!

但是,法庭没有等他就开庭了他那班管刑事诉讼民事诉讼和特别诉讼的副长官们,照例代他干了起来自从早上八点起,小堡的昂巴法庭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在一道坚实的橡木栅栏和一堵墙壁中间,挤压着几十个男女市民,从心旷神怡,旁听司法长官大人的副手以及小堡法庭预审法官弗洛里昂巴伯迪安老爷对民事和刑事案件有点颠三倒四和随随便便的判决,这的确是五花八门让人愉悦的一出好戏

最后才写出书来传统滋生象征,反面被象征淹没了,这好像树干被树叶渐渐遮住一样所有这一切为人类所崇奉的象征,随着岁月的变迁,愈来愈繁多,愈来愈增加,愈来愈交错,越来愈复杂,早期的纪念物再也没法容纳了,遂从四面八方泛溢开来早期的那种纪念物勉强还能表达原始传统,由于原始传统如同其纪念物一样,纯朴,简单,匍匐在地面上象征需要在建筑物上得到充分展这样,建筑艺术随着人类思想的展而突飞猛进,变成千千臂的巨人,用一种永不磨灭看得见,摸得着的形式,把这整个飘忽不定的象征主义全固定下来当力量的化身代达洛斯忙着测量,正当智慧的奥尔浦斯放声歌唱一样,此时作为字母的支柱,作为音节的拱廊,作为单词的金字塔,在几何规则和诗律的双重作用下,都活动起来了,聚集组合交融升降在地面上层层重叠层层迭起高入云霄,直到在某一时代总观念的授意下,写出了那些令人叹止的奇书,就是座座奇妙的建筑物:埃克林加塔,埃及的朗塞伊翁陵墓,所罗门的神庙

于是,医生和副主教就寒暄起来了按照当时的习俗,这是学者们交谈之前相互恭维的开场白,并不影响他们在亲亲热热气氛中彼此互相憎恨话说回来,时到今日依然如此,随便哪个学者恭维起另个学者来,还不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

不论是对还是错,起码人们是这样设想的

再说,不仅他的躯体似乎已经按照主教堂的模样溶入其中了,且他的灵魂也是如此这个灵魂是怎样的状态呢?它在这种包包扎扎下,在这种粗野的生活当中,到底形成了怎样的皱褶,构成了什么样的形状,这是难以捉摸的卡齐莫多天生独眼,驼背,跛足克洛德弗罗洛以太大的耐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教会他说话然而,厄运却始终紧随着这可怜的弃婴圣母院的打钟人十四岁时又得了一个残疾,钟声震破了他的耳膜,他聋了,这下子他的残缺可就一应俱全了造化本来为他向客观世界敞开着的唯一门户,从此永远不给他一丝缝隙了

于是,他倾其全部的热情去爱他的小约翰,这种热情已经十分深沉专注了这个孱弱的可怜的小人儿,头金黄眉清目秀,鬈曲,脸蛋红润,这个孤儿除了另个孤儿的照顾,别无依靠,这叫克洛德打从心底里为之激动不已既然他秉性严肃而爱思考,就满怀无限的同情心,开始考虑如何抚养约翰了他对小弟弟关怀备至,全心全意照顾,好象这小弟弟是个一碰就破的宝贝疙瘩似的对小家伙来说,他不仅是大哥,而且成了母亲

这是一只不成形的猴子戈榭尔说道

这个几何平面图至今仍依稀可辨

还有,我们一走进教堂的内部,都不由要问:圣克里斯朵夫巨像是谁推倒的?这座巨像在一切塑像中是有口皆碑的,正如司法宫大厅在一切大厅中斯特拉斯堡的尖塔在一切钟楼中都是令人交口称誉一样的还有前后殿堂昔日充满各个圆柱之间的无数雕像,或跪,或站,或骑马,有男,有女,有儿童,还有国王主教卫士,石雕的,大理石刻的,金的,银的,铜的,甚至蜡制的,所有这一切,把它们粗暴地统统拆毁是谁呢?当然不是时间

我们的哲学家愣住了,目光呆滞,看看山羊,瞅瞅少女

瞧这样子这个也会说话;格兰古瓦说道

他们也被吓得一哄而散

蒂博费尼克勒大爷,天已冷了,知道吗?

