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哪儿跟哪儿呀,不过女儿发奋学习她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只好继续在晚上出去遛弯和街坊邻居大爷大妈培养感情。

随着时间推移,丁逸原本的圆脸逐渐瘦削,变成鹅蛋脸,略肿的眼泡也消失了,衬的一双丹凤眼更加神采飞扬,怎么看都是在向美女的方向发展。但对这种变化丁逸本身倒没什么特别高兴的,突然改变的外表让她对自己感到陌生,很久没再打架,但她相信功力肯定是退步了的——长手长脚的让她身体协调反而不如以前,现在这副高高瘦瘦竹竿样哪有原来小巧灵活的身体好使。

丁逸自己像个野孩子般无法无天,却很喜欢斯文乖巧的女孩,今天见到小公主般的李贝贝,丁逸在欣赏之余竟然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看着已经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李贝贝热情冲自己打招呼,大方的像个主人,丁逸顿觉手脚不知该往何处放,北京的小女孩都是这么开朗热情,打扮起来都是这么洋气漂亮吗?

“好呀,对同学心存报复,还拦路抢劫意图伤人,张兵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还有你,你是那个学校的?”

两家大人被他问的一愣,沈长东看大家都没反映,觉得得到了肯定答案,忍不住小嘴一瘪又跪了下去,“我还是继续罚跪吧。”沈长东为自己做出了选择。两家大人明白过来后哄堂大笑,丁逸和沈长东的梁子也就此结下。

“啊!”一声惨叫,男孩睁开双眼正看到女孩蹲下身去,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捂住额头。男孩不是很确定是否应该过去查看,他在女孩手下吃过不少亏,不能肯定这次是不是又有陷阱。

丁逸当然都是能考上的,她张狂了15年,靠的不是运气,再者她的运气也没有差到每次考试都得病。分数出来以后,丁逸是全市区排名第一。

丁逸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死掉了,五千元!她瞬间感到自己比英女王都要富有。在本市也只有集团公司才能有这样大手笔,该公司直属于中央部委管辖,收入占全市经济收入的半数以上,集团公司的一把手和市长、书记平起平坐。

揣着人生的第一个五千元,丁逸连着几天乐得像个白痴,可想来想去也没找到合适的用途,最后只好主动交给了父母,虽然她英雄无敌不怕抢劫,可万一被小偷偷走或者不小心丢了可就欲哭无泪了。

丁凤岭和纪云也由衷为女儿高兴,不要说丁逸只是一名中学生,即使对于一个家庭,五千元在当时也是不小的数目。可这笔钱是丁逸完全靠自己挣来的,他们犹豫了半天,还是将女儿主动上交来的钱还给了她。纪云抚着女儿的头说:“这笔钱交给你自己支配,我们不做任何干涉,但是我们相信你不会胡乱用,因为这也算是你的劳动成果,你应该珍惜它。”

让人欣喜若狂的巨款成了送不出手的烫手山芋,丁逸开始认真琢磨钱的用途。请客吃饭?已经请过了,她花钱的地方不多,平时的零用钱就够了;买衣服买玩具?她的衣服饰品完全由妈妈一手包办,玩具书籍则多是长辈们送的,她是妈妈这一系最大的孩子,是一大家子的宝贝疙瘩,有什么好东西姥姥姥爷舅舅阿姨总是第一个想到她,上周在外经商的小舅舅还托人送了台新出的486给她;旅游?爸妈多半不会同意她一个人去旅游,要是和父母一起出去,她又怎么会傻到自己付钱。

最后丁逸仰天长叹:“我太有钱了!花都花不完!”

