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委屈皇姨一点,担一下福浅体弱的名声,”穆罗云考虑了一下,很快便有了大致的办法。

对这个年龄相近又十分体弱的皇姨,穆罗云也是十分照拂,正因为如此,才会千挑万选地给她选了两个容貌品性都不错的侧夫。

“不太疼,”冯晴转过脸来,倒是给了她一个笑容,轻声道:“陛下,为什么相信我。”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京城虽不如江南的春景如画,但也是一派春意融融,满目嫩绿。叫人看了便也能觉出几分新生的欣喜。

“你还病着。”

穆罗云明年才到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容貌又俊雅风流,即使不是万人之上的君王,只怕也会惹得众多男子为她茶不思饭不想。

“知道就好。还有啊,朕知道你待洛洲好,不过往后可别这么撑着了。”

“陛下和君后过奖了,”温子墨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柔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只是前几日过来的时候,瞧见两个侍子一个弹琴一个跳舞的,很是出色。见陛下这几日有些劳累,便想着让陛下瞧瞧,权当解个乏呢。”

“我问的是你的名字,不曾问你出身,”冯晴轻笑,冷冷扫过几个宫人,几人便都退了一步,不敢再开口。

穆罗云见他们过来,便站起身来,指了指桌上的东西:“你们来得正好,琼州今天刚进贡的东西,朕瞧着新奇,正要让人去找你们。”

酒过三巡后,穆罗云已是有些醉了,她的酒量很不错,但也架不住每个人都上来敬酒,应付了一圈下来,便有些多了。她也不去看歌舞,只伸手握住了冯晴的左手,笑盈盈地看着他。

穆罗云还没下御辇就看见了冯晴,他披着一领紫貂披风,半张脸都埋在那一圈毛领里,就这样静静站在风口里。

能进后宫的,无一不是被专门教导过规矩的。穆王朝以女子为尊,女子的□比男子要强烈很多,□自然也是女子主导,到后半段,男子往往都是在勉力承受,女上男下是千百年来的规矩。

穆罗云被她严肃的话弄得一愣,想起当年他似乎也曾顶撞过自己,正是因为他的一本正经和硬气,让她越不喜欢他。

冯父七年未见他,原以为一辈子只怕再难相见了,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皇帝竟忽然恢复了冯家的地位,着实是出乎了意料。拉着他看了又看,喃喃道:“瘦了啊。”

冯晴见到是她倒是又惊又喜,站起来迎她,一边道:“阿姐来了?怎么也不请人来通传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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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州靠近南方边境,离京城真可谓是千山万水了。冯秀回到京城把冯府整治妥当后,就派了人往颍州接回二老,穆罗云散朝后召她来商讨春闱科举的事,留意问了她家中情况,才听她说起。

他的话里带着高兴和讨好之意,照理来说,冯晴若要显得有气度,就该恭喜他,给他赏赐些东西。然而冯晴却似乎并不怎么打算给他面子,只是端着茶抿了一口,冷淡道:“龙脉子嗣,不是后宫拿来争宠说嘴的小事,应当先请太医确诊,而后回禀本宫,再后通禀皇上。你可知错?”

穆罗云这次倒是不惊讶了,心知肯定是有人刻意做了拿来讨好自己的,不由勾了勾唇:“是谁这么有心思?”

穆罗云这才明白过来,心头的火气却是半点没少。见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命他们好生伺候着,有事就立刻来禀,起身到了外殿。

穆罗云皱眉,对她语焉不详的话似乎很是不满,但也知道她在避讳什么,摆了摆手便挥退了左右:“你把话说清楚就是了,不必忌讳什么。”

穆罗云猛地停下了脚步,眼前已赫然是钟晴宫的大门。在她自己都没有觉的时候,竟已经走到了钟晴宫门口。

冯晴没有绕弯子,他看得出儿子心里有委屈,但似乎并不愿意对穆罗云说。穆罗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略一犹豫,还是点了头:“那好,你的銮驾不在,御辇留给你们,朕去看看容儿。”

冯晴一愣,一时之间似乎是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挣开她的手。穆罗云没有勉强,顺势放开了他的手:“你若是喜欢,往后朕陪你下棋。”

因此接到冯秀已经回京的奏报,她心下不由一喜。立刻召见了冯秀,说完让她主持国子监的事后,又开口道:“君后一直十分想念你,冯卿既回来了,就去钟晴宫看看君后吧。”

方容咬着牙不说话,屋里一时安静地连炉中沸水翻腾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她早已大权独揽多年,这又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冯秀的才学的确是一等一的,几个阁老虽有点疑惑她的用意,却是都没什么意见,旨意很快就了出去。穆罗云想到昨天回去得稍晚就只能吃“剩饭”的事,手下不由得加快了批折子的度。紧赶慢赶出了勤政殿,却见温子墨一袭云锦披风,独自站在梅树下。

其实冯晴对这件事倒是能够看开的,家族虽然不再是权势滔天,但至少家中亲人都还健在,在清流士林中的名声更是几百年积累起来的,就算是皇帝,也轻易不敢要了她们性命。只是想起儿时家中的笑语盈盈,而今各自凋零,难免走了神。

不语一早就在帐外等着,见他醒了,立刻上前伺候,一边解释:“君后昨夜烧了,陛下连夜召了太医,现在还在殿外候着,君后觉得如何?可要叫她们进来瞧瞧?”

穆罗云自然知道今日这种种举动无疑于在后宫这一汪看似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了一块大石头。但她有足够的自信能护得住冯晴,因此丝毫不介意打破这本来的平静。每日里依旧是上朝下朝,上朝时照样神采奕奕,下朝后也照样对冯晴温柔呵护。自从冯晴住进勤政殿,她甚至连给他更衣束这些琐事都学会了。

制衣局也送来了特地为冯晴新制的衣物,穆罗云亲自察看过,的确符合她轻暖舒适的要求,才让他们伺候冯晴换上。冯晴不知她这是何意,但这几日来,他已经习惯了不去猜测,只在几人扶着他站起来试靴子的时候一阵晕眩,忍不住皱了皱眉。

冯晴蓦然睁开眼,正迎上穆罗云盯着他看的眼神,一时竟有些迷茫。穆罗云这一天以来,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别咬嘴唇,咬破了吃东西难受。”

羞辱?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她应该也不会忽然想起来要羞辱一个许多年不曾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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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只问了一句:“那今科的考题是什么?”

“是去私。”

冯秀莞尔一笑,没有开口。穆罗云在她引着司马旭做保的时候已然明白过来,她前面的“据理力争”和“节节退让”只是为了要引司马旭入局。此时见她笑起来,更是再无疑虑,沉声笑了笑,替她收了局。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冯爱卿交给朕的考题是“行赏忠厚之至”,而非“去私”。相信如今在考场中的千名举子都可以证明。司马旭,此人蓄意欺君,攀诬朝廷重臣,既是你担保的,看来,你想必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皇上,臣、臣只是受此人蒙蔽,”穆罗云开口说出考题时,司马旭已知遭了冯秀的算计,连连道:“臣一时失察,求皇上恕罪。”

穆罗云丝毫不为所动:“朕记得,你方才可不是这样说的,此人既能让你做保,想必与你是有些渊源的。来人,把司马旭和这举子分别羁押,好生看管,容后再审。朕倒要弄个明白,是谁蓄意诬陷冯爱卿。”

谁都没有料到,一场来势汹汹的指证竟会以逆转的结局收尾,穆罗云以“抚慰”的理由把冯秀留了下来。进了御书房,便忍不住笑起来:“冯卿,你可是连朕都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