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许世卿强压住想要昏死过去的心情问道。

阮红娇见他望着自己呆,张开双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然后问绿儿道:“绿儿,你家娘子我脸上身上脏了么?”

李县官不方便来看一个寡妇,县官夫人作为代表就过来了,本来她没打算带李小姐一同前来,奈何李小姐非要跟着,拗不过她这才带了来。

阴息风迷恋白晚,他的身体渴望鲜血尤其是她的血,但他的心中莫名的产生了不愉快的情绪。

这把师爷想了片刻,道:“回大人,许仵监这背上的似乎是冻伤……许仵监当时你正面对着尸体?”

一个女人最灿烂的年纪,她都是在阴暗腐臭的地牢里与蛇虫鼠蚁为伍,每天的最大期望,就是那一扇铁门打开,温简举着火把出现在门外,给她带来一丝活的气息,也只有那个时候,她才会微微的笑一下,代表自己还没有疯掉。

话音刚落,小李就感觉自己的身子往下一沉,原来温简放开了他,转身牵了匹马,跃马而上,挥鞭而奔,只余下一滚蹄下沙尘。

砍掉她的“左手”是计划之中的事,她的左手上佩戴的机关手始终是个破绽,一旦温简现了,必然会识破她,此事一直是白晚的心头之患。

刘白凤嗤笑了一声,大约是心底腹诽这温简如何的蠢钝如猪,对那个易容的女子这般信任。不过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报自己的仇,别人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也没必要多管闲事。

白晚趁这一刹那的时机,转身夺窗而逃。

这样推断,仿佛下杀手害刘白熊性命除了温简,就没有旁人了。

可惜没有程大夫,还有张大夫、李大夫,不管是只杀一人还是杀光全镇的大夫,都是不成的。

进了房间之后,温简把阮红娇放在一边,在柜子里翻出一件他的厚衣,然后伸手下意识的去解白晚的衣裳,半途却顿住了。

再说那阮红娇,上次恼羞成怒跟温简闹翻之后,就没再见过温简了,这一次跟着厨子一起过来,还真是有点儿想要借机与温简冰释前嫌的意思。

温简心里一乐,看县太爷憨态可掬的模样果真是喝多了,回头招了招手,找来一个属下扶着县太爷进厢房醒醒酒。此举乃是县太爷夫人授意,夫人早知县太爷必定贪杯,又担心他年纪大了醉酒伤身,所以事先与温捕头说好,若情况不好就扶进厢房里去,她自留了人照应,有她在,事后必定也不叫县太爷恼他。

如果是她武功没有被废,她的确有这个能耐,只是她的武功已经被“小温侯”亲自废了……就算是她从头开始再练,一个破如漏斗一般的丹田,又能练到什么程度?

太平镇本来风平浪静,出了这件事,整个镇子沸腾起来了,要知道那些山贼作恶多端武艺高强,怎么会在一夕之间被人满门尽屠?委实太过神奇。

陈飞讪笑了一下,道:“娇娘那样的女子又岂会被世俗之言困恼,我以为她对你好,固然是感激你,却更是因为仰慕你,而她避开跟你独处,不是为自己的名誉着想,而是因为不想拖累你罢了。”

刘三石听了,望着温简憨厚一笑,然后趁其不意拎着食盒从温简身边窜进去了,嘴里还道:“温大人,您可放心,保管还热乎着呢。”

阮红娇抽了抽气,哭道:“各位官爷,次日里黄家就送了聘礼过来,奴家关上大门不肯接,他们就砸门,硬把聘礼放了进来,街坊邻里的都知道这是强娶,可又有谁会替奴家出头呢?没有人替奴家做主啊,奴家也豁出去了,知道这聘礼万不能留下,就叫人把东西丢出去,说来不怕官爷们笑话,奴家是被逼极了,像泼妇一样站在门口大骂大哭,拿着扫帚打那些人,才把他们都打走了。”

新婚头两年尚有约束,越往后走便越是固态萌,公婆嫌她不能留住丈夫,少不得受了多少闲气,本指望着若能怀个孩子,一来收拢丈夫的心,二来讨公婆欢心,却不知怎么回事,一连数年都不得有孕,每每婆婆指桑骂槐,也只能忍气吞声。

在座的捕快见了她这副样子,又见她是个寡妇,不知是什么心思,纷纷放了架子,嬉皮笑脸起来。

此后,温简便成了全味居的常客,店小二也打听出了他的身份,后来他现,每当自己来品尝了一道菜,店小二就很注意他的态度,若他说咸了或者是淡了、火候不足或者味道尚有欠缺,下一次来这道菜必然按照他所说的改良了。

正打算逃走的偷儿大约也没想到差点闹出认命,心里头正胆戚戚,他□的马儿被突然闪出的影子吓到了,徒然停下,扬起前面的双蹄出一阵嘶鸣,就把偷儿硬生生给摔了下来。

他愣住了,一瞬间,风起云涌,森林和河水都消失了!

