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在他的脸上,将一抹如墨身影凝固在一侧墙上,无限拖延虚化。他缓缓转,望着自己的影子冥思苦想,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一串黑云般的马蹄印,究竟是何方邪魔留下的诡谲痕迹。他不由的摇头叹息,似有一丝难言的烦躁闷在心头。

所以,荣安郡主一死,便少了一双眼睛,也少了一丝牵制。因此,德宗一大早急召玄魌,命他彻查此案,不为别的,只为缓一缓他的疑心病。

秦雄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向秦煦,神情肃穆:“父亲,儿自知不孝。但,自古忠孝难两全,还望父亲原谅儿常年在外,无法归家照顾父亲周全之罪。这一杯,儿敬您。”

荣安郡主从容起身,含着一抹笑,望着青莲向她走来,笑道:“原来这个馋嘴的小丫头,心里惦记的不是我这个姐姐,是黄桂柿子糕。我倒是想让你常往秦候府小住,天天给你做糕吃,你那母亲大人可舍得啊?”说着,已经伸出双手,与青莲的双手扣在一起,立在堂下,彼此关切相望。

只不过,郡主人虽在榻上躺着,心里却忐忑难平,不知伽摩耶会不会随她一同入府?

芙蓉帐下,沉香榻上。秦英拥着荣安郡主,柔声道:“女儿家的身子就是娇贵,这样也暖不热你,可见我真的是没用。”

三年来,同样的夜,地藏殿里唯有荣安郡主那一抹孤独墨影伴着千灯之光,摇曳在大殿的莲纹地砖上,她会咏诵《地藏本愿经》,直至天明。这一夜,是她与秦英独处的珍贵时光,以佛礼的形式,倾诉情思。

深秋的凤州城南郊,是一片秋ri田园的怡人景象。

放下锡杖,他站起身来,走到壁画前,伫立而望。目光久久停留在继缘菩萨身上,琥珀瞳仁里,似有一把暗火在燃烧。良久,他缓缓移目,望着一群身披金甲的奇异飞天,立在飞云之上,整齐的排列在佛祖脚下。这些飞天周身燃烧着淡紫sè的火焰,手持各类神兵,神情肃穆。

长夜无眠的滋味,是她此生第一次体会,闷在心里的炽热情思无处宣泄,甚至无法言说。这种无望的迷恋,令她心生嗔怨,骤然翻身,负气似的背对着莲花小灯,逼着自己闭上了眼。然而,翻滚在心猿意马中的情涛,却悄然为她编织着一场梦境……

中年汉子听后,微微沉吟。眼前的这位贵僧,分明来自异域,却说的一口流利汉话,实在令人纳罕。他笑问:“不知师父的法号如何尊称,从哪里来,往何处去?”

他的心中,不由的暗自称奇,禁不往伸手触碰,却不料手到之时,这符贴瞬间风化为尘,消失不见了。伽摩耶暗自吃惊,立刻收回手,鄂然而立,不知所措。不多时,他觉得洞里寒气越来越重,不由伸手环往自己。

他睁开眼,就被眼前的一片光亮刺痛双目,不由的抬起另一只手臂挡往光线。良久,才勉强眯起一条缝,将一片茫茫沙海收入眼中。他怵然咳嗽起来,从口中喷出许多干沙后,喘息不止。渐渐的,他的气息平和下来,轻启干裂的唇喃语道:“我佛慈悲……”

幼年时,父亲是沙雅城的采办官吏,家中常有长安吏使、过往客商往来。这些到过长安的人,或是自小生在长安的人,总会为他讲述那个远在东方的伟大城市。他们口中的长安乃天下第一城,繁荣昌盛、无奇不有。一个个闻所未闻的新奇故事,像一只无形的手,推开了一扇向往之窗,令稚嫩的心,萌生希冀。

夜灵微微一怔,喃语道:“该来的总会来的。我是夜叉鬼,你是灵狐,青莲却是人。仙缘洞对你们来说,是避世修行的好地方。对青莲来说,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也许她根本不应该在这里蹉跎一生。”说这话时,她的手万般不舍的攥着青莲的小手,心却挣扎在放也不放之间。

公主突然咳嗽了两声,黯然说道:“回府吧。”

胭脂沉思了片刻,仿佛在搜索着自己的记忆。二十年过去了,有一些事依旧清晰,有一些事情却模糊难理。终于,她说道:“洞主或许也是一位夜叉。只不过,他不怕光。”

胭脂有些心急,沉声道:“我不配,只有她配。”

胭脂亲昵的捏捏石丫的小鼻头,玩笑着说:“姑姑可是神仙噢,神仙可不骗人!”

