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洛艰难地转过身去,只见王茉娘正冷笑着望着她向着这边走过来,她身后还有满是疑惑望着她的王亦风。

太子看也不看她,一挥手:“你与我退下,休要聒噪。”见了孟洛,这等姿色的女子早已不在他眼中了。

桓宣脸上的笑被一点点抽走,那份怜爱之意刹那间消失无踪,他手在袖中紧紧攥成拳,强压住心头怒火,竭力控制自己不将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处置了,阴沉沉开口道:“你不愿为姬妾,却想作何?”

“于老不必多礼,请起。”桓宣大步上前扶起他。

侍婢揖道:“郎君有命,洛娘既然是姬妾,便该着姬妾的衣袍,行姬妾之事。”她望了一眼穿上这一身衣裙艳光大盛不可方物的孟洛,低声道:“这衣裙是郎君吩咐备下的。”

王家二郎王亦风便是王茉娘的兄长,此时一脸歉疚的笑,向着众人微微作揖:“先前我在建康城自胡人手中购得一对豹,此次出猎也带到营地,原本是想着驯豹狩猎,好生调教一番,不曾想昨日豹奴竟然疏忽,让其中一只逃了出来,险些伤了人,真是风之过失,今日特将那畜生与豹奴一并交予六郎发落,以示公允。”

孟洛摇头:“婢不识得,不曾见过她。”

她只觉得委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说与谢凡听,这一切发生太过突然,几乎要了她的命去,她原本以为现在的自己至少能让她们有所顾忌,可惜还是太过天真了。

孟洛愣了愣,她伺候桓宣这些时日,倒是知道他的确是爱洁,平日所着素面大袖袍服,一旦有半点污迹便弃之不用,如今围猎之时骑马奔波,难免会染上什么泥水污渍,只是他竟然片刻也不能忍耐,还命人回来吩咐她送衣袍过去。

瑶华公主一眼望见不远处跟着的豹奴手中牵着两只金黑色矫健勇猛的豹,正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饶是强壮的豹奴训练已久,仍是不得不死死扯住手中碟链,才能将拴在铁链上的一对豹子勉强拉住,不让它们冲了出去。

桓宣脸色有几分难看,他对这位昏庸太子已是一再忍让,并非惧怕,只是不想在建康生出事端来,如今他还不是桓家内定的继承人,多生事端毫无益处,故而多加忍让,可是如今太子明知孟洛为自己宠爱的姬妾,明求不得竟然屡屡出言相戏,着实不知好歹!

孟洛来了,她才一走近,便是引得所有人的注目。一身玉色大袖翩翩长衫,松松束着博带,却是作男子打扮,只是这一身衣袍分明是桓宣平日所穿,不知为何此时却在她身上,倒也不显得突兀,只是略微宽大的衣袍,在她迤逦而来之时,衣带纷飞更是飘摇如仙,风姿动人。

太子倒是笑得和气:“三皇子莫急,今日还有一场赌约,待我得胜之后,再去骑马狩猎也不迟。”

只是那丑婢,却是始终让她觉得眼熟,虽然没看清楚正脸,说不上是什么地方熟悉,但这种感觉却是从不曾消失过。她慢慢思量着,带着侍婢也回了营帐中去。

在众人的笑声中,孟洛暗暗松了一口气,桓宣开口拒绝了,想来不会有人敢再提要看她的脸了,只是他的话语,实在太过暧昧深情,让孟洛不仅有些脸红续,不自觉地垂下头去。

侍婢似是有些着急:"郎君命人传话来,让洛娘你速速去主帐,太子殿下要见你。"

瑶华公主却是不肯就此作罢,看着王茉娘毫不领情地走了,更是着恼,既然如此她偏要动一动这个目中无人的丑婢,也叫那个不敢对她动手的王茉娘见识见识自己的厉害!

卫临盛名在外便是因为姿容出众,更是精通玄谈辞赋,若真论起来,谢凡与桓宣两样皆不在其下,只是这三人中谢凡是俊逸洒脱,天资不凡,桓宣是俊秀脱俗,心思沉稳,卫临却是俊美非常,宽厚温和。明明是三个同样出众的少年郎,偏偏风姿各异,各有千秋,只是他们站在那一处便是吸引了无数姑子侍婢的目光,为之倾倒。

太子与朝中权贵府上姑子!孟洛的心恍若被被紧紧一攥,登时脸色微微发白,他们也会去南郊狩猎!

谢凡戏谑地一笑:“仰慕你桓五郎风姿之人,故而岂能许你有女子近身,自当打杀了以绝后患。”

她这番话却是把王茉娘气了个愣怔,却又说不出话来,孟洛说的是桓宣身份尊贵品行高洁,虽然她只是个卑贱的侍婢却仍然仰慕,这是出自本心,她并不觉得这是罪过,所以不能为了活命而向王茉娘屈服哀求自认有罪。

王茉娘却是咬着唇,不甘心地道:“谁不知宣郎身边从来没有女子,前些时日听闻他收了个贴身侍婢,生的美貌,却不曾想早已被他收为姬妾,还是个那等模样的人。”她转过头,眼眶微红噙着泪望着虞兰娘,“你瞧瞧他在宴席上是怎么护着那贱婢的,竟然不顾别人说他重色不贤也要留了她在身边,这还是对个普通姬妾的心思吗,分明是……分明是……”她说不下去了。

阿莫就趴伏在孟洛身旁,桓宣的案几前。桓七郎的剑光晃过孟洛的眼,很快便是一阵闷哼声,长剑直入阿莫胸前,他脸上的惊恐哀求和不敢相信的神色还未曾褪去,已经慢慢地软倒了。

桓宣却是十分冷淡地望着他,带着一丝不屑,这样一个无用之人从来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他要做什么。

桓宣微微一笑,颔首不语,便是应了。

孟洛抬头看时,只见一位娇小俏丽的姑子一身银红单丝罗衫裙,正欢喜地笑着迎上前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桓宣,目光里满满是欣喜爱慕,一对翡翠铛随着步子轻轻摇晃,贵气十足,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婢。

这更是让桓宣对孟洛刮目相看,此等策略谋术之书便是他也甚少翻看,想不到孟洛竟然知晓,他开始正视孟洛了,问道:“我有一问,彼为弱,有一强与众弱,是合纵还是连横?”

只是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却似乎有些懊恼,皱眉向已经收拾妥当的孟洛摆摆手:“你先下去。”似乎有些不耐烦。

在房中摆放着一张楠木案几,旁边正坐着一人,一身轻柔的素色缎面衣袍,手中握着一卷书卷,听到她进来的声音却是并不侧目,只是淡淡道:“过来。”

虽然孟洛很是忐忑,谢府这么大未必能够找得到何家人,且需担心会不会被人发现拿住送回桓七手上,但已经没有更多犹豫的时间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若是桓七很快就回来了,那时候她便是想跑也难了。

却是有人打趣起面色铁青也不知是惧怕还是气恼的桓七郎来:“七郎,你先前不是夸下口,没有小郎能被你看中还不曾得手的,现在可不就有了。”他笑得轻蔑,“这可还是桓五郎放走,只怕你就是再有胆量,也不敢违背桓五郎之命吧,还是好好听话的好。”

只是她还么有走几步,却被从酒楼里出来的两个高大的男子给拦住了,他们穿着一色的长袍,腰间还佩着长剑,扫了一眼孟洛,沉沉开口道:“这位小郎且慢走,我家郎君请小郎上去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