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丰小说网 > 七剑下天山 > 第十九回 生死两难忘 半世浮萍随逝水 恩仇终解脱 一宵冷雨丧名花

楚昭南红了双眼,“龙形飞步”,再度猛扑,凌未风因敌人太多,不愿与他拼斗,身形起处,直如巨鸟穿林,运用大擒拿手,疾的抓着一名卫士后心,向后便甩,三起三伏,连摔三名卫士,楚昭南攻势受阻,其他卫士,见如此声势,一时窒住,凌未风已退至墙边。墙高五丈有余,无法一跃而上,除非用“峭壁换掌”或“壁虎游墙”的功夫,否则万难脱险。但敌人环伺,若用那两种功大,又势难兼顾来的暗器。凌未风刚一犹豫,果然暗器如蝗飞至,中间还杂有硫磺弹。凌未风身形闪动,掌劈袖拂,暗器或给倒拍回去,或给轻轻避开,竟然毫不损。

冒浣莲取过一张椅垫,抹了剑上血迹,将亡母遗像,小心取下,卷了起来,宝剑一指,喝道:“出来!”

纳兰王妃斜倚栏杆,凝望云海,似乎那云海中的缥缈奇峰,就是漠外的天山。她想起她的女儿,在两周岁时,就给杨云骢抢去,如果这女娃真是她的话,那么她今年该是二十岁的少女了。这十八年来她在什么地方?是什么人把她抚养长大?她非常渴望知道多一些东西,关于她女儿的东西,是什么都好,只一点点也行!但一听到她学的是天山剑法,心里却蓦然泛起一阵寒意。“杨云骢啊!你真是这样的死不瞑目,要你的女儿学好剑法替你报仇?”

原来相府花园,广阔之极,亭台楼阁,假山花木,还有池沼小河,长桥九曲,把园子变得像迷宫一样。那些曲径幽,左绕右绕,就算长住在里面的人,有时也会迷路,冒浣莲深谋远虑,一进了园,就默记道路,有些歧路极多之处,更画了出来,随时展阅。她进来三四个月,园子里的地形道路,已全部了然胸中。此刻园子里虽然遍布禁卫军和相府武士,给她左面一兜,右面一绕,专寻小路,借物障形,竟然避过了围攻,虽然在僻径小路,也时时会碰到埋伏的或在那里站岗的武土,但每处最多不过三五个人,不给神砂打伤,也给桂仲明宝剑击退。而敌人一退,他们又另抄小路走了。

那人的长剑切了三道缺口。这还是他内功深湛,一见势头不对,便用天山剑法的“卸”字诀,化去宝剑硬削之力,不然这柄长剑真会给短剑截断。

小两口子吱吱喳喳的猜了一阵,桂仲明又道:“莫非是皇帝挑选的秀女?”冒浣莲笑道:“你真是没见过世面,假如是皇帝挑选的秀女,穿州过县,大小官儿都要来接应,哪会住这个客店?皇帝的威风哪,你想都想不出!”桂仲明奇道:“难道你见过皇帝不成,说得这样嘴响?”冒浣莲面色一沉,低声说道:“就是见过!”桂仲明见她本来有说有笑,好端端的忽然郁闷起来,慌道:“你这是怎么了?管他皇帝不皇帝,咱们谈咱们的。”冒浣莲叹了口气道:“你的身世已经够凄凉了,我的比你的还要凄凉。你好坏都有父母,我的亲人却只有一个傅伯伯。”桂仲明急忙指着自己道:“还有一个我呢!”冒浣莲给他逗得忍不住又笑起来,推他一把道:“你别歪缠了,我说见过皇帝,那是真的,日后我再细细地告诉你。现在嘛,我要你早点睡觉,明早鸡一叫,我就要你起来赶路。”桂仲明道:“干吗?”冒浣莲道:“咱们有大事在身,少惹闲事。这班人路遥不明,别和他们在一起。老实说,和他们同住这个客店,我也担心。”桂仲明拍拍腰间的“腾蛟”宝剑道:“怕什么?”冒浣莲一把将他推倒地上,道:“赶快睡,我不和你斗口了。”她自己也和衣攒上床去。两人同行万里,凡是住店都是桂仲明睡在地上,冒浣莲独占大床。

