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说到热闹两字,总给人三分喜气,但臭铜钱这两个字落在梅娘几个耳里,幻现在眼前的,却是无边的杀气。

雪槐这时心中已冷静了许多,看了梅娘道:“还没弄清楚,我正要去定天府问定天公主,你们先回去好了,一切弄清楚了我们回头再商议。”略略一顿,又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会冷静处理这件事的。”说着咧嘴一笑,一抱拳,掠向定天府。

“对啊,这还真是个问题。”敬擎天一凝眉,想了一想,一咬牙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我便以神魔珠为质,与她分亨魔种,这个诱惑,我保证她绝对无法拒绝,我曾偷试过她功力,虽然了得,但仍逞不稳之象,显然逆星宫主死前未来及将逆星流秘术完全传授给她。”

“要她脱离魔门恐怕不可能。”雪槐微笑,向法一等几大掌门抱拳道:“雪槐此来,便是向各位掌教禀报这件事,冷灵霜并非等闲魔门女子,现今魔门天魔缺位,以左右执香使和三大坛主执掌教务,而冷灵霜便是位望最尊的执香左使。”

“彻底铲除五观三寺,为先辈报仇。”假扮杨九勾三个的田沧海三人跟着振臂高呼。

“真的看出去了。”冷灵霜惊喜大叫:“真是不可思议,太神奇了。”

“是。”冷灵霜点头,道:“这些魔门前辈,无论魔功智慧恒心毅力,无不是侪辈翘楚,深具自信,必能悟透天星遁魔大法,所以才奋身进洞,却终是未能成功。”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走到最近的一具干尸前,伏身下拜,道:“前辈虽不成功,但勇气可佳,为的更是我魔门的振兴,请受晚辈灵霜一拜。”

雪槐全身血气若沸,猛地将神剑灵力全部注入心脉中,念动金刚咒,催动神剑灵力从心脉中猛冲出去。在经脉不通的情况下这么运劲强冲,非常危险,一个不好,塞住的经脉冲不开,心脉却会炸裂。但雪槐宁可心脉炸裂,宁可死,也绝不能眼看着冷灵霜受辱。

冷灵霜复向雪槐光头上瞟了一眼,扑哧一笑,道:“你剃光头的样子还蛮可爱呢。”说着转身,去旁边柜中取一挂假,粘在了雪槐头上,左右一端相,点头道:“行了。”眼中忽又露出万种柔情,双手环了雪槐脖子,去他唇上深情一吻,随即将头伏在他怀中,低声叫道:“槐哥,槐哥,槐哥。”

这时雪槐已咬破右手中指,将一滴血滴在人形莲藕的肚脐处,随即退开,荷叶道人左手捏诀,口中念道:“一点痴心一滴血,春风莲藕伴蝶来,林岚,快快回来。”喝声中右手向莲藕一指,一道青光正射在雪槐那滴血上,灵光一闪,莲藕霍地化成人身,正是当年林岚的模样。

“前辈错了。”法性一脸正色的摇头,道:“前辈确是被骗,但若非前辈聪明绝顶,可堪大任,我师祖他们也不会来骗前辈,例如换了我或这殿中的各位师兄师弟,看八派前辈会不会耗费苦心来骗我们一骗,绝对不会,我们不够格啊。”

二十八章雪槐还是不死心,一页页往下翻,果见所记的均是各派心法中的缺陷,一直到未尾,也不见什么集八派心血之大成的神功出现。这本八教缺陷总集对雪槐可说没有半点用处,怎么办?雪槐脑中空白一片,再没有半点主意,这时骷碌鬼王禀报,道:“有几个胆大的和尚又回来了,要不要老奴再吓他们一个狠的。”

铁流儿更大喜叫道:“有这门玄功,七弟天下无敌,谁打过来,给他逆转回去就好了。”

