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命人送了上来,大营中的帅旗俱是拓跋烈的旗号,孟洛却是让他们准备一副写有“罗”字的旗幡,他有些不明白地问道:“小郎为何要备下这帅旗?”

可是被众人围住的不是送消息的信使,却是一个身着羯胡衣袍,满脸凶横不服挣扎着的高大男子,他手脚被捆缚住,推倒在地上,饶是如此仍然蛮横地向着一旁的北魏军士咒骂着。

拓跋烈缓缓吐出一口气:“只是此举颇为冒险,还需打探清楚盛乐的情形才可决断。”

他自药箱中取出几瓶药膏交给孟洛:“替主公敷上,伤口不可触碰生水。”孟洛一一记下,收下那几瓶药膏。

很快只留下拓跋烈与孟洛遥遥留下了,拓跋烈望了一眼那边有些不自在的孟洛,笑容越深了,开口道:“怕是不能骑马了,阿洛扶我登车回营吧。”

阿萍低着头轻声道:“妾是盛乐人,盛乐被羯胡人攻陷之时,妾随着夫婿一道逃出城来的。”

高壮男子脸色一变,不敢再劝,惶恐恭敬地应道:“是。这就去整军听候主公吩咐。”

可是自平城运粮去幽州怕是要花上小半月的时间才够,如此一来极可能会断粮,拓跋烈先前并不理会这些,军粮之事自有兵部料理,他只是领兵作战,只是军粮之事事关成败生死,他自然不会大意,兵部粮草漕运之中也有安插他的人。

只是驶近前来的拓跋烈一众人身后,却是还有一架马车,也停在了门前。

拓跋烈唤过亲卫来,以马鞭遥遥指了指那几辆马车,命人前去搜查。

语气平和地仿佛孟洛来见她是再自然也没有的事,丝毫不知道孟洛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般。

一路上,二人皆是沉默着。拓跋烈皱着眉,想要开口,却见孟洛一脸平静,又不禁有些沮丧,终究没有说什么。

回到王府,拓跋烈已经回了府,眉头微蹙,负手立在堂中似乎有什么烦恼之事,孟洛与他见了礼,他才吐出一口气道:“今日在宫中,拓跋殷数次提起替燕国、南晋贵女赐婚之事。皇上命贵妃设宴,明日在金华堂前请诸位贵女与皇族宗亲赏菊,只怕宴上就会赐婚。”

桓宣的厢房在驿馆内院,比起贵女们所住的精致贵气,他的厢房一如从前一般简单朴素,房中只有一榻一几,和两张软席。

桓宣不曾抬眼。只是将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淡淡道:“我去三皇子府,你先去驿馆安置下吧。”

“郎主,”婉娘一进门便娇娇弱弱地上前与拓跋烈见礼,含情脉脉望着他道,“郎主唤妾过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孟洛望着前面不远处的西苑。咬牙道:“快,掉转头回府去!”她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那个西苑里现在并没有拓跋烈,怕是埋伏了别的人,只是不知用意为何。却一定是敌非友!

孟洛依旧淡淡地笑着,望着那柄染了血的剑,道:“大殿下并非行伍中人。不会如郎主一般镇定,他所要的不过是俊美的小郎,并非暗藏杀心之人。不如此不足以让他退却。”她忽而抿嘴轻轻笑道:“况且郎主在此,不会让他处置阿洛。如此一来,再无这等腌臜之事了!”

她疑惑地道:“郎主,这……”

到了二皇子府门前,早有诸多北魏官员迎上来,笑着拜倒:“三殿下到了。”

孟洛眉头越皱得紧了,眼前这女人分明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偏偏要说出这番话来,只怕是想让自己不要留在王府之中。

婉娘此时也瞧见了马车里的另一个人。这分明是个郎君,却是眉如春山,肤如冠玉,朱唇皓齿,美貌竟然不下于女子。一身宽大的素缎衫袍,束着幅巾,无悲无喜的脸上却是有着让人无法移开眼去的容光,让她一时也看得呆住了。

“立国以信为本,北魏为诸国之,岂能背信弃约。”她思量着。“羯胡人骁勇,鲜卑人狡诈,皆不可为盟。”

眼前这个不是寻常妇人,她是高台博弈逼得国手卫临惨败臣服之人。是建康城头得数位守城郎君作礼钦佩,无数流民拜倒山呼仁义之人,是新安城中以古籍换粮,却能以清玄之道辩得世家郎君不得不仰慕钦佩之人。

侍婢们忙捧着铜盆热水进来。伺候更衣梳洗,桓宣急急问道:“洛娘呢?她在何处?叫她来见我!”这一夜她竟然真的不曾来求过他!

新安行宫已经近在眼前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桓宣冷漠地望着依旧拜倒在地的孟洛,开口道:“前面就是行宫,若是你此时反悔还来得及,我自有办法保住你,不被送与羯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