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据总督衙门留守的人讲:大同巡抚欧信选兵练将,积劳成疾,已不能理事,刘都堂忧心边事,夤夜赶赴大同。”钱宁小心禀报,瞧自家大人那副暴走的样子,他又小心地往门口位置移了一步。

语惊四座。

感觉身上清爽后,丁寿吩咐道:“好了,把药膏和牙刷拿过来,爷要刷牙。”

丁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胡汝砺的履历,试探道:“可是前任大同知府的宁夏胡汝砺?”

这话说得熨帖,二位侯爷听着舒服,张延龄也放缓了语气:“你叫张雄,在宫里什么差事?”

张太后冷哼一声,司礼监掌印王岳俯身道:“太后明鉴,宫内有些小人借近幸之便导皇上饮宴观游,朝臣对此多有物议,此番若不加以严惩,以儆效尤,怕日后此风愈演愈烈,有损皇上声名。”

玉堂春看了一眼玉佩,却螓首轻摇:“太过贵重,奴家不敢收。”

尹昌年玉颜不见喜怒,淡淡道:“蒙上国恩典,全了罪臣性命,如今我母子寄人篱下,怎敢有半句怨言。”

“来的倒是时候。”对于这位管着自家钱袋子的家奴,丁寿还是很看重的,进了正堂,程澧过来行礼,丁寿直接让他坐了。

刘瑾闻言不动声色,轻轻转动手上的碧玉戒指,轻声道:“所以,你就想给咱家撂挑子?”

男子命仆役将携带的供果条案摆在探海石上,随后又在石上铺了厚厚一层被褥,便命令道:“你们且玉皇观安歇吧,待天明后再来收拾。”

让丁寿意外的是马昊没有恼怒,只是微微皱眉道:“既然传信与某,便应等人马到了再行动手,你又何必操之过急。”

将腰刀往桌子上一拍,络腮胡抱怨道:“老钱,你说那个姓丁的什么钦差是不是诚心跟咱们爷们过不去,为了迎接他咱们登州上下忙活了多长时间,咱们大人连去淮安上任都耽搁了,他却来个身体抱恙连面都不露,如今害得咱们星夜兼程的往南面赶,真他奶奶的不是东西。”

“这些事就劳烦子衡兄了,小不蹚这浑水了。”丁寿摇了摇头。

怒极而笑,丁寿调侃道:“王兄适才所用武功高深莫测,小闻所未闻,却说你不会轻功,莫不是这功夫是读书读来的?”

自朝鲜立国之初,就有“勋旧派”和“士林派”之争,之后又有“大尹派”和“小尹派”,“小尹派”与“青松沈氏”又各自演变成“东人&a&党”和“西人党”,“东人&a&党”又分出了“北人党”与“南人党”,“北人党”又裂变为“大北派”和“小北派”,“小北派”中细分“清小北”和“浊小北”,总之朝鲜党争绝不会因为一派大胜而结束,得胜者中自然而然的会分裂出其他&a&党派接茬内斗,其杂乱纷呈的程度即便明末东林那帮人也只有瞠目结舌的份儿,且党争一起什么国家存亡民族大义全都靠边站让路,还记得棒子电影《鸣梁海战》李舜臣出场什么德行么,谁教丫是南人党举荐的呢,这样在大敌入侵还能把领军大将下狱的本事估计只有天朝太祖的那位老同学在根据地搞肃反时才方能有得一比。

卜花秃苦笑道:“其好食松子,寨子里的阿哈们都是彻夜守在树下,屏息暗中射杀,非一朝一夕能得。”

朵颜三卫是指大兴安岭以东的蒙古诸部,明初捕鱼儿海之战后归附明廷,设置了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卫。三卫分别是以兀良哈部、翁牛特部和乌齐叶特三部蒙古人为组成。

虽说来者不拒,来朝贡的时候总会找点理由,贺寿的,贺佳节的,求册封的,谢恩的,献物的,永乐年间还有往大明送处女和宦官的,那时候整容技术又没现在这么发达,偏赶着永乐皇帝还是个较真的,专门派人到朝鲜一趟,告诉朝鲜君臣这次送的处女质量不怎么样,念在你们一片诚心,爷勉为其难收下了,再送来的时候记得好好挑挑,不知道朱老四是不是当婊子立牌坊,提上裤子不认账,反正明初期皇帝内宫里从不乏朝鲜嫔妃。

要说大明朝还真是超前发展,发行纸币时间遥遥领先世界其他国家,由洪武八年开始使用的大明通行宝钞是除铜钱外官方唯一认可的交易货币,那时候官方公信力使得姓倒还认可,一贯宝钞银一两,可问题是朱重八根本不懂经济学,发行纸币没有准备金就罢了,以后的日子里钱不够,纸来凑,多年下来大明宝钞早成了废纸,也不能说无一用,民间还有用它给官府交税的,户部也用这东西来支付官员俸禄,反正一个坑一个,你要拿这玩意买东西,要么脑子有病要么故意去砸场子的。

“小子给督公问安。”丁寿恭谨的过去请安,虽说老太监这次晾着自己不闻不顾,可他此番之所以能在宫中贵人间左右逢源也是早先受了人家的点拨,丁二爷可不是小气甩脸子的,起码现在还没资格跟这老太监甩脸色。

“丘公公所为何来?”毕竟在人手下厮混过,丁寿还是客气的很。

“这位是长风镖局程采玉程大小姐。”又向采玉介绍骆锦枫,“这位是九城大豪赛孟尝骆老爷子的千金骆锦枫。”