未交手的人中,罗达身受箭伤,自然不能比试。贺万方是一个工匠,虽然功夫在寻常江湖道中,也算好手,但如何敢与凌未风比试。尚有一个八方刀张元振,武功尚在把弟黑煞神陶宏之宿,成名远在凌未风之前,这,他们自然知道。韩荆不知傅青主与凌未风的关系,还以为傅青主是知道黄金的消息,远从江南赶来,要独占黄金的。他心念一动,忽然嘴角挂着冷笑,说道:“这可热闹了!这里有一位凌大侠自称是黄金的主人,现在傅老先生也代表黄金的主人来了!”他说这话,分明是想挑拨傅青主和凌未风交手,好坐收渔人之利。

这几招快如电光石火,侍洪涛看得清楚,急忙后退,已来不及,桂仲明腾空一跃,好似平地飞起一头巨鹰,向洪涛当头罩下,洪涛紫金刀往上一招,哪挡得住!只听得喀嚓一声,手腕先断,身子也跟着被劈成两边。这是五禽剑法中的绝招,名为“苍鹰扑兔”,都是他母亲所授。

过了多年,我们三人都长成人了,一天你外祖父悄悄问我:‘妮子,你也该有个家了,你实在对我说,他们两人你喜欢哪一个?”

张一虎见势头不好,连忙逃跑。黄衫少年冷冰冰地拦在他的面前,张一虎急道:“你赶快帮我呀,我养了你这么多年。”黄衫少年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张一虎往左一窜,脚未落地,黄衫少年身形微动,已自站在他的面前;张一虎再向右一窜,仍是脚未落地,又见黄衫少年冷冰冰地站在他的面前。张一虎起急来,猛的双掌击出,用足十成力量,向黄衫少年打去,他练就的是铁沙掌功夫,这一击力量何止千斤,黄衫少年举臂一挡,叫道:“你真的要打?”手臂一振,张一虎就似打在铁石上一样,竟给反弹出去。傅青主刚好赶上,一手捞着,顺势就点了他的软麻穴。

原来当日傅青主和冒浣莲,在武家庄与群雄分手,自山西经陕西取6路入川。行了多天,到了剑阁,这剑阁是有名的险峻地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句脍炙人口的名句,所指的就是剑阁这一段路。

李自成攻破北京后,明朝的力量已经瓦解,只剩下吴三桂这支人马还有点实力了。李自成为了尽早收拾大局,遂叫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作拧劝降。吴三桂初时以势孤力薄,自念远非李自成对手,被迫答应投降。不料他未到北京,就听到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所夺的消息,刘宗敏正是李自成麾下第一员大将。他大怒之下,又想起自己若投降李自成,一定要屈展刘宗敏牛金星李自成的宰相等人之下,利禄未如己意,夺妾之恨难消,于是遂幡然变计,竟然勾引清兵入关,把李自成的军队和南明的残余政权都消灭了,得到陈圆圆的代价是做了头号汉奸。

那围上来的三个卫士,一个名叫张魁,手使赤铜刀;一个名叫彭昆林,手使一枝白蜡竿子,其长七尺四寸,能当枪使,也可作棍用;另一个名叫郝继明,手使一对飞抓,最是厉害。彭昆林的蜡竿子先到,给刘郁芳举剑一挡,白蜡竿子立给切断一截,彭昆林急急掣回,叫道:“这贼婆娘使的是宝剑!”郝继明不声不响,双手一扬,一对飞抓带着虎虎风声,劈面打出。刘郁芳把剑一挽,打了一个圆圈,想将飞抓斩断,哪知郝继明也溜滑得很,刘郁芳剑招方,他的双抓忽然一抖,己是改从下三路扫到,待刘郁芳丈剑下截时,他的飞抓又从两胁绕来了。这对飞抓在他手中,如同活动的暗器,刘郁芳仗着宝剑厉害,左迎右拒,兀是给他闹得手忙脚乱。

