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这里倒也没出过什么太大的怪事,是么?”尽管隐隐约约的觉得可能没那么简单,但似乎明了田小妮心事的方羽在等到她基本恢复平静后,还是这么问道。如果没什么太特别的事情出现,怪异就怪异吧,方羽心里不想太多事的暗念到。

这里更加的冷清和荒凉了,正如自己越来越没生趣的生命。来往的人大都开始走前山的新修的马路了,而自己却还是习惯的坐到这里来远远地看着,可心情和在外面有什么区别呢?就连最后这么一块安静的地方,自己都没办法享受,还要不停的赶着编绳结,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曾经的最爱,有朝一日也可以变成这么令人厌恶的事情。太叔公啊,太叔公,你可曾想到妮儿现在是如何的厌恶你教我的结艺?就在出神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远远的路上过来了个人,琢磨了一下距离后她还是不情愿的把身子望后挪了挪,这样,下面走路的人就看不到她了。

看着完脾气后独自缩在沙角落里抽泣的铁梅,一缕苦笑爬上小庄已经恢复平静的脸庞,他挪了挪身凑到铁梅边上,怜惜的搂过还在抽动着的肩膀:“老婆,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样,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的。来,别哭了,你看你眼睛都开始肿了,那多难看啊,来别哭了笑一个啊。”铁梅反倒大哭了起来,爬在他怀里,左手不停的拍打着他裸露的胸膛:“你为什么要瞒我~~~呜呜~难道我不是你老婆,我是外人吗?到底是怎么了?你连着骗了我三个月,你当我是什么?你当我是什么?呜~呜~”小庄手忙脚乱的应付了半天,铁梅才算安静了下来。

慢慢穿着手里的衬衣,庄吉心里嘀咕着铁梅看起来不善的脸色,不明白什么事情让一向温柔的她这么不开心了。

(8)[o][o]〖小〗『说』〖网〗

开初听着他的叫嚷和看着他四处探视的眼睛,方羽只是暗摇头,就在刚要转移开视线的时候,他忽然现那干部模样的中年人黑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喜色:“那不是老蔫吗?怎么你也去县城了啊?正好,快,快,让个座位让我坐坐,这么站着累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的拨开身边站着人,往车厢里面走来,方羽顺着他说话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六十多岁花白着头的人,无奈的强笑着从车厢的中间靠边的座位上慢慢站起:“原来是刁书记啊,你怎么今天也来赶这班车了?快过来坐,刚才没看到你,真是…”话还没说完,身子就被那干部拨到一边了,一屁股做到刚腾出的座位上,顺手把提着的包挂在前面椅背上,然后肥硕的身子又往里把身边的一个看上去面色很是惨白的女人的挤了挤,这才仰靠到椅背上舒坦的伸展了一下双腿,眯着眼,爱理不理的回话了:“今天齐村的村长请客,喝的多了点,误了来接的车,真***困,我先睡一会,老蔫你帮我看着点包,到了喊我一声。”说完,就闭上眼打起了瞌睡。

就在老黑巫啸声刚起的同时,方羽口中也出龙吟般的长啸,啸声清越平和,直上九霄。所站的这边风轻月明万里无云,芦苇杂树生机勃勃,江面上群鱼戏水一派截然不同的景观。两种力场在江心洲中心交会,不时出闷雷般的轰鸣。站在怪石上的两人同样负手而立仰天长啸,浑身散出阵阵轻雾。方羽长飞扬黑巫衣袂飘荡。纠缠在一起的啸声此起彼伏,始终分不出高低。

就在声浪刚起的时候,方羽房间的门灯忽然自熄,病房里神秘的气流运转加剧,房门无风自开,暗影里方羽已经站起,两眼出宝石般的精光,在暗夜里灼灼生辉。怪异的声浪转盛,来自九幽地狱的万千魔音杂着阴风和两点绿芒一起往敞开的门涌来,一近门口,阴风绿芒和房内的气流相撞,出闷雷般的轻鸣,震的整个楼颤,阴风绿芒大盛,灰雾弥漫门口劲气急旋。

