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旅行者给我的,”谢远白心虚地说,“只有一小块,我想给伯爵夫人留个好印象。”

虽然说接受谋杀犯的邀请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是这会儿没更多的选择,今晚他可不想在野外继续露宿了。

那个人手里握着一把看不出来历的长刀,看似厚重的刀刃却十分灵巧,上面的血迹正缓缓地顺着刀尖落到草叶上,上面还沾着几片亡灵鸟的黑色鸟羽。他的衣着有些怪异,埃罗莎不确定那是某种流行还是某个地域的特色,他站在暮色之中,后面是太阳沉入的迷踪森林——那里已经开始起雾,从丛林中缓缓地渗透出来,带着某种妖异的气息,如同动物灵敏触手一般碰触着这个世界。

谢远白一边砍着挡路的障碍一边想,要不要把卡片机拿出来将这些奇怪的动植物拍成照片——还是算了,比起这个,他应该将精力放到寻找人类踪迹上面。

空气的成分没有生改变,甚至比以前的地球更为干净,但是这里的一切生物都倾向暴力攻击,那种原本应该温顺的动物仿佛一下子都变成了嗜血的怪兽——就像某种科研失败的成果。

所以这片丛林在下午四点以后就变得很暗,尽管外面的天还没有黑。

谢远白站在整个侍从队的最末位,感叹着如果没有面对着那两具尸骨,这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十分不错的早晨。

奥利维亚女伯爵在白色的餐椅上缓缓坐下,火红色的长裙在白色的露台下,如同一簇妖异的火焰。

贵族在这种年代可以生活地很好,这是一个血统决定生活地位的年代。大部分会劳碌死去,大部分人会死于战乱与饥荒,仅仅有小部分人能得到这种奢侈的享受。当然,理想总是美好的,但是更多的对过去的现表明,事实上,对于贵族来说,生活有时候要比别人想象地艰辛多了。

谢远白看着那名女贵族就这样坐在餐桌前,一边享用着早餐一边看着中庭花园里来来去去的下人们,还有喷泉雕像上的尸骨。

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年长男性正拿着一本记事本,在告诉女领主,关于这片领地上生的事情。

“夏季即将结束,短暂的秋季之后就是寒冬,我们应该组织起护卫队去每个村庄收缴粮食,”那名男性说,“人选的话,夫人觉得谁比较合适呢?”

“你看着办吧,安阿德,”那名女性的声音柔媚,语调温柔,“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允许他们预交一些明年的部分,适当奖励村庄的族长,我很希望能在春天的时候,看到他们更多的田地。”

“我会传达的,伯爵夫人,”那名名叫安阿德的男性说,“还有就是关于您婚约的履行者,昨天已经到达了府邸,今天您可以与他共进午餐。”

“是吗?”伯爵夫人的脸上出现一抹红晕,“告诉他,我很期待。”她喝了一口果汁,蓝色的眼睛看向喷泉上的两具尸骨,“我们晚上可以办一个舞会吗,邀请一些贵族来参加?”

“当然可以,”安阿德露出一个笑容,“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她拿起一块焦黄的土司,轻轻地咬了一口:“我听到下人们在谈论一件事情,你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吗?”

名叫安阿德的男人脸上原本的笑容变得僵硬,变了几变以后,不确定地开口:“您指的是……城里的那件事情吗?”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伯爵夫人微笑着看向他,“说来听听,昨天晚上又生了吗?就在我的城堡里?”

安阿德犹豫了一下回答:“是的,很抱歉,夫人,我应该及时向您报告。”

“没关系,”奥维利亚柔声说,“告诉我怎么回事,安阿德。我只要听那个。”

“是这样的,”安阿德看上去有些不安,然后偷眼看着伯爵夫人,“最先现的时候是在城里的一家铁匠铺,男主人晚上彻夜不归,而女主人则在白天被人现已经死去多时,她的腹部被剥开。然后下一名受害者是……”

“说详细点,”奥利维亚轻轻抬起手,袖子上的珍珠在阳光下圆润而饱满,手指纤长,“男主人呢,那个女人的尸体是怎么样的,我昨天晚上可是听他们说得津津有味。”

安阿德的脸色越来越差:“这个……男主人去了妓、院,所以没有回来,而那个女人……她的肚子里的胎儿被人拿走了……”