刘郁芳和韩志邦扶着凌未凤走回石窟,一进了洞,凌未风就“哎哟”一声,坐在地上。刘郁芳急忙过去,扶着他道:“怎么啦?”凌未风道:“你把我的行囊拿来!”他在行囊中取出两粒碧绿色的丹丸,一口咽下,说道:“没事啦,那小子的蛇焰箭是硫磺火,火毒攻心,有点难受,这丹丸是天山雪莲配成,正好可解火毒。”刘郁芳还不放心,见他面上烧起许多火泡,又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治外伤的药膏给他涂抹。凌未风扭转了头,似乎很不愿意。刘郁芳以为他避嫌,笑道:“我们江湖人物,不讲这套。”她一手将凌未风按着,柔声说道:“不许动,病人应该听话;你不听话我可生气啦!”

韩志邦听了这话时呆住,颤声说道:“刘大姐,恕我无理,我想问你一句话……”

老和尚见康熙同阎中天进来,颇感讶异。康熙虽然几次来过五台山谒见,有时也会带心腹卫士在旁,可是从来未在人前认过自己是父皇,今晚他的行为,可有点奇怪。

地下的傅青主机伶到极,铁闸一开,他就将老太监和巴图鲁点倒,嗖的一声,拔出佩剑。这时那两个站岗武士也已惊觉,双双扑上前来,但怎禁得傅青主神技惊人,只三两个照面,便给傅青主刺着穴道。地道口的铁盖板突地掀起,傅青主喝声“小心!”外面暗器纷纷打了进来。

那少年趁着一抓之力,已将身形定住,虽给冒浣莲逼退,却不再跌跌撞撞了。只是他刚才一手抓祝喊浣莲的臂膀,感觉滑腻腻的,似乎是个女子,心中一惊,定住身形之后,急忙回过身来道歉,见冒浣莲是个少年,才放了心。冒浣莲这时看清楚这个少年,见地廓如而玉,温文之中带着英气,不由得又是满面飞红,见少年赔罪,没奈何只得还了一揖。

话犹未了,忽然听得号角并呜,园中响箭乱飞。少年虎目圆睁,蓦地双手低垂,交叉横过背后、冷然笑道:“你若要我性命,何必用这样诡计?我垂手给你绑吧,算是送给你新婚的一份大礼!”

韩志邦在那石窟学到几手怪招,得凌未风所教,出敌不意地欺身进击,果然把齐真君的胡子拔了下来。他不知厉害,还想贪功!再击齐真君一掌,却反给震痛了手掌,急忙退出。要知韩志邦的功力与齐真君相差很远,全仗开那几下怪招与飞红巾牵制之力,才能成功,如何可以久战下去?但齐真君却不知个中奥妙,给韩志邦打了两个耳光,又给他拔了胡子,这一场羞辱,比吃白魔女的亏,更重更大。他只道韩志邦比飞红午还要厉害,自是难免胆怯了。

韩志邦与飞红巾一道出来,桂仲明立即赶上接应,他的那口腾蛟宝剑,舞将起来,宛如一道银虹,霎忽之间,削断了十几个卫士的兵刃。

桂仲明叫道:“凌大侠,我们闯出去吧!”凌未风应道:“待我讨了欠债,马上就来。”他在树上纵下来时,已认定了邱东洛,一展青钢剑,就把他钉着,只是当时为了关心韩志邦,所以未出辣招,此际,韩志邦与飞红巾都已脱险,他还有什么顾忌?