还是小阿姨帮她解决了难题,小姨是业余股民,据说炒股所得收入已经超过她的工资很多倍。她建议丁逸将钱交给她打理,等三年后丁逸上大学的时候,如果赔了小姨就自掏腰包如数还她,赚了则连本带利全都一起奉还。

如此便宜的事情丁逸怎么会不答应,不愧是打小就照顾她的小阿姨,不仅帮她解决了问题,连她上大学要花钱都考虑到了,她激动的抱住长她一轮的小姨猛亲。

说到丁逸27岁的小姨纪菲,那也是一个传奇人物。纪家是医学世家,姥姥姥爷都是当地名医,姥爷当过多年的医院院长、卫生局长,退休后又被反聘,可以说本市稍有名望的医生都能和纪家扯上关系。如此家世,加上纪菲读书时候就是远近闻名的美女,成绩虽不算太好,没有像妈妈一样考入医学院,也混进了本市一所普通本科,毕业后在家人的安排下进了一家不错的国企工作,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

纪菲格外向,有人请她吃饭看电影,甚至进舞厅唱歌跳舞,心情好的话她都不会太拒绝,可一旦提出进一步的要求,无一例外全都碰了壁。久而久之,就有传闻说纪大夫的小女儿格豪放,水杨花,同时将多个男人耍的团团转。纪菲明明知道这是那些个追求不果的人故意坏她名声,仍然我行我素,丝毫不予理会。

她不着急,家里人却着了急,女孩家名声是最重要的,再说她年纪也不小了,这么着蹉跎下去也不是个事。姥爷万般无奈给她下了最后通谍,她如果三个月内再没有合适的交往对象就要被押去相亲,姥爷门下优秀的青年未婚男医生应有尽有。

纪菲也不多说话,请一周假去了趟广州,回来就带了个年轻小伙子说要结婚,把全家都吓坏了。

小伙子相貌不算特别出色,年龄还要比纪菲小两岁,在姥爷家的三堂会审中却显得彬彬有礼、沉稳老练。

他和纪菲是高中同学,当时考上了南方的名牌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当地的机关工作。但是不多久他就发现自己那微薄的工资本无法好好回报在农村辛苦劳作的双亲,无法为还在读书的两个弟弟支付学费。于是慎重思考之后他决定下海经商,在农大校友的帮助下,他开了家经营园林机械绿化环卫的小公司,当时还在发展阶段,但养家糊口已经不成问题了。

姥姥姥爷家不能说是势利,可就这么把如花似玉宝贝一般娇养大的么女嫁给一个农村出身的个体户,不甘心那是肯定的,他们不甘心纪菲陪他一起吃苦。

纪菲也不多加反驳,只随意的抛了句:“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是很想嫁人。”

那意思大家都听明白了,是说如果不能嫁给这个年轻人,她就不嫁了。记得有谁说过,在婚姻这件事上,老人不要和子女斗,因为胜算太小。

反正不管过程如何,纪菲最后是如愿了的,他们夫妻俩也退了一步,逐渐将生意转到位于北方的省城,小姨的工作也在家人的帮助下调到省城,这样他们周末只要坐两个小时的车就能回家看望双方父母。

更出乎意料的是退一步居然真的就海阔天空,此类企业广州已经有了成熟市场,可省城还没有,随着城市化建设的进程日益加快,加上省内好多个城市都要竞争旅游示范城市,对环境绿化的需求是越来越大。姨夫将他在广东成熟市场的经营模式和进货渠道都带了回来,一时做的风声水起,炙手可热,短短两年时间就发展的颇具规模。

如今小姨即使不用工作也能衣食无忧,有人劝她干脆辞职帮姨夫打理生意,她则不,她说怕累,那是姨夫自己的生意自然要他自己经营,她仍然干她清闲的工作,业余炒股,连家务都要姨夫抽空来做。姨夫的父母对她稍有微辞,可姨夫对一切甘之如饴,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妈妈作为长姐有时会劝她几句,可对她潇洒的生活态度也不是不羡慕的。

