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的看着箫晟,沈蔚然用更加无辜的语气问他,“皇上怎么就被欺负了?皇上刚刚的话臣妾一点都没有听明白。”清亮的眸子里染上了疑惑的神色,但她握着小皇帝的手却更更无辜的稍稍用力握了握。

孟清歌回想了几遍世子当初说的那些话,哪怕他当时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现在她想起来也觉得疑点诸多,终究不想轻信。这一次,如果箫琰还是给她和以前一样的回复,她就再也不会继续等下去了。

施夷光虽然有一段时间对于后宫的事情不闻不问,可太后的事情她还是需要关心的,毕竟这个人可以说是她的“依靠”。她不知道太后为何会突然变成这个模样,只是如果太后真的对后宫的事情都不管了,于她来说可算不上好事情。

箫晟脑子里转着这些想法时,两眼却是神色晦涩不明。

沈蔚然用过了晚膳,外边太冷她便自己在琳琅殿内走上十多圈,权且当作消食。才数着数儿走到第三圈的时候,樱桃便特地走上前来与轻声她说道,“娘娘,殿外高总管携着皇上的旨意,还领着一伙子大力太监抬着什么东西,正等着娘娘出去接旨呢。”

“母后。”箫晟哽着声音,喊了一声。半坐在床榻上的人没有睁开眼,可马上就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已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情,但箫晟仍能听出其中的温柔,如太后笑着转向箫晟的方向好似真的能看见他一般,说,“皇上怎么过来了?”又反应过来他喊的是一声“母后”,继而说道,“皇上能喊我一声母妃我就心满意足了。”言外之意,便是不让箫晟以“母后”二字称呼她。

太后宫里出事了能不查么?可是皇上却不见得真的想查,虽然如此,但做做样子是必须要的,于是便真的派人去查了。查也查了,安慰也安慰了,该做的都做了,什么结果都没有,能怎么办?再或者,这事情皇上原本就知情,那就更不会怎么下狠力去查,要罚便也只能抓着负责皇宫里面安全的人罚上一通。又或者,太后那边的情况,也许不是她们所知道的丢了东西这么简单……

沈蔚然自知不可能知道皇帝后来都经历了什么,只是显然那些经历并不是什么好经历,想到这一点便莫名觉得快意。她更觉得可笑的是,为什么这个人觉得自己会选择认他,并且不会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向他fùchóu,毕竟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了,甚至他还觉得她会原谅他?

外边再怎么传,稍微有个心眼的人都能猜到太后有参与其中,否则怎么会这般不喜欢皇上?既然是如此,太后又怎么可能会容忍皇上在她的眼皮底下再次将她最不喜欢的独宠局面给弄出来?

雪仍在下着,地面已经铺就了一层白色。宋漪澜站在箫晟面前,什么话都没有,“咚”的一声跪了下去,与箫晟磕头,哀泣道,“奴婢逾矩,但无论如何只求皇上放过奴婢的哥哥。”

时辰好很早,便比白日里要冷上许多,众人口中哈出的热气皆凝成水汽蒸腾,便有一道道白烟招摇而上。沈蔚然被樱桃和荔枝小心翼翼的扶着,就跟在同样被大宫女扶着叶佩兰身后。沈蔚然看看叶佩兰,想起叶佩兰说的原本是准备等她身子将养好便将后宫的一些庶务交给她去管,但念及她现下有了身孕,这事情暂且往后搁一搁的话。

这一路上不是没有遇到宫人,但大家都知道宋护卫是贴身保护公主的人物,可以说有公主在的地方就不会少了宋护卫,是以宫人们都不会往什么不该想的地方想过去,即便真的有宫人敢有什么想法也万万不敢瞎说半句。即便是不受宠的妃嫔,作为宫人的但凡敢多嘴多舌一句,都逃不了责罚,便不提这一位还是公主了。

入座之后箫姝便一直埋着头,碗里有什么便吃什么。沈蔚然见她这般,便动手替她添了些她平日爱吃的东西。虽然和箫姝一起用膳过的次数屈指可数,但箫姝的口味和箫晟可以说是完全相反,不能不让她印象深刻。

“嫂嫂,他要走了。”箫姝的语气听起来比她的神色更加落寞,垂着眼睛不去看沈蔚然,可抬起头时,眼中已经含了泪。明明是稀里糊涂的一句话,沈蔚然却莫名觉得听懂了,只是其中的详情她不知道一星半点。

有过前段时间的相处,现在沈蔚然对着沈夫人并不会觉得有半分的隔阂。沈夫人好好的看着沈蔚然,现下到底和在宫里的感觉不一样,可想到她回来连过夜都不能够便要回宫去,即便明白能回府已经十分不易,也觉得多少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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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世子,那么在宫里便至少有孟贵妃可以助他成事,想要揭穿臣妾假孕的事情不会太难。只要臣妾在琳琅殿以外的地方突然的昏倒,他们便足以达到这么个目的。只是尚且有许多地方,臣妾不甚明白。”

不是没有想过或许皇帝对沈蔚然有什么特别的感情,愿意护着沈蔚然,但孟清歌传回来的消息里面说绝无可能,他便也就安心了。

箫晟笑了笑,神情愉悦,伸手替她拨开脸颊边的略微凌乱的头发,只柔声说道,“那便躺下再睡会,朕去上早朝了。等归宁的时间定下来以后,朕会派徐熹来传话给你。”

沈蔚然猜测到了这些,却没有猜到箫晟最后竟然会让她的猜测得到证实。而当她的猜测得到了证实的时候,沈蔚然却在恍然间发觉自己似乎被箫晟……好好的摆了一道?

