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上摊着一副黑玉骨牌,对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方才那胖子就是从她这个座位下去的。

显然聚宝楼是根据赌金分层,塔越往上,赌金越大,塔室也越小,毕竟出得起这大手笔的人数也不多。

左烈斜眼一瞟,“手里头的扇子。”

终于,这一日,她满身风尘回到了衙卫。

李书墨的脸色更沉了,紧紧闭着嘴不说话。

黄如金不觉又撩了撩头,妩媚风情一笑,“哪里哪里。”

当然了,这该死的温柔灯光和那该死的温柔声音也是原因之一,那话怎么说来着,都是月亮惹的祸。

“梦里梦到醒不来的梦

黄如金一口吐掉了瓜子皮,“怎么?还有什么同我说不得的?”

左烈愈加狐疑。

阿萨里又笑了几声,也不知是笑她拿公公出来挡箭还是什么,末了只是轻轻又唔了一声,感叹道,“怎么办?我可是很喜欢你这个丫头呢!”

黄如金伸手就在他的马车里随手扯了一块铺在地上的白绒毯,然后死命往脸上和手上擦。马车本来不算高,她正准备站起来抖抖袖子,以免身上还有什么残留的食物,谁知一跳起来就撞到了粗木伞状散开撑起的车顶,黄如金忍不住叫了一声,愤愤坐下来,干脆一把脱去了外衣,坐在车里喘粗气。

黄如金那一笑当真是温良无害纯洁有余,阿萨里从薄纱车帘里往外瞧去,果见一个好脾气的年轻人双手相拢,一脸笑容望着他,身上虽然有些狼狈,但这并不妨碍她浑身散出的很想让人抱一抱的良家少年的气息,怎么说,就好像一只听话又总是让人心情很好的小狗,很想领养回家。

看热闹的群众早已将官道两旁挤得水泄不通,京兆尹那边也都派了人过来,勉强维持秩序,黄如金威风凛凛站在城门下,略带鄙夷地望着身旁的黄小四甩手向道路两旁的姑娘们抛媚眼,忍不住猜想,身后的一众金吾卫虽然表面看上去都是稳如泰山,其实心中根本就是春心荡漾,恨不立刻跳下马人手十个妹子的把吧?

一方红粉粉香喷喷,上头绣着两只鸳鸯,下角隐隐可见瞧见一行娟秀小字绣着某种思君不见如隔三秋之类ba1a1a的手帕顿时一下子横在了林愈面前。

小红小绿也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寻常人自然难以入眼,不是粗凡男子可以拨弄得,然而若要论讨女人欢心,自然还是女人知女人心,黄如金这点本事还是不在话下。

来的两个丫鬟一红一绿,就叫小红和小绿,黄如金寒了一阵,这名字取的还真是方便。她笑了笑,“本姓田。”

高轩过来报说衙卫门口来了位姑娘,请见金吾将大人。

小桐眼里还是泪哗哗地,盯着她,“小姐?”

等了半天好像没什么迹象,黄如金偷偷飞到了屋檐上,看来只能潜入这宫殿之中了。

秦彦飞想是坐在马车里也听到了两人谈话,忍不住又哼了一声,抬高了声音道,“金吾卫个个确都有些本事,至于他们的头儿,那可就说不定了……连吃个糕点都能差点被噎死,将来上阵杀敌岂不是要尿裤子!”

太子秦彦之此刻也微微伸手,从后拉了一把李书墨,没见多么用力,但却让人不敢违逆。

秦彦飞用眼角指了指几盘远远放着菜,道,“你说呢?”

林愈伸手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巨大的京都地图上指了指,西市与皇城相聚甚远,又四面都是缺口,游园之时,必然四面八方都会涌进人流,想要用御林军团团围住,显然是不现实的。然而若不是这样,实在无法保证德禄帝的安全。

如果是梦的话,那就别醒了吧。

林愈只瞧得见黄如金一个软绵绵的背影,几乎是挂在李书墨身上,那傻子今日也是一身白衣,只不过李书墨一身锦缎,怎么看都是副纨绔模样,黄如金一贯不喜这些,从前便总央他穿白衣,软布一身,说是和谪仙一般。

秦彦之如今说了这话,林愈摸不准他心性,便也低头抿了一口酒道,“我若真是走投无路,留不住她,再试不迟。”

太子顿时哈哈大笑,“黄大人,想来还是对林状元旧情未了啊!”

林愈手上一顿,只当没有听见,却还是伸手割了鹿胸给黄如金,黄如金连忙接过,瞪了一眼黄小四,连忙偷偷去看李书墨,生怕他问出‘什么是绿帽子’这样的问题来。

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失误,失误。”

这一路的四周,树枝都是冠盖如云,十分茂密,到处都是虫鸣鸟叫,黄如金觉得心情甚是舒爽。只是耳边似乎老感觉隐隐约约有个什么声音,断断续续的,大喊大叫的,很是影响心情。

她正了正色,很是真诚地望向小桐,“小桐,告诉我,你相不相信我会幸福?”

林愈捏着书尾的手指隐隐有点青。

黄如金一下子会意,连忙跟着他往里走。

“唔——”

那小孩顿时恼怒,将手一挥,他身边的两个太监便连连飞跑过来,两人衣裳在风中吹得飘飘散散,只不过两人虽是听命快,但体力却显然不及黄如金,不出一会儿便已气喘吁吁,一边跑一边在后面大喊道,“金……金吾将大人,麻烦停一下!”

府外一阵烈马嘶鸣声闪过,黄如金有点汗颜,左烈也真是的,她不过就是因为和相公告别迟了一点点嘛,这么快就鸣笛了。

她揉了揉鼻子,打哈哈笑道,“这会儿肯定是有人想我想得厉害。”

囧啊囧,这算什么话!

她嘴上说着失礼,脸上却没有半点失礼的表情,秦晓羽气得满面怒容,但却无可奈何,只好又转向李书墨开始撒娇抱怨。

回来的时候还算早,刚好赶上午饭,李敬似乎知道她翘班,也没有说什么。只有小桐问她有没有见到将军。

他只是看着她,眼中墨色流转,面孔竟在金色的阳光之下仿佛有些透明起来,似乎风一吹,他便会散去。

她折了十四个千纸鹤,又在上面一一写上了重案组的诸位兄弟的名字,然后找了个梳妆盒子把里面的饰倒出来,把纸鹤装了进去。

等到两人渐渐跑远,黄如金这才咳了一声,望向左烈,“我有些不舒服,没法一个人骑马,不如我们俩共乘一骑吧?”

李书墨虽然痴呆,但貌似也没有笨到那种程度,他好像一下子就明白黄如金还是在说他的字烂,有些不高兴地将毛笔在砚台里沾了沾,一个人气冲冲在纸上又开始乱画。

李府里还是静悄悄的,除了廊间点着守夜的灯笼,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黄如金凭着记忆,又偷偷潜到了李书墨的院子里,从屋顶上跳下来,慢慢摸进了房里。