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远呐!你知不知道你没有回来之前,陆叔部队休假,刚好碰到学校开家长会,结果……”

陆淮远对于这个问题一时之间找不到话很好的应答,只好草草的说了一句:“陪她来办点事。”

这次她过来纯粹是因为想念她了,离上次看望她已经有四年之久。刚好她也由公司的一个实习职员终于转正了,这是她第一份正式的工作,在这份工作之前的好几年,都是靠打工兼职过来的,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吃过的苦就已经够她写好几本励志书。每逢遇上难事,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世上还有比她更惨的人,她的心就会平和一点。

言和看了一眼半躺在凳子上的陆淮远,他因呼吸而微微伏起的胸膛上撒了一些酒。刚才他们几个商讨的火烧火燎,这几个酒量都那样,一高兴喝多了就成了现在这样。言和将包挂在自己身上:“没事,我扶他回去吧,反正离这也不远。”

徐师长妻子见到言和执意如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同意的点点头。言和走到陆淮远的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陆淮远,醒醒。”

他有些难受的换了个姿势,但是压根就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陆淮远。”言和见他不醒来,只好低下身子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到自己的肩膀上。随着她一起身,睡着的陆淮远立刻就被惊醒。他有些迷糊的看了一眼言和,意识稍稍的有些清醒,很配合的站起来,但是却使不出力气平衡身体,一个倾斜就将身体里一大半的重量压在了言和的身上。

言和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她奋力的稳住身体,将他扶好之后才迈出第一步。

“陆淮远,你醒了吗?”她转过脸看了一眼,比她高出一个头多的陆淮远一脸茫然的盯着她的眼睛,然后点点头。他觉得头疼,身体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但是他的意识却像是在拼命的挣扎一般,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刚出门就感觉到外面大风的威力,陆淮远脑子瞬间就比刚才清醒了很多,言和的头发被风吹的四处飞扬,打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疼,他微微难受的停下脚步,手也从言和的肩膀上搭下来。

言和见到他停下来,顿了顿,看见他脸色不怎么好,当他低下头扶额的时候她有点担心的问道:“难受吗?”

陆淮远头有些疼,他停了一会才抬起头,拉出一个微笑摇摇头。

“走吧。”言和靠近他,拉起他的胳膊放到肩膀上,左手刚一碰到陆淮远的腰间,就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一怔,她也是顿了一下,然后果断的将手贴上去。陆淮远有些不适应,总感觉那只搭在他腰间的手是多余的,于是他边试着挣扎了一下边说道:“我自己走吧。”

“你这样能走吗?”言和干脆的切断他的话,不容拒绝的扶着他。路上已经有了一层不厚也不薄的雪,空中还洋洋洒洒的落下一些,因为使出的力气多,言和身体有些发热,鼻子耳朵都被风刮的通红一片。言和深吸一口气,目光略过挂在树上的大灯笼,心里头那股往事的思绪又不知不觉的飘上来,只感觉鼻头微微的酸涩。

陆淮远脑袋都快垂到她的耳际,均匀的呼吸将热气喷在言和耳朵处,他的目光里此时只有言和一个人,她的侧颜还有她的温热的手心。

“陆淮君。”

听到后面的喊声,言和扭过脸,见到陆淮远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心猛地一颤,连忙避开。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怎么?”

当初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闯入她视线的也是这张脸,可是不同往日的是以前完全的陌生,焦虑,害怕还有不安。而现在,这张脸却成了熟悉,亲切的代名词。

“还记得你父母的样子吗?”陆淮远盯着她问道,他突然很想知道陆淮君心里头的想法,她是全心全意的当自己是陆家人了吗?已经完全的接受了陆家所有的人当她的亲属吗?

言和一听,呼吸瞬间停滞了一会。陆淮远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她还记得父母的样子吗?难道他知道自己不是陆淮君?她带着震惊的盯着陆淮远,闭口选择了沉默。陆淮远咽了咽口水:“这么多年你是真的准备好当陆家人了吗?”