方羽无声的出了口长气,爱怜的亲了亲尤有泪痕的小脸,放到旁边的床上睡好。一转头,却现身后两个女人惊讶的望着他。他心念一动,明白她们是奇怪小雨睡着的突然。他也不解释,本来也没法解释,难道告诉她们他用的方法吗?拢了拢长方羽对已经停住哭泣而陷入茫然的唐丽君说:“丽君,我知道今天的事对你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但事情不象你看到的那样简单,所以你要坚强起来,小雨还有你父母他们的后事、丈夫的事业还要你来承担,详详细细的把事情的经过告诉孟队长,然后好好休息,我明天会过来陪你和小雨,现在就打起精神把经过告诉孟队长她们,我不方便听,先回去了。”不再理会又开始埋头哭泣的唐丽君,方羽又对孟胜蓝道:“孟队长,现在就回去等你来找我,她们母女就交给你了,希望你的人能好好保护和照顾她们。”说完也不理孟胜蓝对他语气和意思的不满,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右手从怀里掏出天心灯,左手抚摩了一下温热石片,同时在里面种入九层破邪印,对唐丽君说:“这是我从小贴身带的护身符,据说对人有不少好处,现在先留在你这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和小雨不会再有意外。”说完,理都不理孟胜蓝嘲笑的眼神,郑重的把它交到神色凄然的唐丽君手里:“贴身收好,我先走了,和孟队长说完经过后,你要睡到明天我来的时候,自己保重!”紧了紧握在手里的唐丽君已经恢复常温的手,方羽掉头而去。

“当然了,不但是女的,而且还是个不多见的美女呢,不然怎么会被称为警界之花?”那女警员一脸方羽少见多怪的可爱摸样,逗的方羽忍不住想笑:“呵呵,我少见多怪,小姐莫怪。”那女警员脸一红,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话,方羽就听到背后门一响:“好啊方羽,一来就欺负我们小姑娘,让我来教训教训你!”一把清朗爽快的女声紧接着传了过来。

“想走了么?”就在她快要崩溃的前夕,她耳边传来救命的信息,她拼命的点头,其实在方羽眼里她只是有点头的样子罢了,完全不是女郎想象中的那样有力。方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床前走去:“走的时候带好门,希望不会再见到你。”房间里一切恢复原样,仿佛什么事都没生过一样。

男的闻声住手,捏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嘴里还不解恨的说:“认识怎么了?这么小就偷东西,大了还了得?你那个姐妹是怎么教小孩的,真是有人养没人教,要是咱们儿子这样我不打断他的腿才怪呢!”

一直冷眼旁观的华衣青年抢上两步,扶起无言痛哭的唐丽君交给身后跟来的两个看来是手下的大汉,转头,冷笑着盯住不住后退的方羽:“你就是那个从北方追到这里来的方羽?你最好识相点走吧,丽君已经是我马德良的未婚妻了,和你再无相干,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走!”

“你不看画光看我干什么,没见过美女吗?嘻嘻~!”那姑娘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微红着脸笑他。

通过一路的沉默,杜若兰也敏感的察觉到了方羽对她的有意冷落,听到黄桥问话,也不出声,只是仔细等着听方羽的回话,一面心里在暗暗寻思:“到底自己那里真得罪他了?他一点不像是个小心眼的人。”越是想不明白,她对眼前这个一路上连头都吝啬一转的神秘青年越是觉得有兴趣:“一定要弄明白他是个怎样的人,还藏了些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她暗下决心,一半也是她为了维护身为出色女性的矜持。

黑祥一听大喜:“好,咱们就比一下,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你喊123,我们就开始!”说毕哈哈的,方羽也笑,深吸了一口气,大叫道:“黄二哥,以船为界,咱们赛一场!”声音远远在水面上传开,正在急前进的黄桥听到后,踩着水停住了:“好啊,我就和你赛一场,看看是白龙江还是黄河上的健儿水性好!”声音传开,岸上,水里的弄潮儿们都一起哗然,有些骂声已经传出:“是谁?是谁这么狂,敢到黄河边上来吹牛?”

