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晏转过头,目光触及的是裹着厚重棉衣的矮小身影,戴着毛皮衬里的棉帽,脸上架着遮阳镜,配上中音的声线,一时还真是无法分辨出男女来,封晏愣了一下,随即冲对方微微点了点头:“随便看看。”

“为什么初看时会这么像?”她蹙起好看的眉头,脸是清秀的瓜子脸,有着现在的年轻女孩少有的沉静气质却那样苍白着,使得穿着素白长裙的她看起来便如一缕轻烟,转眼就要飘散,柔弱而美丽的女子。

不知道哪位哲人说过,一个好的名字往往能给初次见面的对方带来好的印象,但是哲人并不知道对于名实不符的人来说,美好的名字反而更容易带来刺骨的创痛。苏雪的父母给新生的女儿起名字的时候必然也抱着无限美好的遐想,却并没有料到这样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带给自己这个体重过12o公斤,长相也不漂亮的女儿的却会是讽刺、非难和艰难的生活。

“啊,对了,”他在重格的木格后面道,“这屋里除了柜底的那件货物是本店的非卖品,其余先生尽可仔细赏玩,但这一件因着稀罕的原因,希望先生尽量不要去触碰,小老儿先此这边谢过。”

“呜哇,这个故事好可怕!”可爱的绑着马尾的女孩子一边很害怕似地叫嚷着,一边不停地来回搓着自己的双臂,仿佛真的很冷一般。

老者抬起头,看看她,指了指街拐角的地方,又低下头,就着自家花灯摇摆不定的光芒心无旁骛地做起骨架来。

一模一样的少女们,但是,姐妹之中只有一个琉颜,当然,也只有一个璃音!所以,有着一模一样外形的少女并不是一样的。

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拿到重点大学重点科目,而且是他志愿科目的录取通知书时却想到在毕业的高中自杀,想也知道那些捕风捉影的报道会指向哪些层面,学习压力重导致精神崩溃——范进中举的例子;性情孤僻最终郁郁寡欢——抑郁症这个话题最近很流行;爱情失意、友情挫败?可惜他留下一纸告别书将以上种种统统驳翻!

那个漂亮的老板娘还一边浇着水一边轻快地这么说。

冷夫人今年五十刚出头,保养有方使得她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肌肤仍然光滑而富有弹性,只在眼角嘴涡少少留有些不起眼的细纹,除非凑近细看否则断难现。身段已略有些福,但由于身材高挑加之一身得体的黑丝缎瑰色牡丹图纹七分窄袖旗袍的衬托,用婀娜多姿来形容倒也不显太过,一双细长的腿配上月白缎面的精致布鞋,加上一套珍珠项链、耳饰,头利落挽起,冷艳中带点尊贵,柔美中又兼具几分威严,极之夺人眼球,那种气势,怕是只有祖上数代显赫的门庭才能培养得出。

“没办法,”苍龙小心翼翼地打开瓶盖,用镊子从一个大玻璃瓶中夹出一团一团暗红色的光球,“我的客人口味都比较独到,所以我也只能牺牲自己娱乐大众。你瞧我又是挨枪子挨刀又是被摔掐撞揍的好歹算便宜些行吗?”

他两种都是又两种都不是;

“想要什么?”老者再一次以平稳冰凉的语调问道,“本店供应各种棺材、祭品、陪葬品,你若想要特殊服务也尽可以提!”老者意有所指地晃了晃手中的人偶,“像这种生意,我们也接。”

“警察。”罗伯特很快镇定下来,掏出证件给对方看,“刚才进来的那个女人呢?”

对方伸出白得有些病态的手,指了指某个地方。罗伯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视线中出现的是一盏素白的灯笼,微微闪着金色的光芒。

“是盏好灯啊。”那店主说着径自走过去拿起那盏灯笼仔细地打量着,眉宇间流露出爱怜的味道。

“根据你的回答我可以将你送进监狱或是精神病院,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个?”罗伯特不屑地沉声道,他的耐心是有限的,没有工夫来应付这种装疯卖傻的把戏。

“您可以坐下来和我一起喝一杯茶,您看,我这里还有一些刚出炉的中国小点心。”对方不以为意地说着,信手从身边取出了一把细瓷茶壶,又捧出了一个红木的三层笼龛一并放到不知何时出现的八仙桌上,再从黑暗中拖了两把红木椅子出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罗伯特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如同变戏法一般的神奇举动,拿不准这是中国戏法还是别的什么。

