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冬日,东都笙歌夜舞,而穆燕却已饿得疯。陈国的土地上,又有多少在不知道的角落里忍饥挨饿的人?这些人,在未来的岁月里会怎样呢?

陈史记载:封帝皇长子降生月余,始终未得帝赐名。死后草赐封号,青。

陌生武将们模糊却警惕的面容,让封旭心头阵阵紧,面上仍懒洋洋笑着,侧转身来向捆缚在石柱上的契兰一揖,火把移近时,清晰照见契兰的眼角泪光闪烁。而他青色五重绢袖还是毫不犹豫飞扬而出,火焰熊熊燃起。

“前儿得了几件玩意,稀奇的很,我留着也无用,正巧魏淑媛产下了陛下的长子,想着整理出来赏给她。”

女孩慌忙咽下口中的糕点,垂下头恭谨答道:“是的,父……大人。”隔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咱们是去见侯爷夫人吗?”

小厮答:“大漠里红花酿的酒。”

燕脂仿佛被当胸燃起了一把火,怵然心酸,但随即就恢复了惯有的笑意嫣然的神情,道:“西北哪里能产这么名贵的,你来自那里又不是不知道。”

待到燕脂起身,李皇后方才微微一笑,阳光通过茜纱窗的照进来,浅浅的薄红光晕在她的面上,到底已是四十的年纪,眼下纹路深深,清晰的好似一刀挥下,断裂肢体间露出的沾着血丝的碎骨。

言犹在耳,却已远隔关山万里。

杜子溪清楚明白,拿稳了这一点。这条路是她选的,她们注定捆绑着一同走下去,逃不脱升天。

说毕,扬声唤道:“来人,传御医!”

陈瑞瞳深邃无底,无人能看清其中的深遂。

来凤楼四面镶嵌的洪福齐天的宝扇窗挡不住午后的阳光,顺着镂雕的空隙,照拂在观音像上。过了很久,香墨自己现,那神佛的眉目似乎更加欢喜,仿佛一弯新月,不见世间悲愁。

香墨缓缓敛了笑意,侧脸道:“什么知道知不道的?你这做人家奴才久了的人,越老越伶牙俐齿,且真是越来越多嘴了。”

谷内仍有几株枯死的树,树下是残缺的人骨,戈登抖着手折下树枝,自怀中拿出火折子,就要点火。

“卡哒尔王?”一瞬间,陈瑞的眼扫过蓝青,他的眼睛像黑夜里的天空,危险且深不可测,笑得极冷:“那么就让青王保佑你能活下来吧。”

看着那一角终于泛了一片洗旧的白,香墨唇角隐约泛出笑意,放下车帘。

方还要说话,一个清脆声音已先一步传来:“皇上,臣妾陪您坐,可好?”

蓝青慌了神,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执拗的要拉起她。

蓝青掀开帘子张望了一下,但见朱门紧闭,门前两座青石石狮头上积满了雪,此时一眼看去,恍如白了头一般。而门上悬着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三个字:“贤良祠”。

雪渐渐下的大了,大蓬大蓬的,仿佛是有整整一个沙漠从天际直冲而下,这样的雪色和夜色中,封荣近在咫尺的容颜渐渐模糊,只有两泓桃花眸子留在眼中。他手指紧紧抓住她的腕,缠枝宝相花织金锦袍袖早被和尚洒下的杨枝水沁湿了,仿佛带着雪意的寒凉,轻触在她的肌肤上。香墨只觉得自己正被冰裹住,自己的人也正缓慢地、无可阻挡地凝结成了冰。

“你是我的。”手指几乎是恶狠狠的抓过她的,猛然拥她入怀。

蓝青站在那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可冰冷却一点一点地渗透到了骨头里。

又转过一处月洞门,迎面便是一条青石甬路,甬路两侧各设琉璃花池,冬日并无锦鲤,只有七彩雨花石铺在水底。甬路南接来凤楼,北为绿萼轩,轩与楼之间有穿廊相连。佟子里见带路的婆子往北引,不由问道:“她没住来凤楼?”

香墨微讶,随即挑起长眉,眼神清亮亮的:“我倒觉得难为她那样的心思,总比事到临头反踌躇的好。”

轻嗔的语气,依稀还是旧时待嫁女儿的模样。

他身上本盖着一幅真红双窠錦\的锦被,如今被蹬到了脚下,香墨轻轻帮他盖好。随后,握上他的手,唇上微微含笑。

那声音淡然,仿佛是只是一件琐事,不值一提。

忙指挥着侍从给搀起蓝青,披上衣服。

她想到是那一次高烧生病,蓝青依偎在她的怀中,虽隐匿却仍是有迹可循的依恋。

杜子溪还是屈膝一礼,淡淡的道:“恭送陛下。”

想是说的太动情,杜江一口气没匀过来,便咳嗽了起来。陈瑞忙起身,伸手给杜江捶着后背。

好半晌李太后才开口打破一殿寂静,话是问封荣,可黝黑深沉的瞳仁一瞬不瞬地向着香墨。

曲桥之下是小河流水,红锦彩石穿梭交织,远处黄鹂的叫声高高低低,此起彼伏。他们的手交握在伞柄上,碧色春罗和月白的衣袖,几乎是融化在一起。封荣黑若点漆眸子里,带着乞求的温柔笑意。

她一路风尘仆仆,一进门就被兄长安排了梳洗,并未来得及打量室内,如今看去,桌椅俱覆了红色的织锦,细密而繁复的花纹,连灯上的纱罩都是耀目的鲜红。

蓝青坐在她身旁,接过她手中的酒坛子,仰头就饮。酒刚一入口,蓝青便不由撇唇道:“对了水的烧刀子,这么烂的酒你也喝?”

“热水来了。”

“我知道了。我这里你也不能久留,你仓惶出逃,看来也没带什么,我给你准备些银钱,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远远走来几名宫人,巧蓝因为燥热分神,待人到了近前才看见,惊得几乎跳起,失声道:“李嬷嬷,太妃还没起呢!”

跪在那里的香墨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惊慌直进入身体,连呼出的气息都是颤抖的。

内侍捂着脸,因素来知道香墨的脾气也不敢动恼,只苦着脸赔笑道:“香墨姑奶奶,我们本也不敢拦你,但是里面……”

说完急急离去。

“香墨姐,王妃找你呢!待会我来帮燕脂上药就好了。”

此时的杜江坐在马车上。

暗纹青花呢包裹,马车的前后也只是十余名侍卫而已,因十五佳节,进宫的官道亦开放,所以这样的车马,熙攘的人们也不惊奇。

杜江掀开了车帘,窗外,夜空漆黑下,灯火如昼,乐声人声歌声嘈杂十馀里,绵沃开来。

这般地静静地看着,就觉得太过于热闹,人便免不了寂寞。

他三儿三女,本应该算得上子孙满堂。可在当年英帝在世时,陈王、郑王和肖王三王争位,长子和次子卷了进去,是他亲自把他们压倒午门,腰斩于市。

他的长女本嫁给了肖王,肖王流徙死后,落出家……青梅竹马的妻,为此郁郁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