素以能爬山路而闻名的沙漠王此刻就象一架牛车一样在山道上碾雪前进,山道上的积雪有半尺多厚,一路行来,天地间只是白茫茫昏沉沉一片,从早上车出了小镇不久,雪就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到了下午,整个山道除了他们的车,别的一个车都不见,两側雪峰入云,路旁的深涯现在也因视线昏暗而望不到底,山连着山,沟连着沟,雪花大如鹅毛,路边偶然见到一棵树,也象一个巨大的雪菇,分不出是什么种类,整个山势路况,给人一股无言的压力。

书房的门轻掩着,快到门前的时候,前面急行的妻子忽然停步,“怎么了?”他奇怪的对正伸着头向四周猛嗅的妻问。

“好,那我就听你的。”当时心花怒放的他爽快的答应了母亲。

看到这里,她麻木的大脑顿时象开了锅一般的沸腾起来:“这是人吗?他怎么能做到这样?小庄到底怎么了?”惊呆了的眼神掠过惊得打颤,呆住了的田小云,停在也有点茫然的田小妮脸上,看到田小妮苍白着脸,苦笑着摇了摇。就在这时候,她才现自己在雨幕里全身湿透,浑身冷的也打着颤,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从一接触到方羽眼神开始,小庄脑海里就仿佛听到身体最深处的一个事物破裂的声音。“啪”轻轻的一响,在此刻,在面前这汪洋一般深远庞大的目光里,就象一声霹雳在脑海里轰鸣。一片空白中,眉心的朱砂痣疯狂的跃动起来,紧接着眼前血光一闪,天上地下全是大片大片的血光,以及透过血光仅存着的那双玉样温润的眼睛,莫名的,随着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怜悯和悲伤,他觉得自己又眩晕起来。就在越来越深的旋转着的意识里,仅有的一点知觉随着那双眼睛,一直不停的向下落,一直陷入到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以及没来由的怎么也抛不开的伤心里。

方羽忍住一阵又一阵的强烈不适,任随身体里强横无匹的能量在面前显现出一幅一幅诡异莫名的画面,神经在颤抖,全身在不停的流着冷汗,可神志却是在也没有过的清明和敏感。天空里颜色诡异的闪电一道接一道的划破昏暗阴沉的雨幕,而无休无止的炸雷也催促着无边无际雨的急箭散落,可这一切,也无法把他从越时空的那一幕幕画面前拉回。

同样处在雨的罗网下的燕城,连天地都在为之颤抖的雷声里,闪电下,五条黑影从燕子楼里闪出,迅融入雨幕里的身影在异样的天地下,仿佛带着浓浓的阴寒和血腥。三楼上,刚打过止疼针的占大嘴酣然入睡,青红一片的脸上,居然有些微得意的笑意。

就在众人在愣的时刻,田家老庄里异变再起。又一串让天地颤抖的惊雷和颜色诡异的闪电之后,一声的凄厉的呼声阴森森的在雨的天地里响起。

一直卓然挺立的方羽闻声全身明显的一紧,紧缩在他和小庄周围的雨罩兀的大涨,一道可比美闪电的耀眼明光一闪即灭。那道凄厉的叫声也渐行渐远,忽得消失不见。

当众人的双眼渐能视物的时候,就看到恢复正常站直身体的小庄对着方羽凄然一笑,方羽默默的点了点头,轻声道:“进去再说吧!”说完手中的油伞一合,转身便往院内走去,全然不顾顿时被雨打的湿透的脸和身上。小庄明显有点失神,茫然对着冲过来的铁梅小六他们一笑:“我没事,快进屋吧,看都淋透了。”说罢竟也掉头跟着方羽的背影而去。