“什么?”她不明白。

她当然不会去破坏衣冠冢,因为那是她生母的坟。

温简闻言,怒极反笑,也道:“午子丑死了。”

白晚已有慷慨赴死之心,与此同时,六扇门的伏兵动了攻击,最先动的是离得最近的温简,他的剑从房梁上,像一朵流星一般向白晚的后背刺了过去。

“你在诓我?”白晚道。

“那只是个无字衣冠冢,里面没有白墨的尸体,只有一套女人的衣服,你知道那是谁的吗?”温简道。

温简背负着“神捕世家”子弟的光环,他一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他必须优秀,更加优秀,才能对得起他的姓氏,才能在别人提起他的时候,不会认为他辱没了自己的门楣。

温简听说过,曾经有个黑道上闻名已久的人物,叫做午子丑,人长得其丑无比,但是天生奇力,力大无穷,因为他太丑了,人人看他的目光怪异,以至于他性格扭曲变异,当年号称“食人狂魔”,便是因他爱吃人肉,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后来此人被白墨收服,一直追随其左右。

“嗯?”

在他们被强盗杀死,抢走他们的东西之前,我一直跟着他们,他们遭受灭顶之灾的时候,我就躲在沟里,捂着嘴巴不敢哭出声音。

这就是白晚会盼望见到温简的原因,这种日子,真的可以将一个人逼疯。而更甚的是,这样的日子,就是她剩下的全部。

温简做的都是温正阳教的,也只有浸淫此道多年的他才会对囚犯的心里剖析的这么精确,这些事本来是他想让温朔去做的,后来温朔死了,而且在他去世之前,宁愿在幕后替白晚打点,也不愿去牢中看她一眼。

“是的,我刚刚那么说了,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是因为你的原因。”白晚泡在水里,深深吸了口气,道:“你从温朔死后,常常会来看我,我很绝望却又不是那么绝望,因为每次我绝望的时候你都会出现,你是我和外面最后的一线联系,我不想这么幻想,但我的确幻想也许事情会出现转机。”

“白请令”乃昔日“白公子”随身之物,此人乃是六扇门头号通缉要犯,涉及一件多年未决的要案,于是温朔汇报给了温侯之后,设计将白晚生擒,为此甚至在激战中被白晚砍掉了一臂。

同样,也是因为“白请令”的出世,才让人豁然开朗,这么年轻的女子,为何身负如此霸道的武学。

许世卿又压低声音道:“你快去吧,我不诳你,我便在这里守着,你快点把人带来,快去,快去,不然误了正事可要你一人担着!”

在他连哄带吓之下,钱孙忙一溜跑回衙门了,因为这里距离衙门不算很远,不久人头攒动,火光逼近,温简以及今天当班的官差们都赶了过来。

温简见了他,表情慎重的将他上下一打量,问道:“世卿,你说的是真的?”

许世卿颇为高深莫测的冷笑道:“你只管带着人上去,必然就会明白。“

温简回身望了那楼一眼,他自是不愿带着人去闯阮红娇的闺房,可是万一许世卿说的确有其事,而现下这么多人看着,他决不能不秉公执法,于是他又问许世卿:“那人可还在上面?”

“自然。”许世卿守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两个人的窗影不时出现,必不会逃走。

“世卿,你可要知道,律法之事不容儿戏,若是今日你谎报情报,势必要给李大人一个交代才行。”

“不要磨磨唧唧了,你上去之后,谁善谁恶,谁真谁假,自然见分晓。”

既然他言之凿凿,温简便指挥了几个捕快在出路上埋伏,其他的人跟着他闯了进去。

官兵闯入,全味居的后院里传出吵杂的声音,跟着一声破门而入的踢门声,随后有女子惊慌的尖叫声划破宁静的黑夜。

许世卿听着这动静,想是贼人给拿住了,果然很快就有捕快带来温简的口信请他上楼,而等到他志气满满的上楼一看,阮红娇的闺房被围得水泄不通,衣柜床下都被翻了出来,而阮红娇和她的侍女绿儿抱成了一团,正满脸惶恐的看着他。

关键是,再无他人!

黑衣人呢?

这……许世卿身上顿时一寒,他明明看到有黑衣人进来,怎么会又没有了呢?

阮红娇大抵是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一见了他,眼睛都红了,颤抖的走上前去,激动的去扯许世卿质问:“许仵监!我与你有何冤仇,你要这样害我!”

有捕快上前去拦住她,可是想到她也是被人冤枉受了一番惊吓,也就没有很拦了,却见阮红娇拉住许世卿争执的时候,一个小册子从他身上掉了出来,旁边的捕快急忙捡了起来一看,然后脸色立变,交给了温简。

温简拿在手上看了,脸色也是铁青,拿着册子直接摔在了许世卿的脸上,道:“你疯了吗?押下去,明天你自己去跟李大人解释!”

原来那满满一册子所记载的各种关于阮红娇的琐事,都成了许世卿处心积虑,不安好心的证据——正常人谁会将一个寡妇家里一天倒了几次马桶都记下?这不是变态么!

好吧,这下子许世卿真成变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