他越说言和就越不明白了,陆淮远见到言和始终不答话的样子,还以为是戳到了她的痛处,所以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而当他正要抬脚继续走的时候,却被言和拽住了胳膊:“你什么意思?”

陆淮远盯着她好一会没有说话,他认为他挑起这个话题真是不应该,所以他选择了沉默,转头自顾自的走起来。

看着他的背影,言和心里瞬间就像一场大风刮过一般,她不知道陆淮远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什么?难道是他知道了她不是陆淮君,还是陆淮君这个人本身就有身世问题。那些疑问突然就涌过来,她攥了攥手心,想着回到陆家之后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要不然她心里就像长了一个疙瘩一般。

她走到房间的时候陆淮远已经提前进了房间,她忍不住的往房间里望了一眼。然后把包卸下来,转身走进了另外一个房间。房间里的被子整齐的用白单罩着,她俯身将白单掀起,一阵灰尘扬起刺激的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隔壁的陆淮远听到后,将自己的被子抱起径直的走到了言和的房间。

言和有些呆愣的皱眉,

“我这床厚,还有,刚洗不久。”他说完就抱起叠在床上的被子回到房间。言和看着这床干净的被子,无奈的将它整齐的铺好。随后她快速的去了洗手间将自己收拾完毕,她并不排斥和陆淮远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只要想到他们在陆家也是这么住的,就没有丝毫其他违和的想法升起。当她收拾完毕出来后,只见陆淮远拿着一瓶药坐在沙发上,见到言和出来了,于是起身将药瓶递给她:“帮个忙。”

言和看到药瓶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药瓶是当初从陆家走的时候梦荣交给她的,还叮嘱一定要交给陆淮远。她疑惑的接过药瓶,只见陆淮远突然背对着他,衬衣扣解开后忽的将衣服褪了下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言和,她猛地瞪大眼睛:“你……”

陆淮远扭过脸:“把药帮我上下,棉签在你身边的柜面上。”他指了指言和身边的柜子上,言和的视线随着他的手看了一眼柜面,然后又看到他背上那条猩红的伤疤。她愣愣的挪动脚步伸手拿过棉签。

他刚脱下衬衣的一瞬间,言和心里头就冒出了衣冠禽兽这四个字。军装在身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衣服下面是这样一副健壮的体魄,她按了按心房处,蘸了药瓶里的药粉,然后小心翼翼的往伤口出抹去。

她的手些微的颤抖,上药这种事完全需要心理素质特别淡定的人来做才行,如果她是陆淮君,估计毫不犹豫的就会将药上好,可是她现在是言和,对于很少接触男人的他来说,一个半裸上身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想换做任何一个和他没关系的女人都会觉得无限尴尬吧,而她现在就属于这种。

“既然都是陆家人了,还忌讳吗?”陆淮远感觉到他身后言和加急的呼吸声,于是问道。言和顿了顿,忽的放下棉签:“你自己上。”

被他这么一说,她完全没有了心情,有些愠怒的转身走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陆淮远见她的身影,鼻间无奈的出了出气,伸手拿过棉签和药瓶慢吞吞的走到她的门口,敲了敲门:“陆淮君,我自己上不了。”

“陆淮君。”

他见里面没有反应,于是加重了敲门的力道。言和肚子憋着一股气就站在门口处,听到持续不断的敲门声,她猛地拉开门:“都说了你自己上。”

陆淮远见到她真生气了,也没有反驳也没有辩解,直接把药瓶和棉签递到她的面前,挑了挑眉,示意她接过。

言和双手并没有接过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四目相对的站了好一会,后来还是言和最终受不住这种气氛,无奈的奋力从他手中抢过药瓶,一把将他推到外面站到了他身后。得逞的陆淮远惬意的扬起嘴角。

“轻点。”他有些微痛的扭过脸冲言和说道,言和上药的手不禁又加重了力道:“怕疼就自己上。”

被她的话堵回来的陆淮远也不打算和她再继续辩下去,随后他转移了话题突然问道:“陆淮君,你说,我是不是该结婚了。”

言和顿了会:“想结就结。”