在那道明光里恢复正常的小六应了一声开心的紧跟着小庄大步前进,全然不把迎头迎脸的狂雨当回事。铁梅却顿时傻在暴雨里,心灵仿佛被冰封了一样难受:“他居然没管我,居然没管我就这么走了。”毫不思索的,滚滚热泪就从眼眶里奔涌而出,刹时融在冰冷冰冷的雨水里在脸上恣意的流淌。

小庄趔趄前行的身体仿佛感觉到了背后的凄然和眼泪,在田小妮和田小云两姐妹眼里有点萧瑟和凄凉的背影缓缓的站定,慢慢的扭过身,勉强一笑:“老婆,快点……”铁梅心里又是一凉:小庄的眼睛竟然在回避她的视线!这是怎么了?此刻,她直觉里一片苍凉。

在田家姐妹半扶半掺的推进下,铁梅木着脸和身子来到了田家的堂屋,一路上小庄始终半低着头不肯看她,也不说一句话。一种陌生的东西堵在他们之间,这一点,连素来迟钝的小六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半哄半劝的让两位有点惶恐的老人进里屋去休息之后,田小妮和田小云又马不停蹄的去安排众人换衣服,端茶倒水和作饭。而方羽依旧穿着他在走进屋子里的时候就已经干透了的衣服,在众人换衣服收拾的空里一直静静的坐在堂屋的板凳上,悄悄的出神想着什么,静静的连眼都不眨一下。

木然的换好田小妮送来的衣服,随意的让拧的半干的秀披散在肩上,苍白着到此刻还冰凉冰凉的脸,铁梅宛若行尸的来到堂屋。堂屋里,依旧凄然着脸的小庄此刻呆呆的坐在土炕沿上,一身灰兰色的土布农家衣服胡乱的穿在身上,神色在有点幽暗的灯影里有一种奇怪的凄凉。旁边,穿着小了一号同样颜色衣服的小六此刻也傻傻的蹲在门口的门槛上,两眼不知所措的来回扫着炕头的小庄和依旧木在里间门口的铁梅,间或,目光也有点好奇,同样也有点畏惧的看着坐在灯光暗影里的方羽。他现足足有八分钟,这个人身上连一丝呼吸的起伏都看不见,全身和神色就象木雕一样真正做到了纹丝不动。

就在铁样的沉默里,小六的心里越来越慌,他看到平时温婉可人的大嫂眼里有一种从没见到过的光芒在逐盛起,全身也在慢慢的开始颤,脸色越来越白,直觉里就觉得不好,可眼前的大哥依然呆呆的瞪着墙角呆,一点都没注意到大嫂的异样。“今天一切都透着怪异!”他暗想着,心里也越来越急,可越急他就越不知道该怎么办,这压抑的气氛憋得他两颊通红,只想学狼一样长长的嚎出来才觉得甘心。

就在他快要憋不住的要命时刻,方羽动了:“啪!”手在膝上一拍,霍的站起:“对上就对上,小梦,我决定帮你了。”不顾被他惊醒后愕然望向他的小庄和小六,一偏脸,对到他站起才觉他,而又被他的突兀吓了一跳的铁梅微微一笑:“梅小姐不用担心,小庄不太敢面对是有原因的,你不必想的太复杂。”说完又是一笑:“你身子单薄,还是上炕上先暖着吧,饭上来大约还要等一会,正好叫小庄给你说一下原因,没有你的理解和帮助,他是过不了这关的。说完,也不理会神情明显一松后依然带着迷惑的表情望着他的铁梅,又对明显有点吃惊的小庄一点头:“前生是爱,后世难道就不是了么?到底是要前世的感情还是要今生的挚爱,这一点我帮不了你,你要自己选择的。”说完,冲着大感疑惑的站起来的小六一摆头:“跟我出来帮姑娘们去作饭,你大哥大嫂有话要说。”说完转身一拖小六,出去了。

楞了一下后,小庄站起来走到铁梅眼前,两只已经含着泪光的双眼好象从没见过铁梅一样贪婪而又专著的一分一分的瞧过她苍白着的脸和分外显得醒目的红唇,爱怜一丝丝的爬入他的双眼,两眼一红,头一次在铁梅面前真正的流下泪来:“老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你要帮帮我……”说着说着,猛的搂住铁梅象小孩子一样呜呜的哭了起来。