凌未风一声长笑,青钢剑霍地进招,急如电火,邱东沼左臂酸麻,手中刀飞上半空,右剑一格,给凌未风反手一绞,剑又脱手飞去。邱东洛拔步便跑,那里还跑得了。凌未风左臂一探,抓着了他的后心,像抓小鸡似的提将起来,滴溜溜地打了个转,手臂一弯,将他的头扭转过来,举剑在他的面门一划,吓得他半死,只觉一片沁凉,凌未风已是把他的右边耳朵割了下来,大笑说:“本息付清,饶你不死!”单掌往外一甩,将邱东洛抛出三丈开外。

齐真君气红了眼,眼看着三个“叛贼”就要硬闯出去,袍袖一抖,翩如大鸟腾空,落在桂仲明与凌未风之间,双剑向凌未风劈去。这时飞红旬与韩志邦跑在前头,凌未风最后。齐真君最惧韩志邦,对凌未风却并未放在眼内。

齐真君认不得凌未凤,凌未风却认得齐真君,冷笑说道:“你这老贼还有几把胡子?”只一晃身,青钢剑疾如闪电般的向两剑交剪的隙缝产刺进,齐真君大哈一惊,向后一仰,左剑一拨,避开这剑,凌未风跨能一步,毫不放松,剑招改为“铁锁横舟”,向左一封,趁着齐真君避招后仰,重心不稳之际,青钢剑疾的挥去,丁当一声,把齐真君右手长剑荡开。剑招三变,疾疾收,齐真君一念轻敌,几乎丧命在凌未风剑锋之下!

但齐真君是一派宗师,五十年功力,非同小可,临危不乱,奋力一振,力透剑尖,身子风车般向左一旋,双剑未收,微一点地,竟然反弹起来,右剑擦着凌在风的剑身,趁势引开,解了险招,左剑上撩,刺向凌未风持剑的手腕,凌未风也不禁心头一凛,飞身自开真君左侧掠过,“神龙掉尾”,回手一剑,朝齐真君的太阳穴疾刺。齐真君霍地翻身,横剑一劈,只听得一阵金刃吏鸣之声,火星四溅,两人都给震退几步,手中的剑都给对方砍了一个缺口!凌未风这招试出了齐真君的功力和自己竟是半斤八两,旗鼓相当!心想:要制服这老头儿,可不是三五十招的事,懒得与他纠缠,喝道:“念你一把年纪,饶你回去养老吧!”青钢剑左右疾挥,剑招处,直如风翻云涌,王府的卫士们哪里拦截得住?霎忽之间,已给他和挂仲明会合一处。

齐真君苦练了五十年,自以为可以称霸天下,不料一出手就连连吃亏,与飞红巾打成平手,给韩志邦打了耳光,遇凌未风更几乎丧命!而这三个人还都是自己的小辈。凌未风看来只是三十岁多点,也不知他的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如此神妙,见面四招,招招狠辣!不由得一片雄心都冷了下来,哪里还敢追赶?

齐真君的另一个徒弟柳西岩,手使一根花枪,给桂仲明的宝剑斩去半截,大腿又给飞红巾的长鞭扫去一大片皮肉,拿着半截枪杆,作拐杖用,邱东洛失去两只耳朵,满面流血,看着师弟,一拐一拐地走到齐真君面前,哭请师父报仇。邱东洛道:“那千杀的就是凌未风!”齐真君面色大变,习惯地捋捋胡子,一摸之下,才醒起一大络胡子已给拔去,看者两个徒弟的糟样子,想着自己也是一样的狼狈,又羞又怒又是心惊,记起五十年前晦明禅师的话,暗道:怪不得他说自己的剑法有缺点,果然连他的关门徒弟,剑术都在自己之上,面上无光,一言不,径自去找楚昭南。

再说韩志邦一行人回至西山,飞红午颓然坐下,叹道:“王妃死了,这女娃子也完了!”凌未风默然问道:“王妃怎么死的?”飞红巾把当时的情形说了,凌未风也禁不住泪咽心酸。大家默坐无言,良久,良久,飞红巾忽然跳起来道:“我几乎忘了她临死留下了一句话!”凌未风急忙问道:“什么话?”飞红巾道:“她说明天黄昏时分,他们要解易兰珠到刑部大堂会审。”凌未风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中途拦劫?”飞红巾点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

