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我跟老板磨几好多天了,给我的答复总是他再考虑考虑。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像特别的好,居然没什么废话就痛快答应下来了,让我赶紧找房子把这事情定下。在工厂的大半天里平安无事,临走的时候又用工厂的加油卡把车里油加满。

故事听的我很开心,可当时我万万没有意想到的是故事里那个小丑似的人物甄大疤拉,后来还成了我的救命恩人——就在我动笔写这篇文章的前一年年底,他老人享白寿之福驾鹤西去。为了缅怀他也是我动笔写这篇文章的动机之一。

挂上电话还不容我多想,我妈就从屋里出来了:“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时姥儿出殡不是一上午就能完事儿么?”

村长眼珠一瞪教训起人了:“我说有你兔崽子这样的吗?你怎么那么丢人呢跟个拉拉鼓似地?这客人大老远来了,不吃顿饭就让人走?你不怕背后有人戳你脊梁骨啊。这是你们家亲戚,你愿意陪就陪,不愿意陪滚蛋。我们村虽然穷,还没出过你这样怂cāo行的。我说今儿也傍黑了,喝完酒在村里住下。明天我安排人套挂大车,给这位同志送到镇上。”

孙有财还是死皮赖脸得跟他说:“虎子哥,真是借你光了。要不然凭我这个德行猴年马月能挣到一千块钱啊?”

一周过后,虎子盯上了一个小店面。别看门脸不大,橱窗里摆的东西也破烂糟糟,可每到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就络绎不绝的往里进人。进去的人在里面呆个几十分钟,又小心翼翼神神秘秘地离开。虎子知道,做古玩的半年不开张开张活半年。要是哪家店天天都宾客盈门,那不用说,不管是财力还是人脉肯定都数一数二。而且古玩这行里的人素质相对较高,面对陌生的棒槌他们或许会想办法骗,但绝不会用下三滥的手法抢。到这家店里试试运气,大不了给的价格不合适就不出手。想到这里,虎子打定主意选到了一个上午没人的时候走进了这家古玩店。

被我这么一提醒,胡师傅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小子啊!你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小时候虎头虎脑的还挺好看的,怎么现在这小么喀嚓眼儿的?你长糟践啦。”

胡师傅皱了皱眉头:“这里挺邪xing啊。”他的感觉很准确,这间屋子如同段师傅所描述的一样,整间房中所有隔断墙都被拆除,虽然面积不大但给人yin森空旷的错觉。屋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几箱地板整齐的码放在屋子中间,地板盒子上印着我们工厂的商标。

时斌这番话可是把胡师傅捧到了天上,可胡师傅一听到”活鲁班“三个字的时候,居然立刻翻了脸:“你给老子闭嘴!老子这一辈子,最不爱听别人管我叫活鲁班!你们都以为鲁班是木匠门的祖师爷,我告诉你:他不但不是我们木匠的祖师爷,他还是我们木匠门不共戴天的仇敌!”

眼看着安澜的聊xing越来越高涨,她两腮绯红,撸胳膊挽袖子恨不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别的我不说,我就跟你们说一件我上小学时候的事,说出来能吓死你们。”她这架势,跟我家里那老妈能有一拼。

我听完差点没晕过去:“我说你这手有多新啊!车动没动你都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时斌和他的父亲都有点儿起冷痱子了。因为上车前殡仪车的司机还神秘兮兮的嘱咐过他们父子俩:在车上尽量少说话,能不出声就别出声。可司机现在居然自言自语起来,似乎就真的有点儿邪门儿了。

离家还有三四里地的脚程,老郑的头上,早已冒出了热气。虽然已经赶了很远的路,但他并不觉得冷,也没觉得累。因为,马上就要到家了。一想到抱着两个女儿的天伦之乐,和夜晚与老婆将要到来的温存,老郑觉得在这一年里背井离乡苦熬苦守的在城里给富户扛长活,都是值得的。