“关于那位夫人的事,我们可以一边喝茶一边聊聊。”清瘦的中年男子掀开盒盖,一股清香便自里面散出,罗伯特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他这才想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只热狗,此外就是抽了整整一包烟。

“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他重重地做到红木靠椅上,随手摘下了头上的绒帽,露出左眼角上的一道狰狞疤痕。

店主的眼神似乎在那道疤上停留了一会,很快移开了视线,替罗伯特倒了一杯茶。

“抱歉,我不太适应中国茶。”罗伯特警觉地望着满桌的美味却迟迟不肯动手。

店主微微笑了一下,自己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嘴中,随后将每种款式都取用了一点,并再次比了个请的手势。罗伯特这才放下心来享用美味,很快便现自己停不了手了。

“您要找的是本店的客人瑞斯基夫人吧。”店主用和缓的嗓音说着,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和对方扯上关系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就是她。”罗伯特停止往嘴里塞糕点的动作,看向店主,“您应该听说了,两星期前生的七人惨死的案件。”

“是,我看了报纸,听说都是飞车党,死因是心血管破裂引起的心脏衰竭,据说死状相当凄惨。”

“根据警方的调查,那七个人曾经在两个月前以玩乐为目的杀害了一名无辜的中学生,而那个孩子正是瑞斯基夫人的独子。”罗伯特一面说着一面注意观察店主的表情,试图抓住破绽。

“那么说,警方是怀疑这起案件与瑞斯基夫人有关?”

“至少她具备作案动机。”

“您不认为一名弱女子是无法做到那种程度的杀害的吗?”

罗伯特笑了笑,神秘地说:“告诉您也无妨,我手头握有一定的证据。”

“那就恭喜您又顺利了结一桩案件。”店主浅笑着啜了一口手中的茶,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

罗伯特有些失望地搔了搔头,对方如此平静的表现看起来仿佛真的不知情。

“如果真能结案我又何必餐风露宿地跟踪那女人?”他从羽绒服的内袋里掏出一包被压得皱巴巴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抽了一半的,塞到嘴里,习惯性地点燃了打火机,随后才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下来问,“您不反对我抽根烟吧。”

店主摇了摇头,递上一只烟灰缸。

“啊,谢谢。”罗伯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掸了掸烟灰,“我找到了两个目击证人,他们可以证明事当晚曾亲眼目睹瑞斯基夫人去过那帮混蛋聚集的废弃仓库,麻烦的是,没有人可以证明瑞斯基夫人是如何杀害那七个人,既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挣扎,所有人都仿佛在一瞬间被夺去了生命,您要知道找不到凶器和谋杀方式就算在案现场抓到了瑞斯基夫人法律也无法定她的罪,老实说,这件案子可真的难倒我了。”

“您的证人有否跟您提起过,瑞斯基夫人当晚可有携带什么特殊的东西前去?”店主放下茶杯,用清明的眼神望向罗伯特,那一刻他才现这个东方人的双眼竟然是金色的,如同那一盏盏闪亮的花灯,是混血儿么?

“特殊的东西?”罗伯特收回思绪,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翻到记录口供的那几页。

“特殊的东西,特殊的东西……”他的手指在密密麻麻的纪录间查找着,有了,特殊的东西是……“花灯……”他不敢置信地再看了几眼,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之前明明看过很多次却一次都没有注意到。他疑惑地看向对面坐着的店主。

“确实是本店售出的物品。”店主说着弯下身子,拿起刚才那一盏素白的灯笼,“就是这一盏了。”他说着将那盏花灯递给罗伯特。

罗伯特将信将疑地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番,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这盏灯笼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您听说过死魂灯这种东西吗?”店主悠然地说着,脸上的表情一瞬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罗伯特老实地摇了摇头:“那是什么东西?”

“是收藏着以人类的执念和生气为养分燃烧的未明火的栖所,如果好好奉养的话,可以实现人愿望的奇妙东西。”店主笑着起身,只是微微扬了下手,桌上的食具残骸便消失不见踪影,独留下茫然四顾的罗伯特,一时反应不过来。

“这盏灯就借给霍恩斯先生您吧,百日之内,杀害令嫒的凶手必定会……”随着声音的远去,整个店堂一瞬间又暗了下来,只有独自坐着的罗伯特手中那盏素白的灯笼放射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抚摸着左眼角那道狰狞的疤痕静静地坐了一会,随后站起身带着那盏灯笼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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