凌未风沉思有顷,抬头说道:“恐怕不行,他们在把‘钦犯’解出之前,天牢通刑部的街道,一定早已戒严,说不定还有御林军防守,我们怎能聚集?纵使我们恃着武功,硬闯进去,也只是打草惊蛇,到杀散御林军时,易兰珠早被押回天牢了。”飞红巾怒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凌迟处死不成?有什么危难也得试它一试!”凌未风道:“谁说不救她了?我只是盘算一条安全之策。”过了半晌,双目闪闪放光,对韩志邦一揽到地,说道:“看来这事只有韩大哥能帮我忙!”韩志邦慌忙避开,还了一揖,说道:“凌大侠你可别调侃我了。我的本领在你两人之下,你们都救不了,我怎么成?”凌未风笑道,“救人可并不全是讲真刀真枪的,何况韩大哥的本领也高得很呀!那老头儿的胡子不是也给你拔下了么?”当下一手拉韩志邦,一手拉飞红巾,飘然出屋,在夜林中漫步,把所盘算的计策详细说了,问道:“韩大哥,你看成不成?这可全要看你和他们的交情。”韩志邦点点头道:“别样我不敢说,他们可对我像自己人一样,对你也很感激!”飞红巾忽然抢着说道:“如果救出来了,那女娃子可是我的,你不许和我争!”凌未风随口笑着答应:“我和你争干嘛?你若把她收做女儿,我更欢喜。”三人商议完了,各自分头布置。

再说易兰珠在母亲去后,心如死灰。这一日也不知是白天还是黑夜,狱卒把牢门打开,把她双眼用厚布蒙上,接着听到好多人的脚步声,有人把自己推到一辆车上。

车辚辚,马萧萧,易兰珠被蒙着双眼,缚在车中,经了一个多月的折磨,受了一次心灵的重创,她的肉体和精神都支侍不住了。她的身子随着车辆的颠簸起伏不休,肠胃非常不好受,一口苦水呕了出来。旁边的人冷冷笑道:“吃到苦头了吧,你的父亲作孽,你替他还债,活该!”易兰珠身子本来已非常虚弱,这时忽然挺起腰来,骂道:“楚昭南你这奸贼,你配提起我的父亲吗?他虽死了比你活着还要强一万倍!”楚昭南又冷笑道:“乖侄女,你应该放软一点,你还要你的叔叔替你收尸呢!”易兰珠斥道:“不要脸,你是谁的叔叔?你这满洲靴子的走狗!”楚昭南正想用刻毒的话折磨她,忽然前面的车辆骤然停下,楚昭南揭开车盖一瞧,只见前面来了两辆大车,吆喝着让道。楚昭南大为奇怪,问道:“什么人,为什么让他闯道?”

楚昭南和齐真君奉命带着二十四名大内高手,分乘六辆大车,把易兰珠从天牢押到刑部。不出凌未风所料,他们前一晚已布置了两千名御林军,守着经过的街道,任何人都不许通过。他们大清早就从天牢出,满以为有了这样严密的防备,绝对不会出事。

车顶上的卫士答道:“是西藏活佛的车仗。”楚昭南“哦”了一声,心想:“我道是谁,原来这班宝贝!”西藏活佛的特使,在京师里甚受优礼,好像对待外国使者一样。戒严令只能施用于一般官民,活佛使节的车仗,御林军可不敢拦阻!

楚昭南目力极好,遥遥看见前面车仗上站着十多个喇嘛,其中两人相貌颇熟,一人记得是以前随张天蒙护送舍利子的喇嘛。这还罢了,另一人虽穿看大红僧袍,神态举止却与一般喇嘛有别。楚昭南看了两眼,猛地醒起这人就是天地会的总舵主韩志邦,大吃一惊,正想揭破,忽然前面已有人叫道:“这些人是假冒的!”霎时间,那两辆大车,跳出许多人,暗器乱飞,刀剑齐举,像一群疯虎似的,混杀过来。楚昭南奉命专守女犯,恐怕有失,不敢离开。