神虫婆却冷笑一声,道:“不必,大家只跟我来就好了。”当先急退,从一个洞口进去,雪槐几个跟着走,神虫宫弟子却大都被阻住,未能跟入地宫。这时寒九重所率群雄已追到地宫口,猛听得昂昂两声闷吼,脚下地皮震动,似乎整个地底都要翻过来一般,雪槐几个惊讶之中回头看去,不由齐齐瞪大了眼睛,但见地宫门口左右两边的洞里,分别爬出两头怪物,其形状,和奇光散人几个当时斩的那火灵怪差不多,只是一黑一红,体形却更有两个那么大,地皮震动,正是那些脚踩着地面的原因。这两个怪物看到寒九重等人,同声怒吼,巨口齐张,一个口里喷出一条巨大的火柱,另一个口里却喷出一条巨大的水柱。寒九重反应灵活之极,倏进倏退,跟在他身后的群雄却没有这般身手,顿时不是给火烧着便是给水喷着,火烧着的还好,那给水喷着的,全身肌肉立时变得膝黑一片,随即烂去,只剩一具白骨架子,再霍地散开倒塌,让人不寒而粟。

“只怕有可能。”梅娘点头:“赤魔女虽称魔女,当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恶行,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爱上了水月庵绝一神尼的俗家弟子林岚,当年追杀赤魔女林岚两个的,不止是一个水月庵,五观三寺都有份,赤魔女即出来报复,当然不会只找一个水月庵,而要对付五观三寺,即便是今天的五观三寺,以她一个人的力量也还是太单薄了点,所以有帮手是肯定的。”

七里香一愣:“什么呆而不呆?”

雪槐大力点头:“是啊,师父还说了,说飞云秘谱在师姐处收着,让我以后多请师姐指点呢,现在我就打一遍,请师姐指点。”退后两步,双掌翻飞,将飞云掌从头至尾打了一遍,这两天来,他一直在揣摸飞云掌,以他的功底,虽然招式还不是熟极而流,内中精要却已尽数了然于胸,这一打起来,自然是深得窍要。

肖黑虎一阵狂笑,看向悟性,道:“悟性,你打伤我手下弟子,肖某人讨说法来了,今日若没个交代。”他话未说完,一直垂着眼的悟性却突地抬眼,冷眼如电,喝道:“那就给你个交代。”向前一扑,霍地到了肖黑虎面前,双掌一并,闪电般击向肖黑虎胸膛。

雪槐一怔,道:“但天音圣母已说过定天府的一切交给定天公主拿主意的,想来。”

“水月庵散了就是散了,镜空说过的话,便如泼出去的水,再不会收回来。”镜空师太眼中露出斩钉截铁之色,又道:“其实不止水月庵,五观三寺哪一派不是虚有其表,威风了千年,够了,都该散了。”

“我就知道雪将军会是这样的人。”定天公主眼中射出喜悦之色,道:“有将军助我,再难我也不怕,那我们就一起去霸池走一遭,接下他们的第一招。”

三人一动,难得糊涂便看向雪槐,他眼中意思雪槐自然明白,是看他想不想动手截杀三人,雪槐心中犹豫,想拦下三人问个清楚,又觉不妥,稍一犹豫,三人早已去得远了。

雪槐忙说对不起,可他也是身不由己啊,只得勉力后仰,后面是两个年青尼姑,难得糊涂可又叫了:“干什么,想占人家小尼姑的便宜啊。”

她这话似乎另有深意,雪槐疑道:“公主——?”

竟然说要补上放屁损伤的元气,他这话太也搞笑,众盗先前还正儿八经扳着脸,这会儿再掌不住,哄堂大笑,好几个更差点笑得岔过气去,雪槐自己想想也觉滑稽,忍不住纵声长笑,便在他豪气干云的长笑声中,舰队趁夜起航,直扑矮子盗舰队。

想得明白,雪槐忍不住骇异的看向照心神镜,竟能把人暗藏于心底甚至有些是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想法全照出来,确实是太不可思议了。同时脸颊也不禁有些烧,他自负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其实内心里却还是有许多阴暗的见不得人的念头,别人看不出来,可瞒不了这照心神镜。

又是几天,并不见矮子盗舰队的影子,看来歪脖梨秀技穷了,再找不到帮手。留意矮子盗的同时,雪槐也分出大部份心神来搜索青莲花,但始终不见莲影,狐女也说没见着,让雪槐伤感不已,青莲花如此灵异,必与碧青莲有关,到底是她复活了,还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雪槐无从猜测,但无论如何,碧青莲都该出来见他一面啊。

