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卓疯子却鼓掌赞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我刚才见到的是‘河东狮吼’,如果我没有猜错,花小妤此刻应该就在梅海山庄之内。”河东狮吼,说的自然就是曹妈妈。

再接着,就看到一道人影,从画舫里被铅球一般抛了出来。有巧无不巧的刚好掉在卓疯子的面前,头下脚上,重重的砸出一个大坑来。

这不探还好,一探之下,更是心惊肉跳。她的骨气送入高阳体内,竟如石沉大海,得不到半点反馈。这种情况,便只有三种可能:一是高阳体内,并无骨气。这一类人天下间比比皆是,盖因他们不懂得修炼之法,使得与生俱来的“先天骨气”全部消退、丝毫不剩;二是高阳懂得玄妙之法,将骨气秘密的收敛在某个穴位,使她短时间内探究不到;再有可能就是高阳的骨气,真如大海一般汪洋浩荡,使得她送入的骨气,不知从何探起,反被高阳吞噬、消失于无形。

这艘令人好奇的画舫,能传出来笑声,自然是因为里面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若是渔农懂得透视眼,当看见里面坐着一位貌若天仙的年轻姑娘,而在姑娘的旁边,则是一位徐娘半老的妇人。

小孩子顿时哇哇大哭,河边妇人亦是呼天抢地、六神无主。

“啊,我看清楚了,筏后面还有人……原来是有人在水中控制木筏方向,这就难怪了……”

卓疯子闻言一哂,经过这半天的接触,他开始有些习惯这小子古里古怪的言语。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杀气’的出处,来自于《神州经》,此经书年岁久远,乃是神州大陆上流传最久、最古老的一部奇书,作者是谁,已不可考。因为从古至今,《神州经》都被修炼之人奉为圭臬,所以‘杀气’一词,也随之而盛传。至于‘骨气’,缘起千百年前,一代儒祖‘至圣仙师’孔圣人降世,仙师言道‘杀气’一说,其杀伐、杀戮之意太重,有悖于天理伦常,所以命弟子写成《神州经注疏》,其中便将‘杀气’译为‘骨气’。那些自诩正派之人,觉得‘骨气’果然比‘杀气’中听,自然极力附和,于是‘骨气’一说,也流传了下来……”

卓疯子哈哈一笑,有恃无恐的道:“你们最好乖乖让路,更不可追踪老子,否则我马上弄死这小娃子,老子一向说到做到!”

高阳苦恼的道:“不看我最好,她说见一次打我一次来着,现在脸上还疼着呢。”

“那你还敢去采花呀?”香姐掩嘴轻笑,将高阳拉到房间的镜子前,道:“来,看看这份打扮,满意不?”

高阳望向镜子,但见里面的少年,身长七尺,轻裘宝带、玉冠束,雄姿勃勃,眉宇间英气逼人,差点没认出来竟是自己。长这么大,他还从没穿过一套像样的衣服,心中温热,情不自禁的抱住香姐道:“香姐,你对我真好。只要有我一天,我不会再让那些坏人欺负你的!”

香姐突然怔住,多年前,也曾有个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想着那些叫人唏嘘的往事,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香姐,你怎么哭了?”

“是呢。我看着小高阳越来越帅气,心里头高兴的。”香姐拭去泪水,连忙抹去遥远的回忆,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这小家伙既然那么怕花小姐,为何还要去凑这个热闹呢?”

高阳拍了拍胸膛,道:“我、我才不怕她,我就想问她拿回吞天鹊!”

“这便是你想提的要求?”

高阳想了想,道:“要是能提两个要求的话,还想喝口她胸前挤下来的纯nǎi。”

“你又来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轻薄的话,明白吗?不然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香姐佯装不悦的训斥起来。这几天的接触,她才知道,在高阳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一个没有酒、没有茶的世界。那里人们的饮品,就只有“nǎi”。他们将羊nǎi、豹nǎi、马nǎi之类,称为“兽nǎi”;而从女人身上挤出来的,则称“纯nǎi”。甚至于在某个特殊的环境下,那里的男人也会产nǎi。

有些时候,香姐挺好奇高阳是从哪里跑来的。但她是个有分寸的女人,好奇归好奇,不该问的就绝不会问。

高阳乖乖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道:“咦?卓疯子哪去了?”

香姐正要答话,卓疯子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道:“好家伙,现在才想起老子来。”他推门进来,手里展开三张金sè的帛状文书,道,“还不是给你弄门票去了?这梅胖子也真够黑的,你猜要多少钱一张?足足黄金百两,而且还是限量的,说什么至尊雅座,有钱都买不到,他nǎinǎi的,真黑。”

高阳不大清楚黄金百两是什么概念,香姐却是失声叫了起来,双手按胸道:“这么贵的门票!卓爷,奴家就不要去了,要不你去退了一张吧?”

