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由此得知,左吉动手了。

见过左吉的第三天下午,韩孺子找到机会与皇太妃进行了一次交谈。

韩孺子从两人身边走过,说:“园景不错,你们也该去看看。”

侍从们蹲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皇帝,没有下跪,也没有吱声。

“罗先生不只是崔府西席,还是东海名儒,教过不少弟子,其中也包括太后与我。”

皇帝与皇后被请进卧房,在床上并肩而坐,左吉与佟青娥分侍左吉,女官站在对面,施礼之后笑吟吟地看着新婚不久的两个人。

“她住在秋信宫,身边一大群人,里面肯定有不少太后的耳目,我现在还不能接近她。有你的保证就够了。”

韩孺子想不出哪一位侍从与此人容貌相似。

泰安宫是皇帝的正规住处,韩孺子因为尚未大婚,才会几天换一个地方,等到明日完婚,他就将一直住在这里。

一开始,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王府上下无不笑逐颜开,就连几位竞争的良人,也心甘情愿接受败局,东海王赏赐内外人等的金银布帛一次就价值万两白银。

“此事绝不简单,陛下”罗焕章话说到一半,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压低了声音,加快语速,“朝中大臣都支持陛下亲政,很快就会有人联系陛下,请勿疑心。”

“这里是皇宫,我又不能来去自如。”孟娥没将少年当成皇帝看待,命令道:“坐起来。”

话题由此又转回战事上,皇太妃也没有固执己见,退回听政阁内,再没有出来。

韩孺子没太听懂太监的话,心中的厌恶却是油然而生,前行两步,说:“左公年岁多少不到三十吧。”

东海王猛地坐起来,擦擦嘴角的口水,扭头恼怒shubaojie地看着皇帝。

韩孺子打了个哈欠,“朕困了,就算要教,也等明天吧。”

“好吧,你睡在我的床上。”韩孺子同意了,他从小就没对任何仆人颐指气使过,进宫之后是不会,“但是不要告诉别人,你知道,宫里管得严,若是被人发现你不守规矩,很可能会受到惩罚。”

“别问我太多事情,我们兄妹二人追随的是太后,你只是只是”

殷无害吓了一跳,张着嘴,全身颤抖,不知该承认还是不承认。

韩孺子同样疑惑,自己毕竟是名义上的皇帝,又有太后坐在身边,这些大臣何以如此无礼,而太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一会,那股浊气终于消失,韩孺子深深吸进一口新鲜的空气,惊诧地问:“这是什么武功”

“我就是闲得睡不着觉。”韩孺子笑着说,好奇今天的新师傅会是哪一位老先生,太后竟然会同意讲授国史,也是怪事一件。

“这算什么玩意儿”东海王惊讶地说。

除了太后,皇帝不能向任何人行礼,但是必要的礼节不能省略,于是就要由东海王代劳。

韩孺子莫名其妙,“说什么看法整座皇宫里,数我知道的事情最少。”

“你们也得吃饭啊,外面的人忙得很,一时半会想不到这里,随便吃点填填肚子也好。”韩孺子冲角落里的宫女笑了笑。

皇太妃对杨奉说:“带皇帝离开。”

杨奉守在皇帝侧前方,也不说话,事实上,屋子里的人虽然很多,却异常地安静,门外的上官虚好歹向皇帝跪拜,这些人却连表面上的客套都省却了,皇帝安静地进来、安静地坐下,谁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休息吧。”孟娥总算说出一句话。

东海王不只动嘴,还动上了脚,他虽然只有十三岁,这一脚也不轻,若是踢中,宫女会连人带凳摔倒。

韩孺子什么也没得到,内心里仍然兴奋不已,皇帝毕竟是受关注的,他的手伸不到十步之外,十步之外却有手主动伸过来,没准就在他走回内宫的路上,就有无数双手在暗中舞动,只是他暂时看不到而已。

韩孺子的祖父武帝晚年时变得猜忌多疑,即使对至亲之人也不信任,十年间废黜了两名太子,直到驾崩前一年才选立桓帝为太子,很多人都认为,武帝若是再多活几个月,可能会第三次废掉太子。

韩孺子双眼发亮,“母亲从来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些故事。”

“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景耀说。

“百善孝为先,身为皇帝要为天下百姓做出表率,陛下愿为母亲尽孝吗”

“别人都以为你老实,只有我知道你是假装的,但是没用,你就算再聪明一百倍,困在皇宫里也是瓮中之鳖。”东海王咧嘴笑了,皇宫里有许多让他害怕的人,其中绝不包括即将正式登基的新皇帝。

东海王只能对韩孺子炫耀,“想当皇帝,心眼儿就得比别人多一点,要做到见微知著。”

韩孺子不吱声。

“左察御史萧声,哈哈,他是我们崔家的人,跟申明志是死对头,他肯定支持我。”

“我接到的旨意是只带皇子一人进宫。”

杨奉打量了他几眼,“陛下早就昏迷你以为陛下会说什么”

疼痛实在太难忍了,韩孺子不得不开始运行逆呼吸,嘴里叫得却加凄惨。

发现皇帝的疼痛似乎与阴谋无关,大臣们全都围上来,在宝座下方跪成半圈,七嘴八舌地慰问。

“召御医。”皇太妃命令道,大家的反应从这时起变得正常了,立刻有两名太监飞奔出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