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吵吵如是想着,回房间换了身衣服,上下收拾了一番就出了门。身后几个护卫寸步不离,一看就知道是得了谁的吩咐。

那狗极其不满地将头偏到一边,似乎很鄙夷。

说实在的,那日杨氏在宋府挨的打倒真没白挨,还真就是她做的手脚。在她心中,湾娘一直都是个来路不明的人,平白分了她的恩宠,这口怨气在她心中压了几十年都没压下来,恰时湾娘病了,手里又有一大笔陪嫁,要是能趁她死后分了来,倒是便宜事一件,便教唆丫鬟给她停了药,让她就这么拖着病。杨氏想着,左右自己也没下过毒,谁还能怪她不成?

“你早产了,长公主的性命没能保住,你父亲也随她去了。熹微长公主一生光鲜,却是这样的结局。”

宁恪慢慢走了过去,很亲切的问了一句。

听说二xiǎojiě回府了,宋老爷带着一干家眷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生怕闹出什么变故来,走近了却只看见宋吵吵伤心欲绝的样子,宋博文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这个女儿崩溃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看着眼前这两个熟悉的面人,宋吵吵愣在了哪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宁恪抬手扶着她的身子站了起来,顺手把浆糊和对联都递了上去。

宋吵吵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望着前面那个卖糖葫芦的老人发了一会儿呆。

宁恪轻轻咳了两声,也没多话,只连声道谢。

扔过去之后,宁恪继续气定神闲的写着自己的东西,面无表情。

宋吵吵塞着鼻子,脸烧的红红的,双手拉着被子,只探出一个小脑袋悄悄地观察着他。

宋吵吵觉得自己渐渐有些知觉了,她面朝着房梁,怔怔地看着上面那好几个蜘蛛网,宁恪似乎也看见了,神情便有些尴尬,伸出手轻轻捂住了她的眼睛。

外头下着大雪,小商小贩也不出来摆摊了,趁好在家里休息几天,睡几个好觉。街上很少会有行人,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的人在院子外头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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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恺瞧她这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只说了一句:“你这么在意他,可是因为他对你好?”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心中感激。

娶了他喜欢的姑娘,一声不响帮着别人夺了他的江山,甚至曾经还有点给他戴绿帽子的嫌疑,这是天下哪个男人都不能忍的。

“因为她们力道合适?”她好奇道。

宋吵吵咬了咬牙,又加了一根手指头。

宁恪眼神复杂的看了看宋吵吵,偏过头朝侍从吩咐了一声。那侍从转身出了门,朝外面下了令,便见一队人挑着一箱又一箱的聘礼朝院子里抬,宋府的家眷们一个个像吞了鸡蛋般朝外面看去,望着那源源不断的鎏金xiāngzǐ,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早就知道三姨娘的闺女鲤鱼跃龙门,嫁了个好人家,却没想到排场竟是这样大。大夫人和二夫人站在一旁,心中更是忐忑了好久,希望宋吵吵万万不要计较之前发生的事情才好。

“我没有算计你!”她仍旧抱着一丝希望,不甘心的辩驳道,“我昨晚之所以破釜沉舟,抛弃尊严,都不过是因为想和你在一起!”

大理寺。

小桃懵懵地点了点头,上前走了一步就扶她去隔间洗澡了,宋吵吵来着月事,身体又凉,早盼着能好好泡一泡了。冬日的天黑的早,时候也确实不晚了,等她洗完澡,穿好衣服出来,已经入夜很久了。

“……”宁恪决定不再问下去了。

“没事……脏就脏了。”宁恪继续朝前走,不曾停下,大有一种带回去再教训她的架势。

“对对对!是了,那个……我的贴身里衣还没有收拾好!不能给你看到的!”宋吵吵随口胡扯了一个理由,憋红了脸,提起裙子就火急火燎地奔向了房间。

梁照棠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彻彻底底地僵在了原地,空气越来越低沉,身侧的丫鬟都不敢出声,良久,她忽然笑了起来。

彦恺手指微曲,似乎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走了出来,迎上宋吵吵茫然的表情,开口道:“穿上。”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宁恪朝后退了一步,语气依旧平淡:“既然找不到人,那便将陛下驾崩的消息公布天下。”

其实他就是想看她吃瘪的样子……

“就在这儿睡。”彦恺下命令。

刚将他放下来,宋吵吵顿时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梁照棠这下算是明白了,瞪圆了眼睛道:“宁大人,你不觉得你有些过分吗?我梁照棠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那丫头再怎么好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我容忍她这么多天已经够给她面子了!”