“我听到的版本可是胎儿自己爬走了的,”奥利维亚露出一个笑容,“你看,城堡里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流言,大多数可比你讲的真实多了。”

“啊……的确有那样的传言,”安阿德皱着眉说,“不过我认为……”

“说下一个,安阿德。”女伯爵打断了他的话。

安阿德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下去,包括之后的几名受害者,最后一名是城堡里的厨娘。期间谢远白注意着女伯爵的神态,她的用餐动作有着贵族的标准与优雅,而那娴静的表情看起来就像在听她的执事评论天气,而非一件件血腥的谋杀案。

谢远白不太确定,是不是这个世界比他想象地残酷的多,以致于即使是一名女性,也有如此强韧的神经承受着这些恐惧——你知道,当谋杀离你越来越近的时候,人总是会恐惧的。可是当那名执事指出,最近的一起是生在城堡里的时候,女贵族依然连眉毛也不动一下,只是专心地吃着早餐,蓝色的眼睛欣赏着花园里的美景……与枯骨。

“这件事情交给护卫队队长了吗?”奥利维亚伯爵夫人问。

“是的,”执事回答,“他正在调查中。”

奥利维亚点点头,从座位上起来:“午饭安排在花厅里,我希望给未婚夫留下个好印象。”

“当然,夫人,”执事回答,“您会的。”

伯爵夫人至始至终只是看着眼前的中庭,直到用餐完毕,她看起来心情不错,毕竟中午要和未婚夫约会。

一般性来说,女性贵族继承领地的机会不多,即使继承了也非常危险,周围有一大片贵族虎视眈眈呢。所以大部分女性贵族会从别的贵族中挑选一个作为丈夫,以一起管理领地。谢远白大概就是遇上了这么一名女性贵族。

凭他的第一印象,这名女性并不算一个品质恶劣的人,她对自己领民没有过多的要求,作为一个领主来说,她做的还不错。但是,这看起来只是一个表面现象——包括她的教养与风度,她对于死亡的冷漠,让谢远白有些不寒而栗。

早餐就这样在平和的气氛中结束了。无疑,在这里他听到了一宗连续谋杀案。凶手专门挑选独居着的怀孕女性下手,并且拿走胎儿——而伯爵夫人听到了一个更恐怖的版本,她听到胎儿是自己剥开母亲的肚子“爬走了”。

对于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谢远白来说,后面那个类似恐怖小说一样的版本当然是不可能的——出生以后□个月的婴儿才能爬行,凭什么那些孩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能爬呢。所以那也只能当做一个小说版本。

谢远白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执法者,他只是提供技术以换取政府的投资而已,但是,由于办案太多,他总是下意识地在思索这种事情——条件反射这种事情真是让人无奈。

他的工作在学习摆放餐具以后就没有了——对于如此轻量的工作,他表示诧异——为什么会有人死也不愿意来工作呢?

埃罗莎掠了一下头,宣布他今天下午不需要来府邸工作以后,对方用一种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埃罗莎耸耸肩膀说,“别以为工作有那么轻松,现在只是学习阶段而已,下午执事会找你训练。”

“咦?那个安阿德吗?”谢远白问。

埃罗莎点点头:“他负责新人的训练,下午你去旁边的西馆找他,他应该在那里。”

谢远白乖乖地点点头,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呢,他叹了口气。

“说起来,今天晚上会有舞会呢……”谢远白忽然说,“应该会很忙吧?”

“有舞会?”埃罗莎仿佛听到一个噩耗一样,“天啊,那我晚上有的忙了!休斯?休斯!”她嚷嚷道,“那家伙又溜到哪里偷懒去了!”

谢远白摊开手表示不知道。

“这个家伙!”埃罗莎青筋暴起,一提裙子向外疾步走去,“休斯!”

“那个……”谢远白忽然叫住埃罗莎,“那件……呃,今天伯爵夫人说起了怀孕女性被剖腹的事情,你知道那个吗……?”

埃罗莎正要跨出门口,听到谢远白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听说了哟——死掉的那个厨娘是我的嫂子。”她说完后就离开了房间。

谢远白皱皱眉头,看了看时间,赶紧吃午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