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心反倒静下来,杜子溪笑道:“不会。”

精心装饰的笔锭如意船,紧随在御用龙舟之后,香墨站在船上,身侧迎风而立的就是封旭。是狩猎以来两人次相逢,香墨尽量不去看他,转眼去看被京畿卫屏蔽的渭河沿岸。但,终究没有办法忽略掉封旭。

欢爱是让他宁静下来的最好良药,眼前人的身体可以肆意践踏,疯狂的搓揉着,撕咬着,啃噬着……裸露的肩胛上已经带出血丝……

杜子溪心里动,微微抬,道:“昌王。”

鎏珐琅鼎中熊熊燃着由果木粉精制而成的水烟炭,暖融融的熔化中,芳香却更浓郁,更香甜,仿佛浓丽的丝绸,缕缕地缠在所有人的颈项间。

李原雍勃然色变,眼角不住的抽搐,盯着杜江看好会,忽站起身,放缓声音:“阁老从哪里听的?绝没有的事!”

香墨此时突兀出现客水榭内,破礼数,凭添放荡,众人不由得屏住声息,唯有李原雍,毫不掩饰的声嗤笑。

把封旭得楞,前前后后想遍,隐约明白什么,却还是不明白。

德保按例上前道:“奴才叫人进茶。”

“还好……让人给带过去的……”

青王府的园子承袭原本蓝王的精奢,但移植的花木则出奇的朴质。绿荫亭下不过是架豆棚,枝叶曲折连绵;旁树杏花,过花时却始终盛开,仿若子晕染胭脂的颜色,抿在水中,丝缕的散出殆尽的香气。

香墨不是不知道丹叶的心思,只是心痛的已经麻木,麻木到骨子里。

封荣顺势抓住香墨,咬住手指,轻轻的,下接下,笑:“酒倒特别。”

梢间的东侧是扇十六折屏风斜展,泥金全屏红檀半,两端嵌玉,整扇只画着只孔雀,五彩尾翎乍看好似瑶池霓凤。

李太后的面容惨白,虚弱地捂住眼,动动,似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半晌没有声息,封旭悄然侧过目光,看着他忽然沉默下来的封荣。封荣没有看他,没有看枫叶红潭。似乎清澈的可望透底的眼,只是静静地凝望着香墨。带着种荒地老,磐石无转的神色。

水如时光,舴艋舟缓缓滑进桥洞间,再也望不到。船身的摇晃仿佛他的颗心,荡漾不定,竟分不清是快活还是惆怅。

方进垂手,笑的狡谲:“回王爷,万岁此时不在殿里。”

不多时,下人将东西呈上来。因封旭品的红茶,杜管家为求相得益彰,特挑出套红釉瓷的茶具。

双生子福身而去,室内便真的寂静无声。窗外风声阵阵,仿佛是要下雨,云厚闭月,不知何时又被重新起的檐灯摇摇,落在碧落窗纱上,似是细微的层层荡漾不定的水波,铺过的浅淡白光,烟雾蒸腾,缓慢拍打在两人身上。

细微的薄薄光芒映着丝极冷的寒意,已陡地窜入胸骨,青青整个颤,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虚弱地张开嘴唇低喊声。

陈瑞征战沙场多年,按例绝不会如此轻易的受伤,可是,柄刀避无可避的披到封旭的面前。

寂静无声的奉先殿内,再没有人敢出声,也不知道怎样接口。

记忆砰然迸碎,毕竟太过真,竟不知宫内人人都要带着张面具,才能活下去。

声音映的响亮,人人清晰闻见。

两个小内侍还待迟疑:“我们这……”

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无法抑制的澎湃血气。

余下来的一段时日,陈瑞接连在相府门前守候,皆被拒之门外。眼见着定于立夏之日的“献俘”仪式,愈来愈近。

德保瞧见了,唇角颤了一下,却只做不见,垂头退了开。

待侍婢拖着女孩子走了,安氏才又轻轻放下袖,灿然一笑,道:“有些时候,血统真是顶重要。”

十数个的人影动了动,却并不惊慌,仿佛是稳操胜劵似的安静。

杜铭溪打了伞,站在曲桥上,一站就是良久。

抬眼时四目相望,封旭想,他不会傻到去问,为什么烧死一个人会是青色的火焰,这样小的把戏,绝不在陈瑞的话下。

转眼时,眉目一动,一直守在帘外的丽女官,就捧了一个娃娃进来。白瓷的娃娃不过两个手掌大小,浓秀白皙的圆圆脸蛋,大红的衫子颜色灿烂,衫子上密密绣着极小的福字,十分的憨态可居——正是门阀贵族内长见惯的求子福衫娃娃。

可那双眼中涌出的无法抑制的痛,猛地就刺进了女孩眼中。

肌肤相贴处,蓝青觉出了她的冰冷。身躯轻如蝶骨,几乎感觉不到丝毫分量,恍然就要随风飘走。

燕脂将鹤毛的毽子拿在手中,柔软微厚,其实已经五年再没碰过针线,手指却还灵活。

按例皇后赐食不能辞,但江嫔双手死死攥住扶手,迟迟不肯接过。神色间似是被惊恐的猫,瞳仁都在颤抖,脸色青瞪视着。

宫里的月白,只占着一个“白”字,其实是极浅蓝,这样弯绕,只是为了避去缟素的晦气。

封荣刚轻唤了一声,香墨猛地头也没回抽出了投下的玉枕,狠狠扔了过来。

这就是所谓权利,生杀指掌反复之间,仿佛一场迷蒙的梦,梦里繁花似锦,醒后却只是寂寞黄粱。谁输,谁赢,知也未必知,是也未必是。

书房的镶青玉案几上,有着一架赤金的金铃,陈瑞敲击之后,沉沉铃音中,仆人捧出了剔透的琉璃箱子,箱子里用隔板隔开的赫然是一只乌红色的蝎子和五彩斑斓的蜘蛛,还有一只圆圆胖胖的灰色老鼠。

而他所祈的,是永得不着的恩赐。

笑着笑着,药力就悄然而上,心脉急促跃动的几乎让她无法呼吸。听着自己越来越狂烈的心跳,像是瞬间开了个空洞……她竟不觉得难熬,每至此时胸臆中一直出了濒临断裂的呻yin的那根弦,方才得以缓歇。

除却毕剥燃烧声,却还有一股奇异的簌簌的声音。蓝青半撑起身时,看见戈登正在一个还算光滑的石头上,磨着一把匕。匕的刃口在橙红火焰下泛着,像天际细小的弦月。

加尔根并不说话,只摇了摇头,继续佝偻着身子走着。

祭坛方圆三丈许,夜暮洇浓,由坛上自坛下掌起了两行沉青纱的宫灯,仿佛两条碧绦迤俪铺陈。因乐执事并不是内侍,回避女眷,坛前就张挂了素白丝幔,为免丝幔飘飞,幔下坠了金角子,隐着背后宫架,一列钟磬琴瑟,铮铮琮琮之声随风而来。礼部前导官躬身着太后皇后以及众家命妇,于登坛之前三拜九叩之后跪酒,进爵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