忍受着小庄铁一样有力的拥抱,体会着怀里男人颤抖和压抑的哭声中的哀伤,铁梅的泪也汹涌而下,同样用尽全身的力量紧紧抱住这再也熟悉不过的身体:“别哭,别哭,我会一直在身边陪着你的……”哽咽着,铁梅把仅存的精力裹在这句话里送出。

方羽带着稍微有点紧张的小六一进厨房,正在北方农村常见的灶台边忙个不亦乐乎的田小妮就讶然了:“呀,方大哥你们怎么进灶房来了?你们是客人啊,再说哪里有大男人进灶房的?

快到堂屋坐着去,饭马上就好了。”说着抹了抹被柴火映红了的额头上沁出的些微汗珠,又对忙着添火的表姐说:“小云姐,干脆你到堂屋给方大哥、庄大哥们添茶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田小云稍微琢磨了一下:“嗯,那好,现在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我过去就是了。”站起身,一边洗手一边笑着对小六说:“小六哥,你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到堂屋坐着吧,走,我给你们倒水去。”

听完她们的话,方羽微微一楞,随即就想到了自己的失误,不由的哑然而笑:“对了,这点我倒忘记了,呵呵。不过今天特殊,小六你还是在厨房待一会的好,你们姐妹也暂时不要到堂屋去了,小庄他们有事要谈。”说完,脸色一正,对有些愕然的田小妮问道:“看你家的格局,西厢应该还有空房,我觉得那里有一间是佛堂,对么?”“是啊,那是我太叔公以前念经的地方,方大哥你有什么事吗?”田小妮根本不想为什么方羽会知道那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在她的感知里,这一切再正常不过。“我有点累了,想去那里休息,方便吗?”听到方羽说有点累,房间里的三个人都不信的看着他,都在暗想:“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身上有丝毫累的痕迹?”“方便,方便,那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那里只有蒲团,没床,方大哥你不如……”“那就正好,我只是需要个安静点的地方想点事情罢了,不用床的。”顿了顿:“不过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请不要打搅我,小妮领我去吧。”说完,对房间里一直不怎么敢和他说话的两个人点了点头,转身跟着出来了。

送有点不安的田小妮出门后,方羽轻轻合上门,转身走到佛龛前借着油灯的火点起了三支粗粗的藏香,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往蒲团上一坐,用已经很久很久不用了的五岳朝天式这种规范的姿势练起气来。

门外,已经变的漆黑的夜空里,漫天的暴雨逐渐变成滴沥不绝的细雨,风冷如刀,让这个夜分外有一种寂静的凄迷。

堂屋里,铁梅头大如斗的听着小庄梦呓般的诉说,肝肠寸断。

“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我一直往下掉,可以抓住帮自己一把的东西什么都没有,黑暗之外,还是黑暗,我好象一直掉不到底。可就算这么惶恐的无住,也压不下心里越来越浓的悲伤。那种伤心欲绝和失望,沮丧的程度,比我养父去世的那天晚上还要厉害,简直就象是一直种在骨子里的,到此刻才爆开来。”

喘着气,小庄失神的回忆着,完全忽视了铁梅的存在。

就在心里憋闷和害怕的就要晕过去的时刻,一种让意识完全停顿住的眩晕过后,眼前奇异的一亮,我现现在的我融入了另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感知里。还没等我完全明白过来,比先前更猛烈的悲伤和绝望以及不甘,在瞬间把我的意识冲的大乱,那是一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觉,刹那间我就没来由的明白了这个临死的人就是前一世的我,我回到了我前世最后的记忆和感知里,但还保留着我这一世的一点最后的意识。在漫天的火光里和呛人的烟雾里,我只觉得全身愤怒的要爆炸,悲伤失望和随之而来的绝望已经深深的击跨了我。