“年龄上也差不多了。”他边说边拿起桌子上那几个苹果削了皮,反过手将苹果伸到后面。言和接过去随手放在了柜子上。

“我说陆淮君,你在国外就没有交男朋友?你也不小了。”那边传来他咬苹果的声音,言和将上完药的棉签扔进了垃圾桶,将药瓶盖好起身递给他。然后拿过刚刚放在柜子上的苹果抬脚走进了房间。

她还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她不敢想象未来的生活,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害怕她会有一天突然的不见,然后又会被上天安排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陆淮君带给她太多的震惊,她以前死都不会想到她居然会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世上继续活下去,她觉得现在在陆家的那点幸福就已经是奢求了,她不敢再多奢求其他什么。

她只想努力过好在陆家的日子,也想尽早的做完没有做的事情。

她躺在床上,被子上隐隐的传来陆淮远的味道,她揪紧被角,咬着下唇下着决心。自始至终她还没有做一件事情,既然上天给了她这么优厚的条件,她没有理由不利用,当初父亲被碾压的场景永远都无法在她内心里抹去,她自问自己的心胸还没有大度到轻易原谅谋杀自己父亲的人。

23温柔中

陆淮远一大早就跟着徐师长一群人去了下面慰问新兵。

等言和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间里,只剩下一张写了一句话的字条摆放在洗漱台上。

言和不自觉的特地打量了一眼字条上的字体,虽然显得潦草但是很大气的字。她一把将字条扯下来,随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大致的收拾好后,她将包拎在手上,拿起桌子上的钥匙就出了门。

从陆淮远的房间到家属楼的途中会经过一条相对偏僻的道路,两边都没有楼,就连地都不是水泥的。初一的天气依旧是阴冷,路上相对昨天来说更加不好走,有些雪都化成了水黏黏的和泥土混在了一起。言和小心翼翼的提着包在那条路上找好落脚的地方走,结果眼看就快过完这条道的时候,只见身后猛地被人一撞,手上的包已经不知去向。她的双手似乎不自觉的快过了脑子的反应速度,只见她完全不顾脚下的泥泞,伸手就将那个抢她包的人一把抓住,她迅速的反手用胳膊肘重重的捶撞到了那士兵的眼睛上。

那士兵只见眼前顿时一黑,右手迅速的捂住被猛烈撞过的眼睛,那一瞬间就无法将眼睛睁开。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被言和一脚踢倒在了道路上,膝盖瞬间磕碰到石子,让他不禁一吼。

“嫂子!嫂子!”

正要抢过自己包的言和听到这一声后,这才松开了自己的力道。她有些多虑的盯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士兵,见他完全没有反抗的意思之后才彻底的松开手,远离了他。

言和对于刚才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抢包,她也是被这士兵突如其来的抢包动作吓了一跳,心里也来不及多做思考下意识的就反抗起来。她从来就不是柔弱的女生,在学校时就经常被人拉着出去有幸的观看和参与了一场场不同的殴打场面,有段时间因为沉迷功夫电影所以时常在家一个人练习各种攻击和防范动作。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从什么时候起她就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一味的认为只有自己才能护着自己,除了自己她找不到任何的依靠。虽然父母都是高级医院的医生,薪水也不低,但是实际呢?她所知道的父母,不仅从来没有多余的时间,而且还经常被医院里上级人镇压勒索,其实当年父亲医死人的事,她一直就认为那肯定不是一场简单的意外而已。

她面色紧绷,愠怒的瞪着那个小兵:“在部队抢劫?”她随着冷笑一声,像他这样光明正大的在部队作案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部队不是号称纪律最严谨的地方么?难道现在都已经沦落到这种不堪的地步了?

那小兵听到言和这样说后,瞬间觉得他比窦娥还冤,他勉强的拿开手想要睁眼:“嫂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帮你提包啊!这路不好走,我看你穿着高跟鞋,所以才这样的,没想到你身手居然……”

言和听到他焦急的解释之后,也半信半疑,虽然没有全然相信,但是心底还是有着微微的起伏。她盯着小兵的脸色:“你是在找借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