卓疯子哈哈大笑,道:“瞧不起卓爷了不是?我跟那梅胖子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白拿他十张都没问题,区区三张、小事一桩。”

香姐这才放心下来,三人夺门而出,直往一枝梅而去。

路上,高阳倒是看着有几个肥头大耳的富商弟子,正焦急的低头找些什么。有三个人的脑袋不慎撞到一起,他们也没空掐架,道:“喂,我的门票不见了,你让让路。”

“老子我也是找门票,你请让路。”

“擦,这么巧,少爷我的也不见了。”

“看来不是我们自己弄丢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应该是有小偷,是的……这不行,咱得找梅胖子理论去……嗯,走……走走走……”

在千年古树一枝梅下,搭建了一个极为庞大的舞台,在舞台最前方,排布着三五十个座位,即是至尊雅座,雅座之后则是站票,方圆两里,人山人海,摩肩继踵。此时,舞台上正有一群穿着xing感、sè彩斑斓的漂亮女孩,彩袖飘飘,翩然起舞。

舞蹈极是赏心悦目,但多数人都是心不在焉。对他们而言,舞蹈再妙,随时随处都看得到。但花小妤的公开奏曲,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要是自认为条件不差、有资格追求花小妤的年轻俊彦,都不肯错过这一场“听妾一曲,还君一愿”的约期。

当然,对于高阳这个土豹子来说,舞蹈的吸引力显然远胜花小妤,他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叫好。他每次叫好,都会有一个瓷娃娃一般的漂亮小女孩,拿着钵盘前来领赏。高阳不解其意,卓疯子却是叫苦不已,只得从青囊里一定一定的金子丢了出去。

叫了好,就要给赏钱,这是规矩。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卓疯子更不愿辱没了身价,去堵高阳的嘴巴,因此挥霍如豪。他表面潇洒不凡,心中却着实肉疼。

只不过他这一赏二赐的,倒也哄抬了不少气氛。有些人看不惯高阳、卓疯子两人的土豪做派,有些人觉得落了气势、面子上挂不住,也是竞相抛金做脸。

舞蹈终到尾声,卓疯子偷偷擦掉额头的冷汗,却看高阳还是乐呵呵的模样,连吃他的心都有了。摸着口袋里三张金灿灿的门票,心说:“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他nǎinǎi的,还多赔进去了一百两。”

舞毕之后,姑娘们纷纷下场谢礼。其中最为漂亮的领舞姑娘,径直朝高阳三人走来。

她手中捧着一只玉盅,到了雅座前提起酒壶,将玉盅优雅大方的斟满。

卓疯子屁颠屁颠的执起酒杯站了起来,心说:领舞姑娘亲自来敬酒,这四百两金子也算挥洒得值了。

谁料那姑娘却是看都没看卓疯子一眼,而是端起酒杯去敬高阳,道:“多谢小公子热情捧场,佳佳先干为敬。”

这个敬酒礼高阳倒刚学过,也是有模有样的满饮了一杯。临别前,那姑娘又道:“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若是到得龙象城,不妨来烟雨楼找佳佳,也好让妾身尽心招呼一番。”

高阳抱拳还礼,道:“我是墨海龙象城、十八里镇高氏后人,我叫高阳,像太阳那么高的高阳。”

梅海山庄某个豪华房间。

曹妈妈一直倚窗而立,看着舞台的方向,道:“小姐,那个曾口出轻薄的小家伙,也来了这里,让老身去修理他一顿,如何?”

花小妤摆了摆手,将一帘又轻又柔的面纱挂在脸上,道:“只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除他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曹妈妈道:“有龙象城少主萧晋,他是之前小姐见过的。此外还有龙象城卢家大公子卢钧勇,还有咱们黑水国王族的水东亭,这三人的实力,应该都是‘天品刺客’的级数了。再有一人,则是从正一殿远道而来的张道正,此人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正一殿殿主,名震天下,老身也看不出他究竟炼到了什么境界。余者都没到‘天品’,不足为虑。”

花小妤微微动容,道:“想不到连正一殿的人,也有兴趣来凑这个热闹,看来不拿出些真本事,今ri之会,是很难敷衍过去了。”

曹妈妈提醒道:“小姐若是没有把握应付,咱们不如就找个借口推了吧?那张道正能够在一夜之间,横渡汪洋万里的墨海,光是这一手,便足以叫人叹为观止。”曹妈妈虽知小姐有天纵之资、傲视同侪,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强者层出不穷,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小姐昨ri为何要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多少有些作茧自缚的意思。

花小妤横抱一琴,霍然站起,道:“今ri是我花小妤的主场,不管是谁来,我终要他黯然失sè!”

说毕从房间的窗口飞身而出,直接落在那株参天梅树的一条细枝之上。

那细枝细若柳条,花小妤坐在上面,轻若无物,仿佛仙女临尘,细枝丝纹不动。

场下忽然雷动,人人仰望去。

哗然之间,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是‘琴仙刺’,她手里拿着的,竟是琴仙刺!”

然后,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所有人就像雕塑一般定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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