丁寿刚咬了一口松饼似乎觉得不对劲,抬眼看刘瑾脸上阴晴不定的看着自己,再看看自己如今模样才反应过来,一下子蹦了起来,也是起的太猛丁某人一下噎住了,伸着脑袋猛捋脖子,正德忙不迭的把自己手中的茶碗给递了过去,咕噜咕噜灌了半碗茶,才算顺过气来,低头偷眼瞧着刘瑾不说话,心中也纳闷自打穿越后平日里也晓得上下尊卑,怎么身边没了刘瑾气势威压,被这个没有皇帝样的熊孩子勾搭几句就忘乎所以,全然忘了身在大明金銮殿,好似后世跟一个初中小屁孩吹牛。

梅退之一怔,“自然是有,不然也不会轻易将翡翠娃娃献入内宫。”

看着脸泛红霞的楚楚,丁寿淡淡道:“在下谢姑娘抬爱,奈何如今的难处不是一杯皮杯能解得了的。”

“阁下身着白衣,腰悬长剑,青衣楼诸位豪杰俯首听命,想必就是青衣第二楼楼白衣神剑陆少卿了,久闻陆楼剑法出神入化,已不在总楼陈士元之下,帮中声名如日中天,今日幸会,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同样看不透的还有长风镖局众人,甫一进城便有两名头戴六一统帽,身穿灰色直裰的汉子迎了上来,“我家人恭请长风镖局郭大少赏面,三日后亲赴洛阳花会。”

丁寿用折扇敲打着手心,“昨夜有锦衣卫到长风镖局去么?”

“一晃三十年,已经七十了,能不老么。”冷一夫摇头苦笑。

几人正唏嘘不已时,丁寿脸色一变,只听外面有人喊道:“丁家娘子,我等又来了,今日要么交出秘方,要么还钱,不可再拖延了。”

“呵呵,我尊姓大名,哈哈,我是谁,桀桀,谁是我……”那人怪笑不止。

“刚才莫老提到丐帮传功长老,不知这位相貌如何,有甚出奇之处?”丁寿将心中疑问抛出。

丁寿见鬼一样看着老叫化,“丐帮?什么武功?打狗棒法还是降龙十八掌?”

寺庙殿阁依山而建,雄伟壮丽,风景幽雅,后院千佛阁北侧的一处跨院内,花木遍地,绿树成荫。

李东阳与刘瑾两个内廷外朝举足轻重的大佬身着便装,宛如林间平凡老叟在院内一处凉亭内举棋对弈。

“刘公公似乎很喜欢这戒台寺?”人老情多,李东阳看着花间彩蝶飞舞,本已在朝堂上磨练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面上也不由浮上一层喜色。

“此处风景古朴秀美并存,确实难得,不过咱家非为此而来。”刘瑾已经看惯此间景色,表情平淡得多,“来此只为观览正统年王公公题记的《敕赐万寿禅寺碑记》而已。”

“王振?”李东阳落下一子,意味深长道:“看来刘公公很是推崇这位前司礼太监,可其下场么,呵呵,公公要引以为鉴啊。”

“王公公死于国事,刘瑾若能如此,此生幸甚。”刘瑾所持黑子落入棋盘。

“国事?”李东阳面带讥诮。

“这话是彭文宪所说,对这位前辈状元阁老的话,李相可有他议?”刘瑾提子,轻轻一笑,“何况英庙老爷于智化寺为王公设旌忠祠,塑像供奉,立碑为记,李相又作何解?”

李东阳干咳一声,扯开话题,“刘公公这一步甚是高明,不经意处棋面已是占优。”

“不过在边角布上几颗闲子,侥幸而已。”刘瑾轻挥团扇,“倒是李相,无谓纠结这几枚弃子又是为何?”

“多年来劳苦功高,弃之不忍。”李东阳轻捋须髯,缓缓说道。

“比之当年三杨如何?”刘瑾突兀地问了一句。

李东阳忽地眉毛一挑,“刘公公当真要学王振?”

“可不敢作比。”刘瑾摆了摆手,笑道:“王公公当年可是给足了文臣面子,杨荣贪污量狭还得善终,杨士奇教子不严,杀人夺田,为免老臣受丧子之痛,待其病故方才处斩,咱家自问没有王公公的气量。”

将身子凑近李东阳,刘瑾轻声笑道:“咱家怕的是重现当年汪公公处置杨晔故事,李相以为呢?”

李东阳面色一沉,抓着几枚棋子陷入沉思。

杨晔是杨荣曾孙,也许是受了祖上家传影响,在福建一地横行霸道,地方不敢管,京城派来查案的刑部与锦衣卫也被买通,这位又靠着祖上人脉余荫,到京城活动关系,好死不死把礼送到了汪直手里,西厂顺藤摸瓜,抓出了一溜儿受贿官员,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杨晔不明不白死在大牢里,受处置的也只是直接与案子有关的几个人。

西厂成立时间不长,抓的人不少,真死在西厂里的就这一位三杨子孙,奇怪的就是,成化年间西厂两立两废,大臣弹劾最狠的时候也没把这事拎出来当汪直的罪名,其中有什么猫腻,列位看官您自个儿琢磨吧。

李东阳面上阴晴不定,刘瑾则老神在在,轻嗅风中花香,一派光风霁月。

哗啦啦,李东阳将手中棋子丢落在棋盘上。

“李相,此局尚有可为,弃子认输为时过早。”

“与其在一隅纠缠不清,不如当断则断,另开新局,再做较量。”主意已定,李东阳再无患得患失,恢复了云淡风轻的儒雅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