哪怕说对方不过是一个公公而已,身为淑妃的她实在没必要惧怕徐熹半分,她却更觉得,皇上对徐熹的信任绝对不亚于对她的信任,甚至在必要的时候,皇上会首先选择信徐熹而不会是她。

有大臣尚且记得此人是三年前的状元郎,称得上是年轻俊杰,可为人颇为孤傲,自命清高,后来并不得皇上喜欢,便没有委以重任。他背地里曾得罪于国舅,自是曾遭到了国舅一派的打压。今日他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倒是有些报复国舅的意味在。

免了众妃嫔的请安之礼,太后对于淑妃怀孕的事情到底还是上心的。秋狩期间遭遇刺杀,身上负了重伤性命垂危,淑妃肚里的孩子却还是保下来了,皇帝的种可真是命硬得让她想要夸奖一句。

箫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颇为疑惑,自己虽然的确有让沈蔚然假孕的想法,但具体的细节还在斟酌而未施以切实行动,现在这是,有人比他先动了?不管是怎么样,该做的样子自然是要做得妥当,可不能让人察觉出了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是,爹,我都明白。”沈瑜很快便接受了沈丞相的话,更是因为他很明白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谁都说不准皇上让母亲入宫陪自己的mèimèi,是不是在故意试探。

“都起来吧,娘娘需要赶紧回去休息。娘娘现在已经回来了,有什么话都日后再说。”沈蔚然现在的状态连开口稍微大声说句话都会觉得累,是以这话是荔枝代她说的,但也是沈蔚然的意思。

“我来找你,是有别的事情。”两人各自沉默了好一会,彻底冷静下来的箫琰才再次开口于孟清歌说道。

箫晟亲自拧了帕子敷在沈蔚然的额头,看着两颊扑红扑红睡着了的恬静样子,轻易便想起了她睡着前与他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让他更对她有愧疚、歉疚之感,若不是她说话的神情太过平静,箫晟只怕自己会因为无言以对和无颜面对而离去。

“怎么没睡?”箫晟也盯着沈蔚然,强抑心里的情绪,问她。

“皇兄……”箫姝喊了一声,没有得到应答。箫姝垂眼,顿了顿,又说,“淑妃嫂嫂已经醒过来了,皇兄……不进去看看吗?”

追来的人见他们没有退路,越发步步紧逼,箫琰几人只能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硬碰并没有任何的胜算,箫琰很快便打定主意,即便不知道陡坡下是什么情况也总好过被眼前的人夺去了性命的好。

沈蔚然不懂射猎之术,可明白等到瞄准最好的时机,再毫不犹豫的出手方更有希望成功的道理,人算计动物的时候是这样,人和人之间互相算计亦不过如此。那边孟清歌终于看中了好机会,她举弓拉弦,瞄准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放箭。再看向被她盯住的猎物,脖颈上俨然插着带着金色剑羽的箭。

箫姝兴奋得说完,两眼期待的看着箫晟。坐在她对面的箫赫先开口和箫姝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阿姝,五哥觉得这主意妙得很,不过便是抽签分组,也有不方便的地方,阿姝可考虑过该怎么办才好?”顺着箫赫的眼光瞥向了孟清歌几人,箫姝才反应过来他指的不方便的地方是什么,当下蹙眉思考起来。

当因为有箫晟的“同行”而被迫只能坐在马背上无聊的、慢吞吞的在宿营地四周转上许久之后,沈蔚然深深的觉得这样的福分真的……十分不美妙。她想多适应一下坐在马背上跑动的感觉,现在也完全只能是想一想而已了。

其实箫晟今晚来不来她这儿并没有多大关系,如果贤妃不是特地关心她而抱着其他目的,除非她不会听只言片语,并且明日亦不与贤妃学骑马,否则无论如何贤妃这个名字都能经由她的口传到箫晟的耳朵里面去。

何竹茹首先笑着说,“陈修容这般说反倒让我举得不好意思了,飞仙楼离紫玉阁这般近,我却到这个时候才来紫玉阁来坐坐,实在是不能不举得羞愧。”

箫晟听罢嘴角不掩饰的翘了起来,终于不再绷着一张脸了,再抿一口茶水才将茶盏放下,却乍然和沈蔚然说起箫姝的事情。“听说她前段日子跑来找你大哭了场,却是因为何事?”

沈蔚然无声将茶盏放下,又想起之前陈云暖为陈云颜频频出头的事情,两相一比较,陈云暖却是已经放弃自己这个mèimèi了么?深想一些,被降位,大病却请不到太医医治,再加上皇后亲领太医去流盈轩,以及现在陈云暖对陈云颜的态度,这其中怕是有不少关联。复看了看坐在上首处笑容和蔼的皇后,或者这些都在这一位的算计之中,未尝没有可能。

宋灏泽拿箫姝没法子,可对她这么什么都不顾虑的样子更加感到头疼,便也不再说话,理了理衣裳往房门口走去。箫姝见他绕过自己,准备出去,这分明是根本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不就是觉得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么?不就是想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么?她不想在意了成不成?

房间内,静坐了许久的太后点了点头,姚嬷嬷便在床头摸索了一番,很快房间内某处便露出了一个通往底下的台阶口。姚嬷嬷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端着一碟点心和一只茶盏,走在太后前头,沿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两人很快便到了一个地下室内。

没有听到半分消息,沈蔚然便不去瞎猜关于白湛和聂行远是否会求娶箫姝的这事情,箫姝反倒出人意料很快又来琳琅殿寻她了。

无论背地里的关系是好是坏,箫赫既是箫晟的五哥又是箫晟召他入京,这表面上便决计不会有任何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沈蔚然虽然离箫晟不算多远,但并不大想去多理这些事情,朝堂的事情她不懂,要应付后宫里的妃嫔已经十分劳累了,再者她也不是皇后,知道得太多不见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