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知是该感叹黄如金运气太好,还是她命不该绝,林愈嘴角一时有些掩饰不住的无奈笑意。

“我担心……您还是将圣上想得太过简单了。”

祁玉关此番是要和秦彦之一起去北衙——假借乱党之命,用太子的令牌调动北衙禁军,搜查整个京城。

说道这里,秦彦之又忍不住感觉胸中一堵,一股屈辱感和无力感顿时蔓延上来。

秦彦之抬眼看林愈,“如今能做的事都做了,黄如金还是不见踪影……只能听天由命了。”

就是一年一度,烟花遍地的乞巧之日,也未见有这样的热闹。

最后没有办法,眼看又要闹得不欢而散,黄如金只好向史睿借了三千两,四人开始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慢慢搓牌。

从昨天到今天,黄如金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头猪,吃了睡,睡了吃,如今史睿跟在身后,她顿时又觉得自己应该是条狗,被人用绳子牵着,遛来遛去。

她都跑到他最爱逛的戏园子跑去调戏他最喜欢的戏子了,他还是没有动静。

碧绿抽抽噎噎道,“少爷说了,只要您说要付奴婢们银子,您每加二两,他就多扣一个人,京都府上的丫头们有四百七十个,老爷在苏州,扬州,青州,徐州,还有西域北边都有宅子,这回大小姐去南蛮,约莫很快在南边也要有宅子了,少爷说了,您要不怕破费,那就尽管付,史家有的是丫鬟……丫鬟不够了,还有家丁……”

“我吃好了,史先生,史夫人,还有……史少爷,你们慢慢吃。”

丁穆阎虽然是李书墨心腹,但也仅限于聚宝楼一事,聚宝楼是京都商盟的会员,需要一个名义上的老板,丁穆阎因此担任此职。有关朝堂之上的事,丁穆阎并不知情。

那是块落星石打造的小令牌,楼里的丁总管吩咐过了的,带这块令牌来的,便是上头的人,要好好招待。

林愈从不说自己的心事,秦彦之常常以为自己许多时候都看懂了他,如今自然是恍然觉得可笑,这个人,从不言说,从不辩解,他只是一声不吭地做事,悄无声息,令人害怕。

“黄如金不见了。”

同德禄帝一起微服出巡的人选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分成了好几拨人,朝中三品以上官员都可以各携家眷出去,随同德禄帝一起游园的有十四个人,加派人手暗中保护。太子和本朝重臣分成了四拨——林愈,祁玉关,还有黄如金就是其中的一小拨,林愈之前其实已经来说过这件事了,这回只是再过来确认一遍。

他叹了口气,忧心忡忡,“我怀疑,圣上心中有些打算。”

她忍不住又大怒起来,没了功夫,她要想从史家这么大一个宅院里逃出去,真是半分可能也没有了。史睿的确想得周全,黄如金觉得他这人真是狡诈,她想不到什么办法来对付他,只好冷冷偏过脸去,“你放手!”

“不过……”史睿伸手摸了摸下巴,“你哭起来,好像比你凶起来的样子还要好看一些。”

不过这些早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上上下下又大量了一遍史睿,那家伙顶多只及弱冠,二十多年前,他连个受精卵都谈不上!还谈什么叔侄情谊!

他说话时眼睛仿佛没怎么聚焦,直到目光扫到黄如金脸上,才忽而顿住。啪嗒一声,他顿时将那骨牌拍到了桌上,正色道,“怎么赌?赌什么?”

胡人本无姓,不过自各地商贾涌入京都之后,受汉人影响,许多外商也便渐渐以姓相称了,姓自然是照汉音音译过来的。丘这个姓,还算常见。

左烈忽而有些奇怪,“您认识我?”

左烈心知自己着了她的道儿,心头虽然气愤,然却又涌上一股期待。脸红成一团,只骂道,“你又从外面弄了什么东西来欺负我!”

立冬挑挑眉,还是顺从地出去了,却忍不住咕哝,“既然是登徒子,那您脸红个什么劲啊!”

“这位是宰相府的李公子。”

尽管一直都是侧面的身影,脸上还画了妆,人也隔得远,最后甚至完全隐在了沈合秋身后,但那一副身躯,他从头到尾,每寸都熟悉,绝对是她。

玫瑰的红空洞了的瞳孔

黄如金有些好笑,“我能帮什么忙?难道替你们的莲姐去唱戏不成?”

果然,广安园外头的小厮早已认熟她的相貌,一见面便是点头哈腰的,直接领着她上楼上的雅间。

阿萨里仰头一笑,眼角斜斜朝她勾来,“本王的远在西疆的大金宫里,可是藏了三百六十五位美人,各个美若天仙,她们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本王,怎么会没有人放本王在心上?”

阿萨里满脸笑意,“没有没有……”

黄如金木着一张脸解释,“麻团。”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有人向她投射暗器!不要命了!

屋中的气氛依旧是冰凉之极。

“他哪里会梳头!哈——”黄如金又长长打了个哈欠,“他要是会梳头,我黄字倒过来写,哈——”

约莫又过了小半柱香,场里光线忽而暗了许多,众人有所感应,吵吵闹闹间,园子里便霎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了进来,探头探脑在外头等了半晌,直到黄如金没好气地过来问他,“又怎么了?”

其实自德禄帝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方淑云便早早嘱咐了府里众人,若是黄如金嫁进来,万万不能再让她出去。只是黄如金穿越来后性情大变,不但没有想方设法地要悔婚,反是转而粘着李书墨不可开交,方淑云以为她是嫁了人便收敛了,便渐渐放下心来,再少有顾虑。

黄如金觉得人有点晕晕的,在屋顶转了个方向,足尖一点,便又从上面飞远了。

最为郁闷的是,秦晓羽那姑娘居然拉着李书墨不放,非得接他去自己殿里喝茶,喝她大爷的!

“都是你害的!”

她作势要忘旁边的柱子上撞去,死死扯着李书墨,谁知那傻子竟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伸手来拉她。黄如金急得朝他眨眼,只瞧见他瞪着一双清澈的眼睛,黑漆漆的,嘴角似乎有那么点笑意,然而又无辜极了,黄如金死死掐他,李书墨依旧在那里纯洁地眨眼,她只好干嚎一声,“下官这就以死谢罪!”

她这么一嚷嚷,便连窝在角落里一直同李书墨窃窃私语的秦晓羽也惊动了,两人朝这边望过来。黄如金倒还未察觉,只是忍不住像个大妈一样朝数落林愈,“拜托,身体是自己的,上点药会死啊!你以为你包着个手绢就当云南白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