挖到盒子的人们觉得这个盒子必然是个宝贝,于是便二话不说的抡起榔头斧子一通猛砸,可砸了半天连个裂纹都没砸出来。这时候有识字的人提出意见了:“这盒子上既然写着李八道开,那咱们就想办法把李八道这人找来呀!”说也无巧不成书,沙岭镇本地还真就住了一个叫李八道的人。早年间是书香门第家境殷实,后来父母双亡家道开始中落。李八道不上进,成天光出不进吃老本,一来二去没几年就变成了一个像前面讲的虎子一样家徒四壁的二流子。有腿快的人,把李八道从家里接了出来。要说也奇怪,这个李八道刚走到石盒子旁边,盒子便闪出道金光崩碎开来。金光中裹携着一本书,慢慢地飘将升空,一边往上飘还一页一页地翻,每翻开一页就会自己掉下,然后就不知道被风吹到哪里去了。李八道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声怪叫高高跃起,伸手就抓住了已经飘散得只剩下半本的书。周围的人哄地一下就围拢到李八道身边,一个个嚷嚷着见者有份。李八道把书一摊,所有人都傻了眼:原来这本书上面一个字都没有。众人失望的散开,惟有李八道拿着书回了自己一贫如洗的家。到了家掌上灯又研究起这本书,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于是便把书往桌子上一扔,躺在床上睡大觉去了。睡到半夜就觉得屋中一道金光袭来,李八道睁开眼定睛一瞧,现金光自于书中。李八道大惊连忙起身捧书仔细端详,这一看不要紧,感叹书中大有乾坤。原来,此书是本无字天书,其中暗藏玄机。不知何年何月被哪路神仙封印至此,遇有缘人李八道即开。此书原分上下两部,上半部写的是修身养xing之法,下半部记载奇门异术。李八道看罢大喜,从此,足不出户按照书中所写修习起来。怎奈古语说得好:夫天道无亲恒与善人。李八道缘分未够,恰恰丢失了修心xing养德行的上半部。可他自恃天资聪颖,妄想直接介入法术,家致富。虽然强行学成了隔空取物、千里神行等秘术,怎奈缺少心xing扶持,便不觉中乱了心智,走火入魔。从此李八道变成了为害一方的妖物。

这副对联言简意赅,对仗工整,充分体现出书写者极高的文学造诣,最妙的就是书写者想影shè的东西。结合时代背景来分析:特殊时期刚结束不久,破四旧的观念还根深蒂固的留在人们的骨子里。所以,庙宇,向来被认为是封建资产阶级藏污纳垢的地方,那里面充斥着各种牛鬼蛇神也包括男盗女娼。就连北市场上的皇家喇嘛寺如此珍贵的历史遗迹,在特殊时期之时也难逃劫难;而妖,则比喻那些作风不太正派的妇女。所以“庙小妖风大”隐藏的含义就是:别看你们工厂规模不大但是藏污纳垢,里面的女人也风sāo到了极致。如此说来,下联的意思就自然而然的浮出了水面:王八当然是指那些被自己的女人戴了绿帽子的老公们,王八多那就是喻意这所工厂里所有的男xing同包们的悲哀。上联下联,结合在一起就巧妙的衬托出了明恍恍挂在工厂大门横梁上的四字横批——一窝破鞋!

我妈继续说:“对呀!大队里最后跟我们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后来还动了好多人一起去找猪呢。那场面老有意思了。最后还真在女生宿舍附近的一个草坷垃里把猪给找着了,十好几个人也没按住,没给我乐死。”

二百多公里的路程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其实并不远,但当时路小车破,也折腾了大半天。四十几个年青人有一多半刚下车便因晕车而呕吐的稀里哗啦,我妈就是这半数人中吐的最肝肠尺断的那个。

我妈听了连忙点头:“是是!大娘,就是下午吓着了!”

我姥儿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还真没太往心里去,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姥居然让我去给时姥儿披麻戴孝。这个我就有点接受不了了。我姥儿看我不愿意,叹了一口气,说:“大光啊,你还记得咱们动迁前一年,你妈和你时姥儿吵起来的的事儿不?”

大概是许老大觉得和尚跟我们站一块,怕别人误会我们是一伙儿的,一会儿再起冲突。就连忙劝和尚:“唉我去!大师,息怒。息怒,大师。”

站在门口给我们号码牌的那位大姐,听见和尚在客厅里的骂声后进来了,伸手一指和尚的鼻子:“你是干什么的?故意捣乱的吧!捣乱也不看看地方,小心遭了报应。”

和尚秃脑袋瓜一拨浪:“干嘛地?贫僧是打假的,专打你们介群装神弄鬼的!我告诉你,就你们这样的大仙儿,贫僧一天能弄死仨!”

他这一口浓重的天津话一出,把屋里的人全逗乐了。大姐见和尚不说人话有点急了,卷起袖子准备跟和尚对骂。就在一场骂战即将爆的时候,从里屋走出来了一个瘦小枯干的小姑娘,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少年儿童的朝气。

小姑娘对大姐说:“妈,别吵了。请这位大师进来吧!”她说话的口气,活脱就是一个成熟稳重,又极具文化修养的成年人,丁点儿不露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孩童稚嫩。

小姑娘吩咐完就转身进屋了。那位大姐看了看和尚,没好气儿地说:“还站在这儿干啥呀?进去吧!”

和尚摸了摸秃脑袋,就跟着小姑娘进屋了。没过五分钟,只见和尚自己一个人出来,嘴里不再骂骂咧咧,也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他一句话没说,自己走到院子里,在地上盘腿打坐念起经来,也不嫌地上凉。屋里的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那位号牌的大姐见和尚出来后老实了,便不在与他计较,继续让下一位拿着号牌的人进屋,自己又溜达到院门口迎接新来的人去了。

又等了能有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我和许老大手里拿着的十一号。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房间不大,满打满算充其量也就十平方米左右。窗户上挂着一层窗帘,虽然是上午,却显得屋子里十分的昏暗。屋里有一半都砌上了火炕,炕头上不知道供着一樽哪路神仙,神龛还用红布蒙着。小仙姑赤脚坐在炕上,见我们进来了就问:“你们两位谁有事?”