佳丽!吉卜赛女郎叫了一声

爱斯梅拉达,什么意思?格兰古瓦呐呐着,伤心地合起双手啊!我的天哪!好象现在该轮到窗户露面了

等等,等等

我们还应借机插上几句:科珀诺尔同他周围的观众一样都是平民,因此,他们之间思想沟通有如电流之迅,甚至可说意气相投,同一个鼻孔出气弗朗德勒袜商当众给宫廷显贵们脸上抹黑,这种傲慢的攻击激起了所有平民百姓心灵中的某种难以言明的自尊感,这种感觉在十五世纪还是模糊不清的这个袜商刚才竟然敢顶撞红衣主教大人,可真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有些可怜虫习以为常,连给红衣主教擎衣牵裾卑躬屈膝的圣日芮维埃芙住持的典吏的几个捕快的那班奴仆,也都对他们毕恭毕敬,俯贴尾,因此一想起来心里挺痛快的

快开始吧那一位说马上响应群众的呼声,我去让典吏不要过于火,典吏再去请红衣主教大人不要生气

司法宫典吏的四名捕快,都不得不在节日或行刑之日看管恣意行乐的民众,这时正分立在大理石桌子四角

不对,是在市政厅!

不是是在小波旁宫!

明明在市政厅,乌达德尖着声音刻薄地接着说道,还是斯古拉布尔大夫用拉丁文向他们致词的,把他们听了心里乐滋滋的这是我丈夫-由法院指定的书商-亲自告诉我的

明明是在小波旁宫,热尔维丝也激动地回敬说,红衣主教大人的总管赠送他们的礼品有:十二瓶半升的肉桂滋补酒,有白的,朱红的,还有淡红的;二十四大盒里昂的蛋黄双层杏仁糕;二十四支大蜡烛,每支足足有两磅重;六桶两百升的波纳葡萄酒,白的和淡红的,那是世上最好的美酒这可是千真万确的,是从我丈夫那里听来的,他是市民接待室的五什长,今早他还把弗朗德勒使臣同博雷特—约翰的使臣以及特雷比宗德皇帝的使臣做了一番比较,这些使臣是前些时从美索不达米亚到巴黎来的,耳朵上还都戴耳环哩

他们的确是在市政厅用膳的,乌达德听到这番炫耀的话有点按捺不住了,反驳道,从没有人曾见过那么阔绰的酒肉和杏仁糕

我呀,还可以告诉你,他们是在小波旁府邸由城防捕头勒塞克服侍用膳的,而你正好在这一点弄错了

是在市政厅,错不了!

在小波旁,亲爱的!绝对没错,而且还用幻灯照亮大门廊上希望那两个字哩

在市政厅!市政厅!准没错,于松勒瓦尔而且还吹奏笛子来着呢

告诉你,不对的!

我也告诉你,就是!

听着,绝对不是!

肉墩墩的乌达德正要回嘴,眼看这场争吵就可能要变成动手互相揪头了,正在这当儿,幸亏马伊埃特突然叫道:你们快看呀,那边桥头上挤着那么多人!他们正在围观什么事真的呢,热尔维丝说,我听见手鼓声哩我看,一定是爱斯梅拉达同她的小山羊在耍把戏啦快,马伊埃特!放开脚步,攥着孩子快走你到巴黎的目的就是来看新奇玩艺儿的,昨日看过了弗朗德勒人,今天该看一看埃及女郎

埃及女郎!马伊埃特一边说,一边猛然折回去抓住儿子的胳膊,上帝保佑!她说不定会拐走我孩子的!-快点,厄斯塔舍!

话音刚落,马伊埃特拔腿沿着河岸向河滩广场跑去,直到远远离开了那座桥这时她拽着的孩子跌倒了,她这才停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乌达德和热尔维丝也赶了上来

那埃及女郎会偷你的孩子!你真能胡思乱想,离奇古怪热尔维丝微笑着说道

马伊埃特听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说来也怪,那个麻衣女对埃及女人也有一样的看法乌达德提醒了一句

谁是麻衣女?马伊埃特问

哦!是古杜尔修女嘛乌达德回答道

古杜尔修女是谁?马伊埃特又再问

你真是地道的兰斯人,这也不知道!乌达德答道就是老鼠洞的那个归隐修女呗!怎么!就是我们带这个饼给她的那个可怜女人吗?马伊埃特问道

乌达德立即点了一下头

正是你等一下到了河滩广场,就可以从她小屋的窗洞口看到她她对那些敲着手鼓给人算命的埃及浪人,看法跟你一样她对吉普赛人和埃及人的这种恐惧心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你,马伊埃特,一听见吉普赛人和埃及人,就这样没命地逃跑,到底为什么?

