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里安这个奇怪的家伙要娶自己,叔叔无论如何是不会答应的,在戴莫斯,堂兄妹之间绝对不可以通婚,更何况他还是在神的面前犯下了过错?

苏若深深地凝视着湖水,似乎想要看到拜鲁神殿的大门,她的白袍已经沾满了血污,看起来再不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苏若没有抬头,自顾自地说:“我救你,并不是要跟你走的……”

斐迪南似乎终于被不安的丝从噩中唤醒,他猛地坐起来,正撞在躲闪不及的苏若身上。斐迪南连想也没想,就紧紧抱住了她,大声喊着:“不——闪开!”

“不用等了!”斐迪南一个纵身跳了起来,和平之剑已在手上,“起来,我们的敌人还没有打完!”

针,从触须里射出来的无穷无尽的针,那个长着美女头颅的怪物似乎开始吃惊……能从这么近的距离里逃脱的,这是第一个。

可是那花毕竟是开了,而且那么美丽。苔丝忍不住开始叹息,毕竟是女孩子,看着鲜花的眼睛也忍不住有了一点探询和渴求。就连胡里安,也忍不住要向斐迪南讨那朵花了。

他们看见了一棵树!

“停止前进!”苔丝举起了手中的圣女法杖。这柄法杖可以随着月亮的圆缺改变自己的形状,传说一个魔法师把纯洁的少女放到了月亮的祭坛上,少女的血与肉凝结而成了这跟魔杖。用这个魔杖,会与少女悲伤的灵魂产生共鸣,产生巨大的威力。历来只有纯洁的圣处女可以使用。部队刷的停住了脚步,每个人都看见了对面的科纳多人,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忐忑,面上却毫无反应。狂风越来越大,将战士们的斗篷整个的掀到了前面,毕毕剥剥地作响,看上去好不雄壮。

安德鲁这样的老狐狸早就看穿了儿子的想法,但是,两个年轻人的归宿,他是早有想法的。苔丝迟早要嫁到邻国科纳多去,成为新一任帝王的皇后,以这个丫头的法术和功力,是迟早可以控制科纳多……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一统这块艾尼高大陆了。只是科纳多的两个王子各有上下,他暂时还不能看准,谁会成为新国王的最佳人选。

我的火燃烧的地方,

“殿下……”那两名卫兵忽然跪下,虽然没有直接露出拒绝之色,脸上却是无比坚毅的拒绝。

胡里安的拳头忽然捏紧,骨节出了可怕的咔哒咔哒的声音,看得出他立即就要爆了。但还是深深地呼吸一口气,按捺心中的暴躁,叹气道:“罢了……是我一时失言。就带着亲兵给我找吧……”

卫兵们低头退下。

心中的闷气无从泄,似乎愈来愈是膨胀、旋转,令他不能呼吸。苔丝、苔丝、她的影子似乎一团烈火灼烧着自己的心,或许只有她这样消失了,胡里安才能感觉的到她的重要。他重重一拳打在裱花的墙壁上,裂纹象闪电一样在墙壁上蔓延。

在后窗外,安德鲁在看着这一切,儿子几乎癫狂的状态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无论如何,他还有理智,有一个君王所应有的风度和判断力。

那个丫头……如何处置她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果说杀了她倒是一劳永逸,但是毕竟下不了手,难道要囚禁她一辈子么?

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转身,决定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回到寝宫,驱散了所有的侍从,安德鲁将青铜床柱上的百合花慢慢转了三圈,窗户旁小小的角落露出一个钥匙孔来。从怀里取出钥匙,微微转动了半圈,墙角便现出一个仅容一人进出的小门来。安德鲁又将青铜床柱上的百合花转了三圈,小门便无声无息地开了。

幽长、阴森的地牢,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之森严,天下无双。

“她怎么样?”安德鲁并不转身,只是低头询问这里的侍卫队长。

这队长约莫五十岁年纪,由于长年在地宫生活,不见阳光,面孔有些惨白。暗绿色的眸子在一双细长的眼睛里显得深邃而阴沉。他自幼跟随安德鲁,其忠心的程度已经不需要怀疑。

“公主她……”刚刚开口,侍卫队长已经觉得自己的不妥:“陛下,她还好。本来昨天还不肯吃东西,今天倒是正常了很多。”

安德鲁点点头,径直向前走去。

苔丝被囚禁在一间小小的囚室,双手各自被一条长长的细锁链固定在墙上,除此以外,倒也还算自由。

他忽然眉头一皱,一阵窃窃私语声从苔丝的囚室里传来。声音轻柔,似乎苔丝正在和什么人说话——这样的地方,她能和谁对话?

囚室被打开了,苔丝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望着他。

安德鲁狐疑地四下打量——绝没有任何人来到这里的痕迹,本来也绝不可能有人能够不被现的来到这里,即使是采用什么术法。或许,她只是太郁闷,自言自语,散散心吧。

她是三岁那一年开始在他身边的,小时候,苔丝是那么美丽,就像是粉红色的一粒小珍珠,每天大声喊着“叔叔抱”,张着小手跑来跑去。哥哥胡里安对她疼爱的不得了,经常让小妹妹把自己当马骑,看着两个孩子在御花园里玩耍,实在是无比幸福的事情……很快,孩子们都长大了,苔丝渐渐由小珍珠变成了一朵水嫩的花骨朵儿,喜欢炫耀新奇的术法与本领,在父兄的呵护下骄傲地长大……

而现在,这个含着冷笑的女子是谁?