驴杵情知接不下雪槐这凌空一剑,鬼嚎一声,化道黑光飞掠出去,雪槐厉喝一声:“哪里走?”借水遁束尾急追,追出数里,旁边一艘矮子盗巨舰上忽地一道邪光掠来,其势如鞭,猛抽向雪槐,声势极厉,激起的劲风呜呜作响。

无花大喜,当即命摆香案,雪槐与孙荧对天三拜,结为兄妹,拜毕起身,孙荧叫一声哥,眼泪却是飞洒而下,雪槐却是微微而笑,道:“莫哭,莫哭,你一哭,别人还以为是哥欺负你了呢。”说着拉了孙荧的手到无花面前,直看了无花道:“大王,你看我这妹子怎么样?”

但荷叶道人却没有动,老眼看着碧青莲,轻轻摇头,满脸悲痛,道:“痴情的孩子,如果你不把千年青莲子吐出来,则肉身即便毁灭,师父也能用青莲白藕再借千年青莲子的一点生机替你重塑一个身子,但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

感受到她心中真诚的爱和担心,雪槐心中暖暖的,将她小小的手合在自己掌中,四下一看,道:“对了,这是什么地方啊?我刚才好象听见小芹的声音了呢。”

“老奴万死叩谢。”骷碌鬼王感激莫名,一声暴叫,身子霍地狂长,一气乾坤袋立时给撑得圆鼓鼓地,再啪的一声,炸了。

他这明摆着是帮着二柱子,雪槐勃然大怒,口中却冷笑一声,道:“有理,这样好了,二柱子,你出剑后全力攻我,绝不要留手,我能睁眼,自能避开你剑招,若避不开死在你剑下,那你这七彩奇光就是个真的,我也死而无怨。”说着转头看向法一,道:“法一和尚,便请你做个见证。”他恼了法一,言语中再无半分敬意,法一大怒,冷笑道:“好,我会看着。”

但就在这一刻,在雪槐一笑中肌肉的抖动里,夕舞心中那扇爱情之门终于轰然打开,雪槐终于深深的铬在了她心上。

九叶道人脸上微微一红,指着雪槐道:“弟子性子是急,但这人欺人太甚,他。”

不过只过了一会他又担心起来,夕舞重伤垂死,那带走夕舞的人能救夕舞吗?左思右想,只能往好里想,想:“看那人驾黑雾时的功力,远在我之上,而且明知西王母处有金风玉露还要带走夕舞,证明他应该另有办法救夕舞。”

这时黑鲨七已在指挥水手陷粮,雪槐猛地跃上一块山石,大喝道:“全军将士听了,前十天军粮减半,乃是因为林国舅兄妹要害无花王子,送到军前的军粮全是沙子,所以不得已让大家挨饿,但天不绝王子,神鸦助风,借了粮来,大家从此可以吃饱饭了。”话未落音,三军已是欢呼一片。

“我有话要说。”

天风老道见雪槐在这种情况下竟仍敢主动起攻击,倒也佩服他的胆色,骂一声找死,蜈蚣爪一振,飞身迎出,不想雪槐身到中途,却倏地转向,一闪到了左面崖上作势便要逸走。天风老道大吃一惊,急叫:“小子使诡计,他要逃跑。”斜里急纵,便要抢到雪槐前面截拦,雪槐看他身子一起,霍地转身,双足在山崖上一点,连人带剑,闪电般刺向金蛙怪,口中厉呼:“竟想要吃我的肉,今天我一定要斩了你。”

花照水几个早已是面色大变,这时相顾摇头,再无一人吱声,事实上他们自己也知道,什么魅影神剑,虽有点邪功,只能成就个幻术而已,真与七大邪魔这样的真魔头斗,还不如一盘豆芽菜。花照水抱一抱拳,抢先便向后院奔去,众人蜂涌跟随。

雪槐忙伸手扶起,笑道:“王子快快请起,我可不是什么高人,不过一勇之夫而已,而且王子是未来的东海之王,一国之主,如何可向别人下跪。”

但醉蝉儿是白担了心事,雪槐并不是要自寻短见,他只是心如火焚,要借这冰凉的江水冰一冰胸中滚沸的热血。

“什么不一样?”雪槐凝眉。

听他这一喝,群盗不再惊慌,不少带了弓箭的海盗便取箭仰天射去,一时间箭如雨下,但血蝠翅膀扇动,掀起的狂风却将劲箭尽皆扇落,口中不绝怪笑,叫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快快投降,否则横海四十八盗绝在今日。”