唉!马伊埃特双手搂着儿子的圆脑袋瓜,说道我可不想遭到像那个叫花喜儿的帕盖特的那境遇

啊!那肯定是一个动人的故事,赶快给我们讲一讲,我的好人儿马伊埃特热尔维丝边说边挽起她的胳臂

我倒是愿意,马伊埃特应道,不过,你真是地道的巴黎人,才会不知道这件事那我就说给你听吧,可是用不着站在这里讲呀帕盖特是个十八岁的俊俏姑娘,那时我也是,即十八年前我也是,如今我却是个三十六岁的母亲,体态丰满,容光焕,有丈夫,儿子,如果说帕盖特今天不像我这样,那都怪她自己,况且,打从十四岁起,她就悔之晚矣!其父亲叫居贝托,兰斯船上吟游诗人和乐师;查理七世加冕的时候,乘船沿维尔河顺流而下,从西勒里驾临缪宗,贵妇人贞女也在船上,那个在圣驾面前献过艺的就是居贝托老父亲去世时,帕盖特还小得很呢,身边只剩母亲了她母亲有个哥哥,马蒂厄普拉东先生,是巴黎帕兰一加兰街一个黄铜器皿匠和锅匠,去年刚亡故你们看,她出身怪不错的可惜她母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妇道人家,只教帕盖特做点针线活和小玩意儿,别的什么也没有教她,然而她还是长大了,仍然很穷母女俩就住在兰斯沿河那条名为-苦难街’上请注意这一点,我相信那正是帕盖特不幸的根源在六一年,即我们圣上路易十一愿上帝保佑-加冕的那一年,帕盖特长得活泼又俊俏,真是百里挑一没得说,到处都叫她花喜儿可怜的姑娘!她有着一口漂亮的牙齿,老是笑盈盈的,好露给人看话说回来,红颜美女多薄命花喜儿正是如此她同母亲相依为命,度日艰难自乐师死后,家境一落千丈,完全败了,母女俩做一星期的针线活,所挣的钱多不过六德尼埃,还折合不到两个鹰里亚想当年,居贝埃老爹逢到一次仅有绝无的加冕典礼,唱一支歌便能挣到十二巴黎索尔,这种良机到哪儿去找呢?有一年冬天,就是六一年那个冬天,母女俩连根柴火棍儿也没有,天气又异常寒冷,把花喜儿冻得脸色分外红艳,男人们嘴上都挂着她名字:帕盖特!有些人叫她作帕盖丽特!她就走上堕落的道路了-厄斯塔舍,看你还敢咬那个饼!-有一个星期天,她到教堂去,脖子上挂着饰有金十字架的项链,一看就明白她完了才十四岁!你们看看这种事!头一个勾搭上的是住在兰斯三公里外的科蒙雷伊的年轻子爵接着是御前侍骑亨利德特里昂古老爷然后,就不那么再露面了,是击剑侍卫希亚尔德博利翁;再然后,每况愈下,是御膳的切肉侍仆格里奥贝尔戎,太子殿下的理师马塞德弗雷皮,外号-修士’的厨子王泰弗南;最后,一个不如一个,连岁数大的地位低的也成,随便倒给了弦琴手吉约姆拉辛,管路灯的蒂埃里德梅尔可怜的花喜儿,于是成了众人的玩物她这块金币的价值早就丧失,一文不值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两位大嫂?就在六一年王上加冕的那一年,她还替丐帮大王垫被呢!-不错,就是那一年!