许老大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是我。唉我去!前两天让只猫咬了一口,后来眼睛前边就老有只老猫在晃,想请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仙姑不再多问:“你坐到炕沿上来,我给你摸摸脉。”

许老大遵照小仙姑的指引,坐在炕边把手伸了过去。我以为小仙姑说的摸脉,是像老中医号脉一样把握着人的手腕子。可哪成想小仙姑拿的不是许老大的手腕,而是他的手指关节。

从大手指一直到小手指,一共十四个骨头节挨个仔细的捏了一遍。捏完一只手,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捏。我一边好奇的看,一边也偷偷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现关节上的确有细微的脉搏,在有韵律的跳动着。

小仙姑闭着眼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摸,那神态好像在仔细聆听着什么稍纵即逝的信息一样。等到两个手指关节上的脉全摸完了,她居然从炕头的被褥垛里摸出了一盒烟,熟练的点燃猛抽起来。要说现在小孩儿背着家里大人抽烟的也不少,可大多数都是小男孩淘气偷爸爸的。这样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小姑娘,老气横秋地夹着烟卷,那情景让人看着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小仙姑儿烟抽了一半,整个人就更加不对劲了。她的身体先是猛的一抽搐,然后便毫无节奏和规律的扭动了起来,面部的表情既狰狞又痛苦,口中不断出咬牙切齿的嗯啊声。这个反应来的太突然了,吓的我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而许老大也在炕沿上坐不住了,他慢慢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小仙姑仿佛挣扎一般的乱动。

终于,小仙姑的身体平静下来。她的额头上渗出层层汗水,嘴唇青紫。她勉强的抬起手来又抽了两口烟,才把烟熄掉。

我也是个抽烟的人,却从来没见过有什么牌子的香烟能冒出这样浓烈的烟雾。整间小屋被层层浓烟笼罩着,充满了无尽的神秘感。

小仙姑抽完烟休息了片刻,便招手让许老大坐下。

许老大似乎对刚才仙姑的抽搐还有所忌惮,小心翼翼的坐回了炕沿边。

小仙姑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万分惆怅的神情:“你这个事情我解决不了。我只能给你指一条路,你自己看看能不能办到。你要是能办到,今后平平安安。你要是办不到,就只有另请高明了。”

听到这儿,我的心里明白了一半——这八成还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假大仙,什么李大勇剜老娘的心之类的肯是编出来的噱头。她故意说一些故弄玄虚似是而非的话来两头堵,这种伎俩是个摆摊算命的就会呀。不过这小姑娘的家里人可真想得开,这么小的孩子就舍得推出来骗钱,也不知道,家大人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教出的演技?

不过既然许老大来了,我得让他的心踏实到底。不管怎么说,他让那只猫咬了全是因为帮我。想到这儿,我连忙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就要往小仙姑坐的那个垫子底下塞,嘴里笑呵呵地说:“呃……这位……嗯……这位仙姑,我和我朋友也是大老远慕名而来的,又是熟人介绍。您看看您能不能再费费心,给我们想想办法?”

哪知我的钱还没松手,就让小仙姑一把挡住了:“你们刚才在外边说的话其实我全听见了。你说神仙不能拿人钱财,这话本没错。可既然拿我都已经拿了,我就不能再干这无功受禄的事。你朋友遇到的麻烦,我是真解决不了。要是信我的话,我送你们四句话。你们照我的话办,如果能把这场劫数了了,那时候有心再回来谢我也不迟。”说完就把我的钱推了回来。

许老大一听心里慌了,这只老猫这两天可给他折磨得够呛。他寄予无比热切的希望来找这位仙姑,可仙姑却说无能无力,让许老大如何是好?于是,他焦急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小仙姑起身从那架盖着红布的神龛下取出了纸笔,刷刷点点写了四行字:

黄皮黑嘴要修仙,虎须将军作弓弦。擒贼须当先擒,窟窿山上把妖歼。

我一看——窟窿山——心中不禁大惊。

我赶忙说:“仙姑,我还真听说过这窟窿山。”

小仙姑似乎也没有想到:“你知道窟窿山?”

早在看到“黄嘴黑尾”和“窟窿山”几个字的时候,我早已经把刚才对小仙姑的怀疑抛到了九霄云外,也不管她乐不乐意听,就把前天在望江苑遇到的那个古怪男人,和男人晕倒之前说的话一骨脑的对这位八岁小仙姑讲了一遍。

小仙姑听完对我说:“来,你坐下,我也给你摸摸脉。”说完,便拉着我的手又重新过了一遍许老大刚受过的那一系列程序。摸完脉之后,小仙姑的表情更凝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说:“我叫陈光。”

小仙姑说:“陈光,你的脉相是苟延残喘之气。按理说,你早就应该死了。”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小仙姑会这样咒我:“您可千万别吓唬我,我这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