我象那只被我猎杀了那一窝狼后,循着我留下的气息追了我两天一夜两百里后又倒在脚下的狼一般,凄厉又凄厉的长嚎了起来,记得当时自己在出最后一根标枪射穿它身体的时候,手在很明显的颤抖,眼睛里有湿湿的感觉。它虽然是兽类,可也还是给我一种知己一般的感觉。我知道,如果老天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我决不会去杀那一窝狼的,因为它们中间,有这么一匹值得尊敬的狼。虽然杀了它,但我还是象对待跟了我五年的爱犬阿吉一样在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埋了它。从那以后,我有多少年再没杀过野兽了?大概三年了吧,狼兄,你可曾安息了?我记得你的双眼到被土埋掉都不曾闭上过。如果你还不能瞑目,那我也就要下来了,你做不到的,还是被别人做到了。我好恨啊,为什么会这么大意?为什么让小梦死在自己面前?我太没用了,老天,老天,你既然让我从五年前活过来,为什么又要在我面前这么残酷的又一次把我推进深渊?难道我真做错了什么么?就算是错了,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拖上小梦?为什么还要拖上小梦?小梦……我从哀号里醒过来,用了全身的力气扭动脑袋,小梦就在三步远的地上躺着,那三只怪异的刀还在她胸脯上闪着讨厌的光,好象在嘲笑我的无能,小梦刚刚还狂喜的脸上,这会只有一种无言的苍白和一种不相信和惊慌,我想再大声的哭,可小梦在我眼前慢慢模糊,我的眼皮越来越重,黑暗在一点一点的吞噬我的灵魂,大概血就要流光了吧,我还听到他在狂笑,他请来的那个凶手也在嘿嘿的冷笑,我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了,不过我已经把他们的样子刻在我生命的灵魂上了,生生世世,世世生生,我都不会放过他们。此刻,让我用最后的力气再看一眼小梦吧,我额头上溅到的你的鲜血还没冷透,小梦,你等等我,我就随你来了,生前不能在一起,就让我们在地下再相会吧,要是鬼差不让你等,那你先走吧,就算死了,我也会在地下找到你的,我答应过要陪你的,你也要记得答应过我,不管生生死死,你都会等我的……”几乎象在梦游一样,小庄呢喃着说出这些。

“那后来呢?”铁梅近乎无意识的问道。

“随着一阵浓的看不到一点光的黑暗,我忽然现前世的意识消失,只留下又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的我现在的意识,忍受着那种锥心刺骨的悲伤和不甘的余味。但奇怪的是我的意识还停留在那里,看到最近常在梦里看到的那个挡住我视线的男人和一个穿着青灰色的道袍,身材高瘦,被一种奇怪的红雾遮住脸庞的男人。”

“红雾?遮住脸?”尽管心里和乱麻一样,铁梅还是追问了这个奇怪的细节,她不明白人的脸怎么会被红雾遮住。

“对,是红雾,一种好象始在活动变化着的红色烟雾,我不管怎么想办法都看不到他的脸,而且奇怪的事,自从我从前世的记忆里出来后,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能象看哑剧般的看着他们指挥很多慌乱的人不去救火,也不去管地上满地伤者和死人,而是手忙脚乱的在大院里挖深坑,搭架子,随后又在高高的架子上摆好桌子,那个穿道袍的人披散了头,从道袍里掏出很多黄纸符,嘴里念念有词的打了出去,转眼之间和变戏法的一样在院子里刮起了一阵阴风,风过去后,一个比电影里常看到的大的多的做法事的场面出现在大院里,画着各种各样怪模怪样文字的无数黄旗遮天闭日的在院子里到处飘扬着,旗卷中间,是那一身道袍的红雾遮脸人,他在放满各种各样奇怪物品的桌子后面装神弄怪的乱晃着,手里还多了把木剑,桌子前,在一个画着八卦的大布上,小梦,就是天天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女孩。”小庄苦笑了一下,不自觉的给铁梅解释到,铁梅闷哼了一声表示知道,用眼神催促他继续说。

“布上,小梦的尸体就放在八卦上面,身体上也贴满了无数黄纸符,随着老道的越舞越快的身影,一阵紧过一阵的阴风和淡青色的雾气围绕着小梦的身体也越转越急,最后淡青色的雾气变换成一种血红的光焰,小梦的身体就在那光焰里逐渐消失了!”