说到这儿,马伊埃特眼泪盈眶,叹息了一声,揩掉一滴泪水

这称不上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热尔维丝说,我也看不出这一切与埃及人有何关系,与孩子有什么关系

别急!马伊埃特接着说下去说到孩子嘛,立刻就会有一个的-在六六年,到这个月为止圣保罗节已十六个年头了,帕盖特生了一个小女孩不幸的女人!她高兴得很她早就期盼生个孩子她的母亲,那个只知道闭着眼睛装做一无所知的老实女人,早就死了在这世间,帕盖特再也没有什么人可爱了,也没有什么人爱她的了自从开始堕落后五年间,花喜儿真是怪可怜见的,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一身,在这红尘中无依无靠,到处被人指指戳戳,被街上的人叫骂,被捕役殴打,被那些一身破旧的男娃嘲弄接着,年到二十,而对于卖弄风情的娘儿来说,二十岁就已经人老珠黄了放荡营生越来越掉价,并不比从前卖针线活挣得多,每增添一条皱纹,就少了一个金埃居到了冬天又变得很艰难了,炉子里又难得有木柴,食橱里又难得有面包了什么活计也干不了,因为纵欲,人也懒了,而变懒也就越纵欲,也就越陷越深,再不能自拔了-圣雷米的本堂神父在解释为什么这类女人比别的穷苦女人在年老时更受饥寒的折磨,他至少是这么说的

丝毫不爽,热尔维丝说,可是埃及人呢?

等一下嘛,热尔维丝!乌达德比较耐心听,就说道要是一开头就和盘托出,那结尾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接着往下讲吧,马伊埃特,我求求你啦这个可怜的花喜儿!

马伊埃特又往下讲

她确实很伤心,好不悲惨,终日以泪洗面,哭得两边腮帮都凹陷下去了不过,由于蒙羞受辱,放荡形骸,遭人唾弃,不由萌一种念头:如果这世上有某种东西或是某个人能让她爱,也能爱她,那么她就不会那样丢人现眼,不会那样恣意轻薄,也不会那么被人遗弃这必须是个孩子,因为唯有稚童才能那么天真无邪,对此毫不在意-她好不容易才意识到这一点的在此之前她曾经全心爱过一个小偷,他也是唯一可能会要她的男人,可是没有多久,她现这个小偷也瞧不起她-大凡痴情女子,都需要一个情郎或一个孩子来填补她们的心灵,要不然就非常凄惨了-既然不可能有个情郎,她就回心转意,一心想有个孩子,而且她虔诚之心始终并未泯灭,便把想生个孩子的愿望不断祷告慈悲的上帝诚之所至,慈悲的上帝可怜了她,便赐给她一个女儿她那快活的样子,就不必细说了,又是眼泪,又是爱抚,又是亲吻,简直疯了亲自给孩子喂奶,把自己床上唯一的一条被子拿去做襁褓,而她却不再感到寒冷和饥饿了她于是恢复了美貌,老姑娘又成为年轻的母亲奸情复起,又有人来找花喜儿了,她那货色再次有人光顾了她将这些下流勾当挣来的钱,统统拿去给女儿买小衣衫小软帽围涎花边衬衣缎帽,却连想也没有想过给自己重买一条被子-厄斯塔舍先生,让你别吃那个饼,你是怎么搞的!-小阿妮丝,就是那个女孩洗礼时的教名,因为花喜儿不再有什么姓了,说起来一点不假,小阿妮丝穿绸着锦,打扮得比多菲内的公主还要花枝招展!尤其是她那双小鞋恐怕连国王路易十一肯定也没有这样的鞋子!那双小鞋,是当母亲的亲手缝的和刺绣的,精细,各种装饰之讲究,不亚于慈悲圣母身上的袍子这双粉红小鞋,真是说要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仅我大拇指这么长,若不是看见孩子的小脚丫脱去鞋子露了出来,真难相信那双小脚能穿得进去千真万确,那双小脚是多么小巧,多么漂亮,多么粉红呀!真是赛过鞋面的粉红缎子!-乌达德,等你有了孩子,那你就会知道没什么能比得上那些小手小脚更好看的了

