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为什么不看完比赛就走了?杨汐的表情有些落寞。

泉看到门口立起了高大的宣传板,似乎是上次剧目的第二场,离晚上开演还有两三个钟点,前门开放。泉走进了会场,一眼看到演员们都在台上紧张地彩排,一个瘦弱的男生把剧本卷成一卷站在前排高声训斥,情绪激动。在这种气氛中,没有人注意到她进来,倒是省却了不少麻烦。

泉打断他指着一间黑漆漆的屋子开着半扇门问,那是什么地方。

开灯,灌水,端好杯子,熄灯,回去睡觉。完成步骤一样,泉迷迷糊糊往房间里走。

我去上一节选修课。

泉依旧正常地上学,在她把纸牌归咎于延夏河拙劣的恶作剧,下定决心置之不理之后就淡忘了这件事。班上的同学一如既往。许悠悠终于厌倦了对她的纠缠,转向另外的人,而天悦会不期地来找她,一起自习或者聊天。生活回复到水一样的波澜不惊,在天悦不在身边的时候,泉渐渐失却了言语,她喜欢一个人去教学楼的天台,躺在那里看天空的云翳和光线变幻,看红色落日如幻觉缓慢沉降。这是否就是简单的幸福呢?

指引复仇的纸牌,以禁忌的名义天降。昼夜交替而变色,爱情是政治的傀儡。——请等待你的命运。

她对延立秋解释说是在认识的同学家中过夜。延立秋没有多问,只是叮嘱她以后记得跟家里报告一下,也不要随便关机断了联系。

夏河哥最没良心了。我可是早盼着来明川呢,可以天天看见你啊。

妈妈,你不要难过也不要有负担,我知道妈妈一直再为我辛苦为我努力着。不上大学对于我来说也是解脱。虽然可能有些艰苦,可是我们可以一起承担啊。妈妈也不可以放弃,而我也不会放弃创造另一种精彩的未来。我可以提前自食其力地养活自己和您了,我从心底高兴啊。妈妈是希望我高兴的吧?!泉仰着脸对妈妈认真地说。

延立秋的心情很好,有一种在休假的和悦,所以他没有贸然拨打梁静修的手机,而是仔细在一楼大厅的楼层说明前看了一下。

看见突然现身的他,静修会说什么呢?延立秋的唇边浮现一个微笑。

他耐心地在电梯门前等待着。

门开了。他走了进去,一个男子擦身走了出来。

延立秋。男子转身叫他的名字,平静,却充满一种莫名的意味。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暧昧的,妖娆的,如幻觉一样的笑容。

延立秋面若土色。电梯的门在他们胶着的视线里缓缓地合上了……

结果延立秋没有去找梁静修,而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一回家就钻进他的房间连晚饭也没有出来。

黑暗中,他像掀开伤口一样从翕张的双唇中听到自己吐出那个名字。

孙朔。

梁静修曾对泉说,冬之将至,云寒风朔,星沉水涸。人往往在无意识之间轻易道破了命运的谶言。现在的他也和延立秋一样决计想不到会再在明川碰见这个人。

当年在颁菁英纸牌时,走在他,延立秋,曾雪雅之后的第四个人。

美丽温馨的圣诞节啊,转眼就要到了。

一年级的演出定在最后压轴,因此排在26号。泉收到了妈妈的来信,信上说病情已经很好地控制,现在处于恢复阶段,医院的照料很好,如果有可能今年就可以在家过年。泉由衷的高兴,她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关于礼物的喜悦,要把毛衣送给妈妈,要送短手套给延夏河,要买咖啡给延立秋,送天悦马克杯,送雪雅姐围巾,送悠悠卡,石晓峰就送他润喉茶好了,那位梁老师送他一只布偶龟,因为他喜欢摇摇摆摆地跟在后面呵呵,那么小汐他,……应该送什么好呢?