四十八盗一齐起身,便在这时,水怜花忽地闪身而出,道:“各位帮主,请等一等,水怜花有一事相求。”

那女子背后的船舱里这时走出一个男子,三十上下,身姿欣长。一般长年在海上打滚的人,一张脸都是红里带黑,但这男子却是雪白一张脸,五官也颇为英俊,竟是海盗中少见的美男子。

雪槐正有此意,心中大喜,却迟疑道:“但国丈认识我,万一认出来不让我跟随。”想了一想,猛地眼光一亮道:“有办法了,我可用鱼油沾了灰抹在脸上,抹成一个黑炭团,国丈即便看见,想来也认我不出,但突然多了个人,护卫的井将军只怕要动疑。”护卫上林青来的是巨犀大将井行迟,雪槐自也认得。

霜千里九万人加电族战士两万多人,总计近十二万大军,这么多人出峡翻山再部署到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这些日子这十多万人都憋足了劲,这时能出峡,气势格外昂扬,手脚也加倍的麻利,到将近天明时,终于都到位了。

看他情形不似做假,雪槐倒奇了起来,心中暗叫:“这老鬼什么时候转性了。”眼一瞪,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我也绝不会再不和你做交易,绝不会再喂血你喝。”说是这样说,但他心中知道,骷碌鬼王的眼光很准,他非和他做交易不可。

牙勃里心胆已丧,只顾逃命,主将如此,其他人更不要说,都只嫌爹妈少生了两条腿,哪还想到要举起刀枪抵抗,逃得快的便逃了,腿脚慢的,便给雪槐大军砍瓜切菜般斩杀。

风神原上山河遍布,最出名的七座大山中,又以神风山和大雪山最为雄峻。大雪山主要在冰族境内,将冰族一分为二,南面是无冰沙冰陷冰三城,北面是天冰寒冰两城,余势入电族与巨灵城南的巨灵山搭界。神风山却还要大得多,最西一头扎进大沙漠,与黄沙盗为邻,东面则横跨过整个电族,尾巴一直伸到了冰族沙冰城外,只不过到电族境内后山势便若断若续,有些地方只是靠一些小的山包连着,当日雪槐霜千里率五族联军北上,攻打虹灵城时,就曾横跨过神风山,只不过还没进过大雪山,因为他在冰族打的仗,都是在大雪山北。

天将亮时,雪槐命三军吃了干粮,天一亮,看到红毛鬼寨中升起炊烟,当即兵分三路,狂冲下山。

“是。”寒灵风巫点头:“听他的,绝不会错。”语气斩钉截铁。

看向小河,雪槐心中的痛,正如这不绝的河水。

与生俱来秘不可测的封印。

铁流儿急叫:“七弟,怎么了?”

雷电双鸦便在雪槐大帐左右戒备,任谁要进雪槐大帐,绝瞒不过他两个,这时闻得雪槐声音不对,闯将进来,一眼见帐中竟多出个铁流儿,大惊,左右扑上,铁流儿一看他两个来势便知自己不是对手,身子一扭,倏地钻进了地底。

雷鸦冷笑:“我说怎么溜进来的呢,原来学得兔子会打洞,不过别人无奈你何,我两兄弟却恰是你的克星。”叫声中左脚一抬,化成一只巨大的鸦爪,指甲闪着乌溜溜的黑光,往下一刨,立时刨出一个大坑,铁流儿只以为钻进土里双鸦便无奈他何,所以并没有逃出帐去,不想双鸦还有这手刨土的本事,顿时便现了形。双鸦是配合惯的,电鸦早化成一只金嘴大乌鸦,铁流儿一现身,电鸦一嘴便啄了下去,铁流儿竟是来不及再扭身逃走,百忙中幸亏雪槐醒过神来,急叫道:“是自己人。”

听到他叫,电鸦慌忙住嘴,巨嘴离着铁流儿头顶却已不到尺余,铁流儿来不及取双钩,只是双手急架,如何抵得过电鸦一啄之力,若不是雪槐及时喝止,这一嘴不死也是重伤,跳上坑来,道:“七弟,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