我求之不得哩乌达德叹气道,不过,得等安德里缪斯尼埃先生乐意呀

而且,马伊埃特又说,帕盖特的孩子不光是一双脚好看而已我见到这孩子时她才四个月,那真是心肝宝贝!一双眼睛比嘴巴还大,一头秀又柔软又乌黑,都已卷曲了她十六岁时,肯定是一个神气活现肤色深褐的美人儿!她母亲一天比一天更加疯地爱她,抚摸她,亲吻她,咯吱她,为她洗澡,把她打扮得花里花俏,差点没把吞吃她下去!她为女儿高兴得糊里糊涂,念念不忘上帝的恩德尤其是女儿那双玫瑰色的漂亮小脚,真让她无限惊讶,乐得狂!老是把嘴唇贴在那双小脚上面,再也没法放开忽而给她穿上小鞋,忽而又把它脱下,道不尽的赞赏,说不完的惊奇,看一整天也嫌看不够,满怀爱怜,试着在床上教她学步,心甘情愿一辈子跪着,替这双好似圣婴耶稣的小脚穿鞋脱鞋

这故事倒是怪动人挺好听的,可是哪有埃及人呢?急性子的热尔维丝嘀咕道

就有啦!马伊埃特回了她一声有一天,兰斯来了一伙骑马的人,样子很古怪这是一帮叫化子和流浪汉,由他们的公爵和伯爵带领,浪迹天涯他们皮肤都晒得黑,头卷曲,耳朵上挂着银耳环,女人比男人还要丑,脸更黑,头上什么也不戴,抱着一个丑恶的小鬼,肩上披着一块用麻线织的粗布旧披巾,头扎成马尾巴形状那些在她们腿上爬过来爬过去的孩子,连猴子见了都能吓跑的这是一群被逐出教门的人,直接从下埃及经过波兰来到兰斯据说,教皇听了他们忏悔后,要他们在凡尘中连续漂泊七年,不许睡在床上,以表示赎罪所以他们称为-悔罪者’,一身臭气看样子他们原是萨拉森人,因此信奉朱庇特,并且有权向所有戴十字架和法冠的大主教主教和修道院主持索取十图利弗尔,是教皇一道训谕为他们这样规定的他们是打着阿尔及尔国王与德意志皇帝的招牌来兰斯给人算命的你们可以想见单凭这一点,便足以禁止他们进入兰斯城于是,整队人马倒也乐意在布雷纳城门边安营,就住在迄今为止还可以看见一座磨坊紧靠着从前石灰坑的那个土丘上他们给人看手相,说得天花乱坠,真能够预言犹大会当上教皇呢不过,种种有关的流言蜚语也传开了,说他们拐小孩,吃人肉,扒钱包审慎的人劝那班傻瓜说道:-千万可别去!’但自己却悄悄跑去了那真是一种狂热事实上,他们所说的一些事情,会叫红衣主教吃惊的虽然那些埃及婆娘给孩子们看手相,按照异教徒和土耳其人的相术征象,头头是道,说出万般奇迹来,做母亲的听了,无不为自己子女的富贵命道而扬眉吐气,得意洋洋这个孩子会当皇帝,那一个会当教皇,另个会当将领可怜的花喜儿,心里痒痒的,很想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漂亮的小阿妮丝有一天会不会当上亚美尼亚女皇或别的什么的,就把女儿抱去见那伙埃及人那些个埃及女人一眼见到这个女娃,交口称赞,用手轻轻摸她,是用污黑的嘴唇吻她,对她的小手惊叹不已咳!真是把花喜儿说得心里乐开了花!埃及娘们对这小女孩的美丽小脚和美丽小鞋更是赞不绝口这孩子还没满一岁,已经开始叽哩咕噜学讲话了,像小傻瓜似地朝她母亲直笑她胖乎乎,圆滚滚的,会做出许许多多天使般的可爱小动作来可是,一看到那些埃及婆娘,吓得哇哇哭了起来母亲更热烈地亲她,听到那班算命婆说小阿妮丝命中大贵,立刻抱着她走开小阿妮丝将会成为一个绝代佳人,一个贞操女子,一个王后花喜儿回到了苦难街的阁楼上,觉得是抱着一个王后回来,说无比自豪第二天,孩子在她床上睡觉-她一向同孩子睡在一起,她趁一会儿功夫,轻轻推开房门,让它半掩着,悄悄跑到干旱街去找一个女街坊,将她女儿阿妮丝以及终有一天会由英王和埃塞俄比亚大公亲自服侍用膳,以及其他种种惊人的事情,都搬给这女邻听等她回到家,上楼时没有听到孩子的哭闹声,心想:-这可好!