他们可是约定了要在那棵雪松之下交换礼物的啊。

泉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

圣诞夜的晚上,明川的校园里灯火比平时更多更亮,除了大小的礼堂里有晚会或者表演,各个广场上也熙攘着参加活动的学生。

抱着礼物走过来的延夏河看着泉从他面前的人群中跑过去,他赶紧喊一声,喂!附近的人匆匆回头,泉却没有听见。

跑那么快干嘛,投胎啊。延夏河嘀咕着,沿着那个方向追过去。

学校最高的那棵雪松在第九教学楼的前面,这棵树据说是在明川成立时由一位皇家成员亲手栽下,拥有比明川更古老的年轮。

泉远远地看见了站在树下白色风衣的杨汐,苍翠衬着纯白,在那棵树上闪烁着繁星一样的灯火里,这样的情景,让泉的眼睛湿润起来。

圣诞快乐!杨汐对走近身边的泉微笑着说。姐姐今天特别漂亮。

谢谢!泉的肩上是延立秋送给她的深紫色的披肩,长长的流苏错落披落,看起来高贵大方。小汐也圣诞快乐!

我的礼物呢?真迫不及待想看呢。杨汐说。

给。泉把一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递到杨汐的面前,笑着说,你大概猜不到的。

杨汐把盒子上的缎带抽掉,拿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莞然笑了。他拿起一只果绿色的护腕说,我还真是没猜到。姐姐为什么会想到送这个给我呢?

上次看小汐比赛的时候手上那只护腕有些褪色,用很久了吧,你戴上这只去比赛,我就可以分享你的胜利啊。泉笑着说。

谢谢,我很喜欢。杨汐边说边把护腕戴在右手上,举高了看看说,很漂亮呢。

小汐上次不是戴在左手上的吗?泉问。

可是我现在戴着手表啊,杨汐把右手放下来,姐姐要不要看看你的礼物呢,我可是很用心准备的哦。

当然啦。你就不要藏了,快拿出来吧。泉看向杨汐背后,你放在哪啦?

你当然找不到,因为……杨汐神秘地笑了一下,因为它不在这里,在上面。杨汐指了指天空。

什么意思?泉疑惑地抬头看天,你可以现在变雪花出来么?

你仔细看看周围。

泉的目光在上方环视了一圈,在那,她惊喜地叫出来,指着在一根长长的接近顶部的枝条上的东西说。似乎是一张卷起的纸用鲜艳的红丝带打了蝴蝶结挂在上面,丝带很长,在夜空中格外醒目。

在等姐姐来的时候,我就在想,有没有比较特别的赠送方式呢?所以,现在我们一起去把他摘下来好吗?杨汐的笑容灿烂。

可是小汐是天使,可以用飞的,我怎么上去呢?泉故意逗他说。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天使啊,姐姐不要开我玩笑了,走吧,我们一起到顶楼天台去吧。杨汐拉着泉跑进教学楼。

远远的,注视着这一切的延夏河看向天台,眼里罩上了一层阴影。

片刻之后,泉和杨汐推开了顶楼的门。感受到高空凛冽的夜风带来的寒意,泉不禁把披肩用手紧了紧。她随着杨汐一起来到那棵树靠近天台的位置,杨汐笑着对她说,姐姐亲自取下来吧。泉伸手够到了枝条,把礼物从枝条上解了下来,回头看看杨汐。杨汐示意她打开。

泉展开来,原来这份礼物就是杨汐那次在郊外未完成的她的肖像。只见画中的女孩微微侧坐在一块残缺的墓碑上,表情淡漠,眼神清冽,漆黑的头里盛放着一只明艳湿润的红蔷薇,衰草淹没了她的一部分足胫和裙角,整个画面有一种萧索疏离的美丽,让人心动。

姐姐喜欢吗?杨汐看着盯着画的泉问。

你把我画的太漂亮了,泉感慨着摇着头说,不过,怎么会不喜欢呢?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特别的礼物了。我一定好好收藏起来。小汐,真的……她放下画,想真诚地对小汐说谢谢,这时门却匡然一声被推开了。是怒气冲冲的延夏河。

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地走过来拽住泉的手臂就走。

哎……延夏河,你在干嘛啊?泉吃惊地说。

以后不要跟这种人在一起。延夏河一边拉她一边不回头闷着声音说。

杨汐抱着手皱眉看着这一切。

延夏河你站住!被拖了两步的泉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大声地斥道。

延夏河站住回头看着她。泉的目光又是吃惊又是心痛说,你怎么会这样?

延夏河看了杨汐一眼,目光闪烁,沉默片刻冲着泉冷冷地说,这样?我应该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