车里跳出的那群人正是凌未风他们,他们是假冒的,可是活佛使节的车仗和车前面的七八个喇嘛却是真的。原来韩志邦给西藏喇嘛抢回舍利子,他们把他迎入西藏,待如上宾。这次同在京师,韩志邦偕凌未风去找红衣喇嘛商借关文车仗,红衣喇嘛好生为难,凌未风道:“事败之后,你当是我们偷去的好了。皇宫里的朱果金符我们都有本领偷,何况这些关文车仗?皇上见过我们的手段,他一定会相信的!”红衣喇嘛一想:韩志邦是西藏僧众的恩人,凌未风是自己的恩人在五台山谷时,凌未风曾救过他。见本书第三回,虽然有点冒险,可也不能不借!

凌未风等借了活佛使节的车仗,由宗达·完真带领七八个喇嘛当头,算准时间,果然闯进了戒严地带,拦截了押解易兰珠的囚车,立刻引起一场混战。

凌未风为谋一击成功,将躲在石镖头家中的一众英雄都带了出来,桂仲明、冒浣莲、张华昭、通明和尚等人个个都有惊人的技业,但清廷这面有齐真君率领二十四名大内高手挡着,声势也自不弱。

楚昭南屡经大敌,镇定如常,按剑守在易兰珠身边,心想:只要齐真君挡得住凌未风,其他的人来抢我都不怕,而且,若万一敌不住时,易兰珠在我手中,他们也须投鼠忌器!

楚昭南屏息以待,只见前面刀光剑影,打得十分激烈,凌未风虽已现身,但一时却攻不过来,楚昭南暗自心喜,正自盘算把囚车驾回天牢,忽然间,突见前面飞起一条人影,迅逾飞鸟,左面一兜,右面一绕,霎忽向东,霎忽向西,齐真君、成天挺这两个最高的好手,正和凌未风、桂仲明缠斗,无法抽身,其他的大内高手,竟自拦截不住,给她展开轻灵进捷的身法,霎忽就冲了过来。

楚昭南吃了一惊,定睛看时,那条人影已扑上车顶,鞭风呼呼,两名卫士应声倒地,这人正是二十多年的威震塞外的飞红巾。

楚昭南对飞红巾本自有些心怯,这时也顾不得了,手中剑一提一翻,青光闪处,“樵夫问路”,刷的一剑,直奔飞红巾华盖穴扎去。飞红巾肩头一晃,长鞭短剑,左右一分,鞭卷青锋,剑刺胁下,两般兵器,两种攻法,一派进手招数,凌厉之极。楚昭南手中剑一抽,顺着鞭势,向上一拖,把长鞭引开,倏地横身,左手捏着剑诀向外一推,右手剑向下一沉,往外一展,上刺小腹,下斩双腿,霎忽之间,连使出三招极厉害的招数,从“引虎归山”化为“金雕展翅”,招数尚未使完,又再变为“移星摘斗”,化守为攻,剑如抽丝,绵绵不绝。

飞红巾运绝顶轻功,和他一样,同时运用三种身法,避招进,短剑斜飞,长鞭横扫,一步也不退让!

两人招数都是快之极,电光石灭之间,就拆了十多招。论武艺,两人正是半斤八两,谁也胜不了谁;论气力,却还是楚昭南更能持久。飞红巾已瞥见易兰珠被缚在车中,却是无法将楚昭南打退,而两面已有几名卫士,扑回援助,又急又恼,蓦地一声长啸,喝道:“楚昭南,你敢拦我!”奋臂一抖,长鞭自左向在,扫了个圆圈,身形猛地一纵,不顾性命地硬冲过去。楚昭南绝料不到她如此拼命,竟敢身子凌空,飞闯过来,这时楚昭南若下杀手,必然是两败俱伤,而飞红巾也必定伤得更重!

