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在往里走的护士停下来说,“我们会尽一切可能抢救的。大夫会尽快把情况告诉你。”她继续向里面走去,转门关上了。

它们和其他几只箱子就放在旁边。他朝那些箱子走过去。

传来更多的跑步声。这一次,是许多人的沉重脚步声。戴着钢盔的救火员们涌了进来。他们带着明亮的提灯和重型装备——斧头、千斤顶、切割工具和撬棒。很少人说话,只听见简短断续的说话声、嘟囔声和刺耳的命令声。“到这儿来!在那里放一只千斤顶。把这堆重东西搬走!”

制服和长靴已经在车上了。救火员们踢掉脚上的鞋子,爬上车去,这时车子已经滚滚向前行驶了。在那两声警报声出后不到一分钟,已经有五辆救火车,两辆云梯消防车,一辆水管车,各种急救和救护的车辆,一个副总队长和两个地区负责人在奔赴圣格雷戈里饭店的途中了。尽管中午车辆来往频繁,驾驶员还是开车往前直冲。

两个人都奔着去通知了。

电梯的一边——它由于地板现在已经倾斜成一个陡坡而低于另一边——墙和地板之间出现了一道几英尺宽的裂缝。乘客们嚎叫着,相互之间拚命紧紧地抓着,向那裂缝滑下去。

“他是我妻子的侄子。我并不为此感到自豪,而且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妻子和奥格尔维丝毫没有什么共同之处。只是许多年前她曾要求我在这里给他一件事干,我给了。后来,她又为他担心起来,我答应继续雇用他。我确实从来没有打算违背这个诺言。”

在离开饭店时,他必须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那就是说他得按照正常手续把房间退了,并付清帐单。不这样做就是十足的愚蠢,等于宣告自己的欺骗行为,而招致追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公爵夫人回答道,“我们就得注意”

彼得记在心里,准备问问总工程师究竟是什么毛病。

她决定离开这里,就走过去把酒杯放在窗台上,这时她听到他们在楼下演奏《星团》。在晚上这个时候,音乐总是开始演奏古老感伤的乐曲,如果逢到乐队领队莫克西·布坎南和他的南部绅士明星队演奏的话,尤其如此。圣格雷戈里饭店里举行的重大社交宴会大半都是由这个乐队伴奏的。即使她刚才没有在跳舞的话,也会听得出那个经过改编的乐曲——铜管乐器声音热情悦耳而且铿锵有力,它是布坎南的商标。

艾伯特·韦尔斯这时呼吸已经不那么困难了,脸上也有了血色,他自告奋勇说,“我已经走了一辈子,这一点路现在我能走。”可是厄克斯布里奇大夫断然地摇了摇头。

他又说道,“你教唆我??”

2美国剧作家田纳西·威廉斯1947年写的一个剧本,1948年获普立彻奖;后被改编成电影,由赞文丽因该片获1951年最佳女主角奖和马龙·勃兰多主演。——译者

他插嘴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

赫比立刻就断定,这个风险太大了。两人的年纪只是比孩子稍微大一些,他怀疑他们喝醉了酒。他刚开口,“对不起,先生,”另一个小伙子就插嘴了。

克丽丝汀·弗朗西斯几分钟前才离开圣格雷戈里饭店总经理套房里自己那间小办公室。她今天工作得很晚,正打算回家去的时候,看到副总经理室的门缝里透出的灯光,便走了进来。

尽管生了今天这样的惨剧,但还是必须考虑一下今后的事。

还有他自己与克丽丝汀的未来关系。想到这点,就使他激动而兴奋。他们之间还什么都没有肯定下来呢。但他明白就会定下来的。克丽丝汀刚才已经回到她的金蒂利公寓去了。他过一会也就要去她那里了。

还有一件使人不那么愉快的事情没有了结。一小时之前,新奥尔良警察局的约里斯处长顺便来到彼得的办公室。他刚与克罗伊敦公爵夫人会过面。

“当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约里斯说,“你会感到纳闷,那一副冷若冰霜的外表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玩意儿。她是一个女人吗?她对她丈夫的惨死抱什么感情呢?我看到他的尸体了。天哪!——谁都不该死得那么惨。她也看到他的尸体的。很少女人能面对这样的惨状。但是,她却无动于衷。既不激动,也不流泪。她的头就象往常一样斜仰着,露出一副傲慢的样子。说真的,作为一个男人,我被她吸引住了。你会觉得你真想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那个侦探停下来,思忖着。

后来,约里斯回答彼得的问题说,“是的,我们将把她作为同谋犯提出起诉,葬礼之后她将被逮捕。至于下文如何——如果被告声称是她的丈夫主谋的;而他现在已经死了,陪审团是否会判她有罪呢唉,我们反正看得见的。”

这位警长又透露说,已经对奥格尔维提出了控诉。“他被控为同谋犯。

以后还可能给他定更多的罪名。地方检察官会决定的。但不论怎样,如果你想保留他的职务的话,那么别指望五年之内会见到他回来。”

“我们不会给他保留职务了。”改组饭店的侦探人员也是彼得的当务之急。

约里斯处长走后,办公室里静悄悄的。这时已经是入夜时分。过了一会儿,彼得听见外屋的门开了又关上。他自己办公室的门上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他说了一声,“进来!”