随着一声比一声高的诉说,小庄激动了起来:“我当时直看的火冒三丈,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对小梦干什么,可我就是感觉到肯定没好事,我拼命的喊叫,拼命的挥着刀前冲,可是没用,我根本到不了黄旗跟前,一碰到黄旗,我就象没重量的一样被弹飞了开来,而且碰到的地方象被火烙了一样钻心的疼,我的声音他们也听不到,我都快要疯了,恨不的手里是一把枪。”恨狠的说着,刀光在铁梅视线里象一道流星一样扎在对面的墙上,刀身全部没入厚厚的土墙里,可看到这一刀的力量。

“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中最重要的部分消失在红的光焰里,无力的失败感让我连呼吸都觉得吃力。到后来,就在我的前世的身体也被放到小梦刚刚消失了的那快布上的时候,天忽然变了,天上开始打雷,就象今夜一样的那种惊雷,一声霹雳后满院子的黄旗断了一半,那个在台上的老道好象也被吓呆了一样,楞了好一会,然后仰天长叹,袍袖一挥,满院子的黄旗就不见了,又叫人把我的身体搬开,收拾起那块黄布,黑着脸丢给那也吓了一跳的中年人,神色好象很是恼怒,神情激动的冲着那神色恐慌的中年人,说了一会,忿忿的转走要走,结果那中年人忽然跪在地上,一边说,不停的叩头,到最后眼泪都流了出来。那个道袍人好歹终于被他拉住了,仰天长叹了一口气,不走了。

就在这时候,我的意识忽然又和前面一样模糊了起来,就在眩晕快要控制住我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好象是小梦在叫我,可是就在我要答应的时候,一股从没见过的光华瞬间照亮了一切,我的心神一震,却现已经不能动也不能出声,光影里,刚才那个方羽就挡在我的面前,身上有一种绮丽无匹的七采光芒在流转。隐隐的,我听到那酷似小梦的声音再远远的恳求着什么,可是那光芒干扰着我,我怎么也看不那光芒看清楚来的是谁以及听分明说的内容,就在我急的要死的时候,心头却响起方羽的声音:“别乱动,现在你不能见她,如果见了,你会成为白痴,而她就再也没有一丝机会了。’我不知道他说的机会和这些话是什么用意,可打心底里就不愿意违背他的意思,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很少有人能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能让我听进去。然后眼前一黑,我回过神来,现自己傻傻的站在方羽面前,心里充满了悲伤,无助和怨怼。”

小庄黯然的叹了口气,不在说话了。

等着他继续说的铁梅现他又开始呆了,心里一烦:“你怎么回事啊,说事说半截?”小庄一愕:“我把我感觉到的都给你说了啊。”“说了?那我问你,这个小梦是怎么成为你前世的女人的?你又为什么会感觉到你的前世?人家为什么要这么对付你们?还有,为什么你一直都感觉不到你的前生,而到了这里后,你会忽然这么清楚的感觉到了?还有,你不是说那道袍人的脸上,一直有红雾遮着的吗?

那你怎么知道人家在说话?神色很激动的?你说啊?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不想要我了才拿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来哄我?”铁梅近几个月来的压抑和怀疑突然的爆了出来,高亢着声音,连珠炮一样的问题冲着傻了一样的小庄劈头盖脸的袭来,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喊出来的,眼泪也不争气的狂涌出来。

此刻,端着饭菜的田小妮和田小云进退不得的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后面,小六也一脸尴尬的僵在那里。

东厢,被惊动了的两位老人也在窃窃私语。西厢,佛堂的门无声无息的开启,宛若要融在夜色里的方羽静静的当门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