这个身陷囹圄,看不见阳光和未来的女子又是谁?

安德鲁的心微微作痛了。

“苔丝……”他的声音有了重重的怜惜与无奈。

苔丝站起身来,迎视他,目光中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痛苦,似乎一夜之间身体的温度全部消失,变得冰冷而坚硬。

“安德鲁。”她高傲地回答:“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死我?”

安德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我为什么要杀你?斩草除根?”

苔丝没有回答,眼神炯炯——而不回答通常就是默认——安德鲁接着道:“我若是当真要斩草除根,何必等到今天?”

苔丝猛地一挥手,锁链已经被扯到极限,将她的手势又拉了回去:“倘若不是天神垂怜,我恐怕会认贼作父一辈子吧。”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现的,不过我本来就没有兴趣隐瞒你一辈子,苔丝。”安德鲁不见怒意:“等我的儿子娶了皇后,我会放了你的……只不过,不会再让你留着戴莫斯的任何回忆……我的侄女。”

再也不愿意面对苔丝,老安德鲁转身离去,他已经快六十岁了,再不是当年铁血无情,义无反顾的亲王……他要做的,只是把这顶王冠好好地交到儿子胡里安手里,胡里安会是个好皇帝的……

“他走了。”苔丝忽然转过脸,对着身后虚无的空气说。

身后,米夏的影子渐渐幻化出轮廓,只是面容憔悴,甚至,双手满是血迹。他叹着气说:“那些巫师……他们结下的幻篱实在太厉害了,险些要了我的命。幸亏这儿在地下,阴气还算重一些,不然,我真的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是吗?苔丝那双红宝石一样的眼睛似乎会说话。

安德鲁的脚步远去了,偌大的地宫又回复了死一班的寂静。没有卫兵们的来回盘查,因为似乎每个人对这里都太放心,从来还没有人越狱过,更不要说成功。

“谢谢你,米夏,有你的陪伴我舒服多了。”苔丝坐在一张矮床上,低头看着束缚自己双腕的锁链,也不知道是什么质地,但恐怕即使自己一身法术尚在也不一定能挣脱它。被关在这里已经两天,手腕是一片紫青色,这仅仅是个开始,苔丝知道,老死在这里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她没有希望,她又能希望谁呢?胡里安?难道她会指望胡里安父子相残?

或许……与其窝囊的死在这儿,还不如死在神的祭坛上,苔丝心灰意冷的想。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米夏笑着,脸颊上又浮现出那种天使一样的旋涡。看着那样无邪的微笑,苔丝心里忽然一动,那是在米夏死去的时候吧?他也是这样笑着,真是个洁白无暇的孩子啊。

为了来见她,米夏拒绝了天堂的诱惑与转世的安排,从炼狱的火山口一重重地逃了出来,他早已不是生前那样的强壮和势不可挡,仅仅是为了“见到她”,米夏实在付出了非人所能想象的折磨。

这就是他变得深沉的原因么?

那么,现在……他又是为什么微笑?

“我是和哥哥一起长大的……”苔丝忽然说道,似乎在回忆什么:“他对我很好,一直都很好,哥哥是一个善良的人,他质朴,刚烈,是整个戴莫斯热爱的王子……我,即使真的出去,难道会夺他的位子么?我如果真的出去,杀了叔叔,哥哥又能怎么办呢?”

“我也不知道”,米夏望着她:“我也是和哥哥一起长大的,他对我也很好,可是后来我也很矛盾,没有办法面对他……我不懂那么多道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我知道,只要每一步都是对的,应该结局也不会错;即使错了,也不是我的责任,是么?”

苔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米夏纯净的蓝眼睛正在盯着她。“如果我活着,苔丝我一定会向你去求婚,我们在一起,戴莫斯和科纳多一定再也没有战争……”

求婚?叔叔好象也说过这样的话吧,要把自己嫁给科纳多的一个王子……苔丝不禁笑了笑。

“可是……我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了。”米夏接着说:“你知道,我很开心。我居然能和你单独呆在一起两天……这真是上苍对我的补偿吗?说出来你可能会骂我,我心里真的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都不结束,我永远陪着你,逗你开心……”

永远?苔丝的脸色变了变,手腕上的擦伤隐隐作痛。

看见了苔丝脸色的变化,米夏忽然嘿嘿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我教你的圣箭的咒语记住了么?”

苔丝点头,不知道他的意思。

米夏慢慢把手伸了过去,他闭上眼睛,似乎是要感应苔丝双手的温度,可是他终于又沮丧的睁开眼——徒劳的,他们是两个不同空间的人,没有交集,再也不会有接触的一天。

“那个圣箭……”米夏抑制着自己的声音,尽量让它听起来愉悦些:“是只有女人才可以使用的。我把自己的力量封印在里面。苔丝,我希望它有一天可以挥出来。”

可能么?自己再学会一样咒语又有什么用呢?苔丝早就听说过“圣箭”,那是弓弩手的术法里一种极其厉害的箭术,如果和使用者心中的力量合一,可以挥出无穷大的威力。但是现在,她好像一个在山洞里等死的饥饿的人,给她再多的金银财宝又有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