那人从黑暗中缓步走来,无声无息,脚步一顿就停在了一个地方。

“我怕。”她眼睛微红,却答的果断,缓缓向云嘉鞠了一躬,“多谢姑娘刚刚大义解围,我还有事,先走了。”

宋吵吵诚实的说:“我不紧张……就是有点饿了。”

“我我我……”宋吵吵懊恼的咬了咬下唇,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说话都挺顺溜的,一到他面前就支支吾吾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我抢了别人家的相公,还不肯还给她……”

宋吵吵说完后有些紧张掸头,却见太后一句话也不说,只带着些讶异凝视着自己,不对,自己的项坠。

宁恪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无奈,却又认真。

宋吵吵将自己搜刮来的饰装在了一个小箱子里面,这会子一股脑全给她母亲带来了,嬉笑道:“项府就我一个女主人,也不用争宠什么的,这些东西可没用。娘你就不一样了,以后女儿养着你,保管让你比大夫人二夫人都要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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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某人嘟起嘴巴又要哭,却被身边的人拉了回去。宁恪看了看她手中碎成两半的“自己”,又看看她那失去了珍贵的东西一般的表情,心中莫名一动。

“我想上茅房。”

宋吵吵愣在原地,本来是打算搞几百两分手费再走,反正你丞相府这么有钱,肯定也不缺那么一点。可是直觉告诉她现在这情况还是不要等管家来了的好,趁早跑路,阿弥托福,钱财乃身外之物。

宁恪的表情似乎带了些无奈,步子却很自然地跟了过去,至她跟前,有些好笑的问道:“你就这么怕我?”

梁照棠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长得很凶吗……只是瞧那丫头似乎也是个没心眼的,默默在心里计较了一番,便出声道:“依你所言,怕是永远也没有出去的机会,但我跟你不一样,只要我想出去,自有一万种方法。”

“把我每天都留给你的夜宵吐出来!”宋吵吵怒目而视。

已是下午时分,当她走到熟悉的家门口时,才发现大门已经上了锁。

宁恪肯定还在江海楼算他的账……

正好!宋吵吵上前一步就打开了锁,这是她自己的家,手里自然是有钥匙的。

她脸上狡黠一笑,转过身对护卫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在自己进去之后把门再次锁好,然后自行离开,千万不要让宁恪发现有什么异样,护卫们对她的吩咐表示很茫然,可谁也没敢提出什么意见。

推开门,堂屋里的摆设还跟她走之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起身去后院看了看,竹竿上晒着衣服,看来他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汪汪汪!”里头突然传来几声狗叫,生生把她吓了一大跳,一眼看过去,这不是她家大蒜吗。

大黄狗见女主人回来了,似乎很是兴奋,喜滋滋的冲她摇了摇尾巴。宋吵吵顿时有些发愁了,要是这狗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可怎么办,得想个办法把它藏起来。

大蒜朝她腿窝里蹭了蹭,眷恋又亲昵,宋吵吵反而有些不好办了,只决定将它抱进书房,将门掩上,暂时不让它出来好了。

她一个人又忐忑又心焦的坐在房间里等着他回家,这地方住了许久,墙角有多少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坐了一会儿,又觉得有些无聊,只坐在他常常坐的地方看起了书,最上边摆着的是他参加科举要温习的书,枯燥又深奥,她没什么兴趣,又朝下翻了翻,看见了他总是在写的那本谨言政书的第二卷,忍不住翻开看了看。

一如既往的漂亮楷体,下笔流畅,干净如斯,字如其人这话说的真没错。她看了看内容,有些看不懂,也只注意去kànzì了,却忽然看见了“皇后”两个字。

细细一看,却是拿先宇文皇后当反面例子讲了,底下一堆文绉绉的话她虽然看不太懂,也知道是在谴责和告诫世人了。自古以来,这种书都是给帝王做参谋的,比较出名的有《古今鉴》和《谨言政书》,前者从前朝一直流传到现在,后者则是宁恪年轻时的作品,写完第一卷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岁,曾一度被惊为天人,如此看来,他是下定决定要做这辅弼之臣了。

外面突然传来kāisuǒ的声音,宋吵吵的心突地一跳,迅速将那摞纸收了起来,随后将那些书按照原先的顺序一一摆好,完全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