回望前世,对夜灵来说是残酷的。特别是青莲死前那一汪悲痛的泪水和最后一声娘。这一切,虽已被岁月沉淀在记忆深处,却是一抹浓重血sè。

夫家也穷,无力纳妾。我只能当牛做马,不敢抱怨,只求我们母女二人有口饭吃,有件衣穿。可是,连着几年,收成不好,朝廷里的人又三天两头强收租税,我们母女的ri子更不好过。家里的吃穿用度都紧着婆婆和丈夫,挨饿受冻,便是我们母女的家常便饭。

终于,她看不下去了,一把拎过柴草自顾背上,笑着说:“我帮你背回家吧!”

胭脂叹息一声:“你真的确定青莲已经转世了吗?”

阳光下,白菩提子被一个人轻轻捻起。正是如期而至的空也,穿着一身洁净如雪的白sè僧袍,浴在阳光里,无声的凝视着藏于yin影中的夜灵。

夜灵微微一怔,思索片刻后,轻声说:“我在您的面前。”

空也不语,久跪于像前。地藏菩萨的金像庄严肃穆。一双半沉的眼睛,仿佛在回望空也。

三真笑道:“这四尊石兽里,潜藏着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的元灵。如果有人因心起贪念,图谋玄窟里的一草一木,元灵自会窜出石像,吞噬入侵之人。”

说话间,一股清风扶面而来,白狐腾起四爪,奔跑起来。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天夜叉的族众,无论男女,皆俊美非凡。他们拥有三千八百年的寿命,终生无疾。五百岁成年之后,男子皆往故峰,找继缘菩萨求问姻缘。而后,照菩萨的指点,找到缘定女子,结为夫妻,生儿育女。

玄魌不禁问道:“他是谁?”

夜灵不禁的莞尔,轻声说:“叫我夜灵便是!”

公子不解:“夜灵?还请姑娘赐教,是哪两个祥字?”

粉衣女子倒也大方,自报家门:“小女名叫胭脂,是一只修行了三千年的狐灵。”

玄魌单手提枪,一步步逼向她:“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因何杀人。但是,你让舅舅寝食难安,这便是你的罪孽。今夜,我定要让你死在龙珠赤焰枪下。”

玄魌说:“这邪物拥有越界的法力,行踪诡秘,实难碰面。纵有本事,也无处施展。真是急死我了。”

玄魌笑而不语,从自己穿着的黑sè衣袍上,撕下一小块独特的布料,小心翼翼的浸入水中,将丝仔细包好,缓缓捞出水面。

不够,依旧不够……

“假如你要找的人,身在轮回中,又脱轮回外,生死簿里便没有她的名字。”

判官冷眼看着这一切,眼前的这个夜叉如此胆大妄为,看来是并不知道笞鬼七星鞭的厉害,不然怎敢伸手去抓。只是,两只鬼差似乎不能将她擒拿,他厉喝一声:“给我将她拿下!”眨眼间,又闪出六只鬼差将雁娘团团围住,他们手里的笞鬼七星鞭升腾着浓浓杀气,令人生畏。

一股浓浓的失落向她袭来,她沉默了。也许鬼新娘是对的,她是等不到莲儿了。就像她等不到自己的夫婿一样。

公主摇了摇头,怀着几分歉意问道:“四年前,我命你戴上这个面具,你可曾怪过我?”

玄魌凝神观之:“果然不是人为!”说完便与宫墨狸一同推门而入。

血手里,紫焰渐熄,那颗新鲜的心脏,冒着缕缕白sè的热雾,依旧在蠕动。雁娘看着它,冷冷的笑开了。一声、两声、三声……渐渐的,那凄厉而又开怀的笑声,萦绕回荡,久久不绝。

大铁围山:佛教认为南赡部洲等四大部洲之外,有铁围山,周匝如轮,故名。

这一刻,她心中凄怆无比。做人命短,做鬼也不长久!玉泉寺里的那句永远与娘在一起,是她此生听到的最美的话语。然而,终成了一句空愿。难道菩萨不慈,不愿意护佑那些善良且平凡的人吗?恶人欺善凌弱,好人却横遭惨死?这究竟是为什么?莲儿你可知道,如有可能,为娘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

高个子大汉见雁娘还站着,站起身来恭敬的说道:“夫人为何站着,倒让兄弟坐着,不成体统。”

赵承恩拱手赔笑道:“岂敢,岂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