这一瞬间,少年情事闪电似的在楚昭南心头掠过。飞红巾虽然从未爱过楚昭南,而且还和杨云骢一道捉拿他,鞭打过他,但飞红牛到底是楚昭南唯一喜爱过的人。飞红巾拼了性命,疾冲过来,楚昭南无暇考虑,本能地将身子一闪,飞红巾已如飞鹰掠过,一下子就抓起了易兰珠,翻上囚车去了!

待楚昭南清醒之后,飞红巾已掠出十余丈外,这时,两方混战,正打得翻翻滚滚,迫近了来。楚昭南知道飞红巾轻功卓,还在自己之上,只见凌未风与齐真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满腔怒气,都转移到凌未风身上,索性放过飞红巾,长剑一抖,走偏锋急上,和齐真君合力夹攻,想把凌未风杀掉。

齐真君昨日在王府一战,本来已给韩志邦与凌未风先声震住,你道他今日如何还敢硬拼?说来有段趣事。原来齐真君一到京师,朝见了康熙之后,便与楚昭南相见,两人各演了一路剑法,楚昭南便道:“前辈若肯出马,凌未风那时碰着对手了,只要我们两人联手,准可把他毁掉。”当时齐真君“哼”了一声,心想:除了白魔女,我是天下无敌。晦明禅师五十年前还不敢和我比剑,何况他的关门徒弟。还以为楚昭南抬高身价,将他的同门师弟故意夸大,不料在王府碰头,给凌未风迎面四招,杀得心惊胆战,过后,反而怪起楚昭南来,怒气冲冲跑去找楚昭南,责他藏奸,说道:“你为什么不实说,教我吃了大亏?你昨天演的那路天山剑法和凌未风的为何不同?咱们都为皇上效力,对劲敌应求知已知彼,你却藏好,不把你师门剑法抖露出来,让我有个准备。哼!哼!”这老头儿倒很直爽,以前怪他把凌未风夸大,现在反而暗怪他故意奉承,不将凌未风的真实本领告知。他想:你说我和凌未风可打成平手,为何我连几招都挡不了,莫非想借刀杀人?

楚昭南问他怎样输给韩志邦和凌未风,他一说了,只是隐瞒着给韩志邦打耳光拔胡子的事。楚昭甫听了,大为奇怪,齐真君站着说话,楚昭南默不作声,突然运掌向他肩头一按,说道:“老前辈,请坐下来说。”齐真君大怒,本能地运起内力,肩头往外一撞,自己虽然给按得稳不住身形,楚昭南也给撞得倒退数步。齐真君怒道:“楚昭南,你也要来考我?”楚昭南满脸堆笑,说道:“前辈息怒,我现在弄清楚你为何输给凌未风了,你不是真输,是给他吓退的。”楚昭南试出齐真君功力高过自己,拿凌未风相比,最少也可功力悉敌,便道:“以你的剑法功力,绝不会几招就输给凌未风。我和凌未风、飞红巾两人,都曾交过几次手,对你不妨说实话,我和飞红巾是半斤八两,对凌未风则要略处下风,但也相差有限,你打得赢飞红巾,就不应输给凌未风!”

当下楚昭南把这道理说给齐真君知道,他说:“昨天我看了你的剑法,论招数的变化复杂,和天山剑法可以匹敌;论精微奥妙之处,却要稍逊一筹。但我看你运剑的功力,那如是深湛之极,最少不在凌未风之下。刚才我还不敢相信,再试一试,我更相信我的看法不差,经你的功力配上剑法,和凌未风打个平手不是难事,他能赢你是因为他在明,你在暗,我很早就听师父说过你的风雷剑法,你却是昨天才第一次见到天山剑法。天山剑法迅异常,见隙即入,你若封闭门户,以风雷剑法的沉稳,尽可守得许久,配上你的功力,就算不将他击倒,也可累他半死。”楚昭南恨极凌未风,不惜花半天功夫,把全部天山剑法都演给齐真君看,齐真君见昨日凌未风所使那四招果然在内,这才不说楚昭南藏奸,再鼓雄心,愿与楚昭南同心合力铲除凌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