是阿洛伊修斯·罗伊斯。这个年轻的黑人拿着一只盘子,上面放着一瓶马提尼酒和一只酒杯。他放下盘子。

“我想也许你想要喝酒。”

“谢谢,”彼得说,“但我从来不一个人喝酒的。”

“我猜到你会这样说的。”罗伊斯从口袋里又拿出一只酒杯。

他们默默地喝着酒。他们今天所经历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因此,谁也没有兴致来轻松一下或举杯祝酒。

彼得问道,“你把拉希太太送去了吗?”

罗伊斯点点头说,“直接开车把她送到医院去了。我和她得分别从两扇门进去,不过我们在里面碰头,然后我把她带到奥基夫先生那里。”“谢谢你。”接到柯蒂斯·奥基夫的电话以后,彼得想要找一个他信得过的人到飞机场去。因此他请罗伊斯去了。

“我们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做完了。如果不出现并症的话,那位小姐——拉希小姐——将不会有问题的。”

“我很高兴。”

“奥基夫先生告诉我,他们打算结婚了。等她的身体完全复原了,他们就结婚。她母亲看来赞成这个主意。”

彼得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我想大多数做母亲的都会赞成的。”

在一阵沉默以后,罗伊斯又说,“我已经听说了今天上午的会议,你采取的立场,以及最后的结果了。”

彼得点点头。“这家饭店要取消种族隔离了。彻底取消。就象我们现在这样。”

“我想你认为我会来感谢你吧,因为你给了我们应得的权利。”

“不,”彼得说。“你又来挖苦人了。不过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能决定留下来跟沃·特呆在一起。我知道那会使他很高兴的,而且你也会完全自由的。饭店里也有法律方面的工作,我想可以让你担任一部分这方面的工作。”

“对这个,我可要谢谢你了,”罗伊斯说。“不过我的答复是不想留下来。今天下午我已经对特伦特先生说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等一毕业就走。”他又倒满两杯马提尼酒,沉思地注视着他自己的那一杯。“我们,我和你,在某种程度上是处于对立的地位。这种情况在我们这一代不会结束。我要用我所学到的法律知识,为我们的人办事。以后还有许多暗斗要进行呢——合法的或其他形式的。它将不会总是公平的,对你们这一方和我们这一方都是如此。但是当我们表现得不公正、偏执或者不讲道理时,要记住——这是我们从你们那里学来的。今后我们大家都还要遇到麻烦。你在这里也会碰到这种麻烦。你取消了种族隔离,但事情并没有结束。还会出问题的——跟那些不喜欢你取消种族隔离的人,那些不礼貌的黑人,他们会使你们为难的,因为有些黑人向来就是这样的。你怎么来对付那些大声喧嚷的黑人,那些自作聪明的黑人,还有那些喝得半醉的自作多情的黑人呢?我们中间是有这种人的。如果是白人先生们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们只好忍气吞声,强作笑容,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你们还要为之辩白。但是,如果换了是黑人——那你又会怎样对待呢?”

“这可能是不容易对付的,”彼得说,“但我要尽量做到客观办事。““你可能会这样,但别人不一定做得到。反正斗争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只有一件事是好的。”

“什么呢?”

“偶尔也会有休战的时候。”罗伊斯把放着酒瓶和空酒杯的盘子端起来。

“我想这就是一次。”

这时候已经是黑夜了。

对于饭店来说,又一天过去了。这一天过得很不寻常,但是尽管生了这样空前罕见的各种事情,饭店的日常工作还是照常进行。预定房间,接待旅客,饭店管理,日常杂务,工程管理,车库,库房,厨房所有这一切都合力来完成一个简单的任务,那就是欢迎旅客,提供吃喝、休息,祝旅客一路顺风。

不久,新的一天又将开始了。

彼得·麦克德莫特感到精疲力尽,准备回家去了。他关掉了办公室的电灯,离开总经理套房,走过正面夹层的整个楼面。靠近通往门厅的楼梯,他从一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这时他才看到了他穿的那套衣服又皱又脏。他想,那是在下面电梯的残骸堆里弄成这个样子的,比利博伊就死在那个地方。

他用手尽可能把上装拉拉平,一阵轻轻的沙沙声,使他把手伸进了衣袋,摸到了一张折起的纸条。他摸出纸条,才想起这张纸条是今天上午会议结束他离开时克丽丝汀给他的——就在这个会上,他把他自己的前程押注在一个原则问题上,结果他得胜了。

现在他才记起了这张纸条。他好奇地把它打开来,上面写着:这家饭店一定会办得很出色,因为它就象那个即将经营这家饭店的人一样。

在底下,克丽丝汀用小字写着:我爱你,又及。

他微笑着,加大步子,走到楼下他饭店的门厅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