孩子还没有醒呢’忽然间,现房门大开,开得比她刚离开时大得多,不管三七二十一,还是走了进去,可怜的母亲,慌忙跑到床上孩子不见了,床上空空的孩子已经无影无踪了,只见一只漂亮的小鞋掉在那儿她一下子冲出门外,扑到楼下,用头撞墙,呼天唤地嚷道:-我的孩子!谁看着我的孩子?谁抱走了我的孩子?’街上空空荡荡,她家的房子冷冷凄凄惨惨戚戚,没有一个人能告诉她什么她跑遍全城,找遍大街小巷,整天到处乱窜,疯了似的,神情恍惚,相貌可怕,活像一头丢了小仔们疯的野兽,到各家各户的门窗上乱嗅一气她直喘粗气,头散乱,样子怪吓人的,眼睛像冒着火,把眼泪都烧干了见到行人,拦住嚷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我那漂亮的小女儿!谁要把她还给我,我情愿做她的奴婢,做他的狗的奴婢,要是他愿意,吃我心肝也行’遇到了圣雷米教堂的神甫,对他说:-神甫先生,我可以用手指头去刨地,可你得把我的孩子还给我!’-乌达德,这真叫人撕心裂肺,讼师蓬斯拉卡布尔老爷是个铁石心肠人,我看见他都哭了——啊!可怜的母亲!’晚上,她刚回到家里来,就在她不在家时,有个女邻看见两个埃及婆娘抱着一包什么东西偷偷上楼去,然后重新把门关好,走下楼来,就匆匆溜走了她俩走后,听见帕蓝特房里好像有孩子的哭叫声母亲回来一听,放声哈哈大笑,立刻像长了翅膀似地飞快奔上楼去,又好像炮弹轰然一响,破门而入-乌达德,那可真是骇人听闻!那呈露在她眼前的并不是她那娇小可爱的阿妮丝,绝不是仁慈的上帝恩赐给她的那个何等红润何等鲜艳的心肝宝贝,而是一个活像小妖怪似的丑八怪,跛脚,独眼,畸形,瞎嚷嚷在地板上爬来爬去把她吓得连忙捂住眼睛她说:-唉!会不会是巫婆把我的女儿变成了这么可怕的畜生了?’人们赶紧把那个小罗圈腿抱开,要不,非叫她疯不可这准是某个把灵魂卖给魔鬼的埃及女人生下的孽障,看样子大概四岁左右,说起话来不像人话,而只是一些无法听懂的词儿花喜儿一头扑向那只小鞋,这是她以前一切所爱留下的所有了她呆在那里许久许久,不开口,不喘气,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断气了猛然间,她浑身直打哆嗦,疯狂地把那只圣物般的小鞋吻个遍,才放声大哭起来,仿佛心都碎了我敢说,如果是换了我们,也会一样悲恸的她声连喊道:-咳!我的小女儿呀!我漂亮的小女儿呀!你在哪里?’让人听了肝肠欲断我现在一想起来还要哭哩你们不知道,我们的孩子,那可是我们的骨肉呵-我的可怜的厄斯塔舍!你呀你,长得有多俊!你们不知道那孩子有多乖巧呀!昨天她对我说:-我呀,长大了要当近卫骑兵!’哦,我的宝贝厄斯塔舍呀!要是你丢了,让我怎么活呀!-花喜儿猛地站起身来,随即在兰斯城奔跑,一边嚷叫:-到埃及人营地去!到埃及人营地去!捕役们快去烧死那些巫婆!’然而埃及人已经走了,天也已经黑了,追赶他们是没有可能的第二天,在离兰斯八公里外的丐地和蒂鲁瓦之间的灌木丛中,现了篝火的残迹帕盖特孩子的几根绸带点点血斑和一些山羊粪刚过去的这个夜晚,正是周末六之夜,可以确信无疑埃及人就在灌木丛里举行过巫魔会,同鬼王别西卜一道把那个小女孩生吞活吃了,现在回教徒仍然保留着这种习俗呐花喜儿听到这些可怕的事情后并没有哭,只动了动嘴唇像要说话,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隔天,她满头黑顿时全花白了再隔天,她就失踪了

这的确是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乌达德说道,连连勃艮第人听了也会落泪的

难怪你一听到埃及人就怕得要命!热尔维丝插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