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垂帘上半遮层细密流苏,犹似花丛沙沙作响,暗影散乱筛在丹叶面不停地在波动,紧咬嘴唇,明艳的胭脂早没颜色。

三人虽各有心意,却是同举杯,各自莞尔各自怀。

丹叶就不禁想起在自己仍在柳巷时,时节常随着帮孩子上山去采春笋,弄的身乌黑泥泞。全不似现在,只头上个环珠垂髫,就用篦子扯多半个时辰,现在的头皮仍旧隐隐痛。左右垂髫各押朵芙蕖,丹唇外朗,身披轻罗如红雾,缓款明珠结珮珰。

第二日,封荣下旨由封旭代为主持经宴。

手掌动动,缓慢抚摩上香墨的手腕,封荣挑挑纤细的眼角,嘴唇轻勾,问:“怎么逛到万寿山上。”

封旭仰头看去,炙烈的阳光直透眼中,时模糊迷离。“是的。”

转身又亲自张罗几个冰镇的果盘,呈上来,笑吟吟的道:“王爷,吃果子。”

再怎样温软靡醉,也无法摆脱那似永远烙印在记忆中的噩梦。碧水沉沉灌满呼吸的记忆,仍常常令他时常夜半自中醒来,湿透全身的冷汗以及额角的抽痛。陈瑞教过他,越害怕的东西就越要去面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软肋。

往事虽已陈谷,可时光如水,也洗不掉飨客的身份。最恨,就是种身不由己,命贱身由人。

“知道。”

香烟袅袅,片庄严肃穆里,陈瑞也上前行礼,棱角分明的唇边难得清晰浮现笑意。抬手揖礼时,封旭就看见他仍被白布包裹右手。

犹如寂静的海面陡然翻涌如狂涛,片惊惶,几名资历年长的老臣忍不住哀鸣似的高呼着:“万岁,万岁!”

杜子溪的脸色稍显苍白。李太后看在眼里,顿下,又和声:“子溪与皇帝向来有内助之贤,只是不知夫和父间要向着哪个?”

李原雍性格暴躁,向来按耐不住,开口对杜江冷笑道:“杜阁老,不过是江湖行骗的低劣把戏,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不怕反倒给个胆大欺的骗子机会?”

青青飞快地将钥匙收起,起身就往藏经楼走。藏经阁位处偏僻,天色迟了,偶尔几个宦官路过,也不甚在意她。可青青步伐不敢快也不敢慢,装作不经意地踱到了藏经楼前。

青青不知道自己的命到底好不好?所谓奴大欺主,宫里大半的嫔妃都要看她的眼色。可这命……终归是不好的,几乎生下来便为人奴婢,处处看着别人的眼色,错过了最好的年华。

说罢,侧身站在屋檐下:“还请再通传一声。”

香墨虽似熟睡,却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床前灯火未熄,眼前的轻黄色镂藤花床帐,晨曦旧烛的光映在上面,藤花就变得极碎、极浅。

安氏不知何时已来至封旭身后,也望着女孩,手轻轻抬起,以袖掩鼻。眉间淡蹙,却未一言。

脚下的靴子踩着薄如宣纸的雪,继续往前,寂静无人里只有敲着腿上的剑鞘和脚步声响,但还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身侧的人仍在悄悄的无声的哭泣着,如风中的竹,瑟瑟轻颤。

神迹……

蓦地,那种毒从骨子里涌出来,带着无数的小钩子,辗转在体内,那样地撕痛,直要把人要逼疯。

进了花厅,佟子理毫不客气的做了上坐,笑道:“妹妹,消遣得好兴致!”

“你是被我害到这般田地。”她犹在滴血的唇角,一滴一滴染上沾了尘土的翠绿丝绸,晕染出一朵朵嫣红。

穆嫔笑道:“知道你没有,所以我自己带了。”

李后的目光一瞬不瞬望住江嫔,眸光如深潭寒水,波澜不惊。

有些事不能想,只要不经意的触及,胸口就仿佛有一个洞。

窗外风声愈紧,吹窗棂咯咯有声,仿佛又一场秋雨即将来临。

杜子溪却像是疲倦极了,向后一靠。闺阁名家的礼仪,即便是疲倦极了,双手仍是轻轻交叠在右腿上,几乎是失了血色的纤细手指彼此交错成一片如冰如雪似的错觉。她乌黑的眸子看着窗外,视线里一片灿金模糊。低声道:“我问你,魏淑媛现在的身体能罚跪吗?”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蓝青,不知所措的望着陈瑞的背影。

熔化的铁,丝丝络络流溢压下来,突地激起香墨的心悸,心腑肌肤激烈撕痛,仿佛要将她活生生熔铸其中、命悬一线。瞬息,汗水湿透了后背。

仰吞了几丸下去,从袖拢里抽出手帕掩唇咳了几声,半晌才缓过一口气:“只是她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我自己在服毒,更何况他不也是……”

这时已是无从选择,三人拿着被暴晒得枯燥的石头,奋力堆彻,只消片刻就将出口堵住有一人多高。又点了火堆之后,连日鞭策劳累的三人,皆如同散了架子的木偶,无力的摊在了那里,连思绪都无法再动。

蓝青顺着戈登的视线看去,自己的手指是成年男子特有的微突指节,十分白皙,看上去并不像久事劳作的模样。

陈国谒陵遵祖训,男子白日祭拜,女眷夜间祭祀。唯有皇后可以与皇帝白日如皇陵。

魏淑媛本端端正正的坐着,不想冰床一起跑,冲力甚猛,她“哎呀“一声,向一侧跌倒,摔在了封荣的身上。

胸膛里心心念念都是这个,只觉得火焰里全是火焰,扑灭不了熊熊燃烧,烧得魂魄都在业火里辗转呻yin,不得生。

众人见香墨这样的神色,都不敢言声,最后还是安氏缓缓开口:“他已经歇下了……”

话说到后来,望着封荣渐渐疑惑不解的神色,香墨已经笑不可仰,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缓了半晌的气,方又说:“还有这杏仁,北杏味苦有毒,多食可丧命,南杏咽如脂滑,沁润心肺。于是便取了微甜的南杏。还有这乌梅,南梅喜雨微,北梅嫌雪薄,说到底还是南梅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略胜了一筹。”

香墨忍不住开始笑了,放浪的,蜷起的腿缠上封荣的身体,仰面狂乱的撕扯那锈金的山水床帐。

陈瑞的眼在蓝青的脸庞划过几圈,才一笑:“你们早就相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