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乱啊,还有没有点规矩!谁能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林啸龙板着面孔,鼻孔朝天,摆出一副十足的长官架子。

汪庭岳这次来见龙湾,也并非就是专程送林啸龙来新200团报道,这种事还不至于让他现跑来一趟,他是来传达上峰一个私下的“旨意”。

从谭震山家里出来,谭震山带着谭沁柔亲自送我出门,当时我还不觉得怎样,后来听我父亲说才知道,能让谭震山亲自送出大门的人,在临勐是着实不多,就连某师长前来拜访,谭震山也只是送到中厅门口而已。

老妇人被搀扶到太师椅上,稍微喘了口气,说:“你就不要责怪她们了,她们都从来没见你接待过什么客人,今天看见这样的稀奇事,她们自然是要告诉我的,我也是好奇就过来看看,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让我的沁柔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我比那孩子还要惊讶:“我尚未婚娶,您倒是先给我弄一儿子,这是不是太过荒唐了?”

即便如此,黄文烈依然很是高兴,以前他在地方部队的杂牌军守备团,不要说有这样和中央军一样的待遇,就是主力部队淘汰下来的武器都轮不到守备团这样的部队。

谭沁柔愣怔了一会儿,也渐渐的缓过了心神,她停住了身子,四下寻找着熟悉的人。一个女学生躺在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她的腿被弹片击中血肉模糊的一片,旁边还躺着两个学生,已经是不省人事,不知道是中了枪,还是被爆炸震昏迷。谭沁柔应该是认识那个受伤的女学生,跑过去扶起她,大声的叫着救护兵。

诸如此类。

我的父亲自从开粥棚之后,他认识了很多的难民,从他们嘴里听到更多、更加真实的事例。日军烧杀抢掠强奸妇女等等诸多恶行,越来越多的灌进他耳朵里,让他无法不重新审视自己之前坚持的信念。再加上这次他的亲身经历,一定程度上也佐证了难民的说法,他的信念正在消亡,他所推崇的曲线救国理论也行将崩塌,而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负罪感。他也终于明白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助纣为虐,是自己人生中一个难以抹去的污点!

他看见我时,正痛的全身颤抖:“思虎,我,我可能是不行了,这日本人,全没有信义……我这是……与虎谋皮,咎由自取,咎由自取啊……”

直到有一天,在日军还在喋喋不休的历数着他们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时,我们友军的扩音器里沉默良久,忽然的传出了一句:“小鬼子!我日你祖宗!”

黄文烈把杯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勤务兵!”

我站起身,戴上我的钢盔,说:“团座,您这没什么事儿,我出去……巡视巡视。”

这位谭大小姐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眉眼倒是俊俏的很,只不过脸上冷若冰霜,足以让人退避三舍,全身上下一色的火炭红,倒像是一团烈火在燃烧着。

“不行!”

我父亲踌躇半晌,说:“那……依你之见呢?”

整个国家在枪炮声中纷乱破碎,而自上而下的黑色交易,却从没有停止过,这样的事情多了,就会让人觉得习以为常。由此可见,我们在战场上的一败再败,并非是完全因为武器枪械和日军存在劣势,在精诚团结上注水太多也是失败的根本原因之一。

现在有一种汉奸,他们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汉奸,他们对汪精卫所倡导的曲线救国理论,深信不疑推崇备至,我父亲无疑就属于这类汉奸。他住在北平的家里,深宅大院鸟语花香,所遇到的日本人,都是对他热情周到彬彬有礼,这些表面的东西,这就更加深了他对自己所做事情的认同。

黄文烈:“他们把药品……夹带在烟土里?……”

我们开始有目标的射击,砰!砰!砰!……

我说:“我们现在就追赶,他们的汽车因为油箱漏油,会给我们留下追踪的线索,我估计三个时辰之内,我们也就差不多能够撵上他们!”

那东西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我们部队现在最紧缺的、最救命的、比黄金还要贵重的盘尼西林!

看到另一个人的时候,我的表情已经是吃惊到了极点,我想过我或许还会活着见到他,也或者干脆不想再见到他。他是把自己、把我钉在了耻辱柱上的那个人,虽然他生养了我——没错!另一个走下车的人是我的父亲!北平维持会的副会长!是可以随时被就地正法的铁杆汉奸!

汪庭岳见我一脸的疑惑,又说:“有几个从北平来的客人,因为身份有些特殊,我刚刚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派你前去。但是却因为其中一个人的原因,这个事情的不二人选,我思虑再三,还真就是非你安少校莫属!”

这样的情报,从现实情况分析来看合理至极,日军对于继续向地下挖掘信心不足,因为摩云岭坚硬如铁的土质让他们吃够了苦头,所以他们干脆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向上发展,修建碉堡来弥补掩体深度不够的问题。

我知道他说的没错,以阿妮的性子和在大山里练出来的敏捷身手,也实在是怪不得黄文烈。

阿妮是要向我展示她的枪法,又因为目标忽然的太多,就产生了玩的心态,她让我选一个反着光的头盔。

汪庭岳对黄文烈摆摆手,微笑着:“无妨,无妨,年青人嘛,要是没一点火性,那和我这行将半百的老头子又有什么分别?在他那个年龄,我的脾气可是要比他还要火爆。”

我问上官于思:“上官医生,知不知道,袭击我的那些人找到了没有?”

这价钱绝对是掌柜的信口胡说的,整个临勐恐怕都还没有这么贵的布匹,我笑了笑:“价钱还真是公道……有其他颜色的吗?”

“我已经和白导演叶小姐他们说好了,我是要和他们去重庆了……”

英慧抓着白静臣的名帖:“安大哥,这位白导演要请我去拍电影,还说要我当什么女主角……”

英慧碰了一下阿妮:“别说话了,要开演了。”

我无声的敬了一个礼,算是回应。

上官于思回了个军礼:“神枪手辛苦。”

我笑着示意她开枪,阿妮瞄了一会儿,砰的开了一枪,子弹却偏离了旗子足有半米远。

我穿好了衣服,拿过木锤子,准备帮着阿妮把那辆板车修理好。

阿妮哦哦答应着,然后就又拍着脑袋:“嗳呀,笨死了笨死了,安大哥,我忘了买棺材了,你等着我,我这就去买回来。”

这个从来爱笑爱闹的阿妮嘴巴一扁,她哭了:“安大哥,朗达死了,十八里寨的人都死了……”

然后听见段彪边咳着边笑着说:“安子,你来了。啧啧,这留过洋的医生就是厉害,把一个死人治的又活蹦乱跳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