如今这么个隐士般洒脱的小姨都不怕麻烦主动来帮她,怎不让丁逸得意万分。

钱送出去以后,丁逸忽然想到好几天没见到沈长东了,于是蹦蹦跳跳到隔壁看他在忙什么。

进门后发现沈家一家都在,可气氛似乎不大对劲,沈伯母眼睛红肿,沈伯父和沈长东都锁着相似的眉毛一言不发,见她来到沈伯父张口招呼她。

确实不大对劲,每次来沈家都是伯母先开口说话,这时只见她目光呆滞,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可神色又很焦急。

丁逸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好偷偷拉沈长东出去说话。

沈长东抿着嘴,半天才开口:“我外婆去世了。”

“啊?”丁逸张大了嘴,沈长东祖籍在江浙一带,称姥姥为外婆,姥姥是丁逸印象中最慈祥的人,她没见过沈长东的外婆,可也为他感到难过。

“我妈妈是独生女,现在南京那边只剩我外公一个,家里商量要一起搬回去。前几天我们回去奔丧了,这次回来是要办理各种调动手续。”

丁逸愣愣的,来不及消化这些消息,慢慢才反应过来沈长东是在说他们一家都要回南京。沈长东的父母是大学同学,他外公当时就是南方军区的高级军官了,本来是要求女儿女婿一起回南京的,可沈伯父脾气倔强,不肯生活在妻子家庭的光环下,坚持服从分配来到本市,沈伯母也就随夫一起来了。

时至今日,沈长东的外公虽官至军区司令员,老妻却因脑溢血离他而去,女儿又远在千里之外,晚景堪称凄凉。沈伯母这几天都在忏悔自己的不孝,坚持丈夫和儿子都随她一起迁回南京。沈伯父感激妻子这么多年的奉献牺牲,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热血青年,自卑心理早就烟消云散,因此甘愿暂时舍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回去照顾岳父。

虽然卜司令那边早已经派人打点好,可沈家夫妇的职位不低,调动手续还是比较麻烦的,耽搁出来的时间让沈长东能够有空和大家话别。

沈长东人缘很好,老师和同学们对他的离开都颇为不舍,罗萍也考上了一中,红着眼圈对他说:“本来以为还能做同学呢,以后想见面都难了。”说完又看丁逸,她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不过倒也不像平常那么活跃。

临行的前一天晚上,是两家大人坐在一起话别,纪云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给他们饯行。这么多年的邻居好友做下来,忽然就要分开,即使是人到中年的大人也无法抑止伤感情绪。一杯又一杯,大人们转眼间就喝高了,变得语无伦次,多年前的琐事都被他们翻出来回味,动辄就笑的前仰后合。

丁逸和沈长东没有被允许喝酒,吃饱了就来到院子里赏月,月亮已经圆了大半个。沈长东的生日就在历的六月十六,那时月亮是圆的,丁逸则在七月初五,月亮是缺的,小时候他们就观察到了这个现象,可惜今年是没办法在一起过了。

沈长东这几天一直闷闷的不说话,丁逸笑他:“你是不是觉得保送考试白考了?别这样,不是听说转过去那边的学校也是很好的省重点吗?听说江南多美女,你回去以后不要看花了眼哦,有空我就去找你一起看美女。”

沈长东抬头看她:“你真的会去南京?你会不会考那里的大学?”

“不会,大学我要去北京读。”这是三年前丁逸就决定好了的。

“南京也有很好的大学,再不然还有上海,为什么非要去北京?”沈长东疑惑。

“你不懂的,反正我觉得大学就是要去北京读才过瘾,你也去吧,到时候又能见面了。哦,是了,你家人可能不想让你离开他们,那就没办法了。我是没问题的,本省没什么好大学,他们不会阻止我去北京的。”

丁逸语音清脆,都说漂亮的女生声音未必好听,丁逸则是两样占全了,每次学校的升旗献词都是她来读。沈长东听到这番话就想起来金庸小说里形容周芷若的声音用“风动碎玉,水击寒冰。”他想这词形容丁逸也真是再贴切不过了,明明是一贯的语调,可今天她的声音听起来比玉都凉,比冰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